《雀跃》池延

1、Chapter.01

　　《雀跃》
　　文/池延

　　蝉鸣聒噪，空气中热浪滚动，照例的酷暑让人心生烦闷。

　　但林辞可顾不上烦躁，一手捧着快被晒成常温的加冰奶茶一手抱着画架，双肩背着装满画具的书包快步向一个地方跑去。
　　再看下时间，只剩三分钟了。

　　这节课是林辞辅修的美术专业的重要课程，再加上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迟到是一件非常可怕且尴尬的事情。
　　而她竟然忘记了下午还有这节课，从奶茶店出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突然看到了微信群里老师＠全体成员的消息。

　　还好出门前粗略涂了层防晒，不然被这么毒的日光照下来皮肤都要灼伤。
　　只是可惜了奶茶……
　　林辞面色崩溃，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它的清凉。

　　“报告——”
　　终于，踩着上课铃，她一脚踏进了教室门，一时不由得傻了眼。

　　这哪里是画室，分明就是间大阶梯教室，别说画架，这拥挤程度连画板都难放。
　　难道画室只给美术专业的学生使用？她暗暗蹙眉。

　　思忖间，台上老师神色微妙地打量了她一番，随即点点头：“进吧，下次来早点。”
　　“好的，谢谢老师。”
　　“还有，”老师看了眼她手中的奶茶，“以后上课尽量不要带零食奶茶一类的。”

　　全班轰然，窃窃私语声似乎升高了教室的气温，林辞的脸再次火烧般红了起来。
　　“找个位置坐下吧，我们开始讲课。”老师最后留下这一句，便转身对着多媒体开始放映PPT。

　　因为是新学期第一节课，宽阔的大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放眼望去，竟然找不到一个空位。
　　她走几步又退几步，面色尴尬。

　　“坐这吧。”

　　老师讲话的空隙，一道气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过。
　　林辞茫然地抬头寻找声源，下一秒就看见两个男生往中间挪了个座位，刚好给她腾出来个座位。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林辞只好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那里坐了下来。

　　直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散去，她才轻轻对着旁边的男生说了句：“谢谢你。”

　　“嗯。”

　　男生低头看着手机，白皙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浅浅掠过，过了几秒才应了声，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上。

　　林辞望去，看见一张色彩丰富的二次元画作。画面完成度很高，配色也很舒适，整张画颇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她平日里画的画太多了，也没在意。

　　“Ok,now turn the textbook to page 29.”老师轻轻点了下大屏幕，放出两张古代画作的图片，一旁附有大段英文小字，“Let's take a look at some famous art paintings in ancient times.”

　　作为一个英专生，听懂两句简单的英文不过是基本操作。只是……大二的选修课程就要求全英文了吗？

　　林辞暗暗疑惑，但也乖乖把手中的教材翻到了29页，却不见得所谓的古代画作，只有密密麻麻的理论知识。

　　“拿错书了。”旁边这人瞥了眼她的课本，淡淡道。
　　“啊...”“这节是英语课。”

　　还没等她说话，男生就侧过头掀起眼皮，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明显一怔。
　　林辞也怔住了。

　　时隔一年多，再度看到面前这人，她还是止不住悸动，心脏漏掉一拍。
　　随即，狂跳不止。

　　“好...好久不见。”意识到对方被自己盯了太长时间，她尴尬地笑笑。

　　“嗯，好久不见。”

　　男生勉强扯了扯嘴角，视线仍未移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

　　这节课两小节连着上，所以提前下课了十分钟。林辞顺道去了餐厅，这时候学生还不算多，几分钟的功夫，她就买好了饭回到寝室。

　　接近秋分，气温还是持续升高，即便现在是傍晚，太阳依然半落不落，室外像蒸笼一般难熬。
　　好在餐厅离寝室很近，两分钟就到了。

　　林辞拎着饭盒，抱着画板画架，还背着装满画具的书包，简直热到不行，仿佛走一步路都是对她的凌迟。

　　终于走到寝室门前，推开，丝丝凉意袭来，因燥热而烦闷的心情逐渐放松。

　　许久，她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里面有大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等着她慢慢捋清。

　　今天发生了什么呢？上午满课，下午点了杯冰奶茶，然后踩着点进班结果上错了课。

　　再然后……
　　她竟然在自己的学校里遇见了许斯渡。

　　“好…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刚提起这个名字，林辞神经反射般心悸一瞬，两人最后的对话再度在耳边响起，盖过窗外一切喧闹的声响。

　　“林辞！林辞辞！”

　　门外两声吼，随即屋门被人蛮力踹开，室友胡茵一周提着两三个快递一手拎着两人份的晚饭气喘吁吁走来。

　　“要我帮忙吗？”林辞问，不等回答就走上前帮胡茵卸下了一半的东西。

　　消停下来后，胡茵拿出手机，把屏幕对着林辞：“快看快看，你竟然上学校论坛了？还是热门帖！”
　　“什么？”林辞后背一凉。

　　她看向屏幕，只见标题写着：[速来围观！！我连大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神仙颜值了？！好羡慕坐他旁边的女生啊呜呜呜，是不是只要踩着点上课就能和他坐一起？？]
　　还附了一张照片镇楼。

　　点开，照片上她和许斯渡一致看向多媒体，各自没什么表情，像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只是，相比于神色淡漠的他，自己则略显不安。
　　毕竟旁边坐的是他，许斯渡。

　　胡茵见她愣着没有说话，又点开跟帖评论——
　　[哇这神仙颜值我爱了！！blablabla]
　　[羡慕+1，不过他是我们学校的吗？这么帅的小哥哥我不可能不认识啊]
　　[楼上你发现了盲点，我也似乎从来没有在学校或者论坛见过他]
　　[你们光顾着看男生了，旁边女生的颜值也很高啊，小说女主的既视感，本颜狗好喜欢呜呜呜]
　　[是的！！终于有人注意到女生了！她长得好白五官还这么清秀，妥妥的甜妹啊QAQ我要是长成这样做梦都得笑醒]
　　……

　　小说女主……
　　林辞看到这个字眼，眼皮微不可闻地跳了下。

　　高三那年临近高考升学压力大，同学们整日刷题忙到天昏地暗，她也埋头苦学，但成绩始终不见好转。
　　她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许斯渡的。

　　一向迟钝如她，竟然也会在这个节点对一个人动心，顺其自然地，竟然开始在意起了自己的外貌。

　　那时候她的肤色偏黑，头发是级段主任满意的齐耳学生头，眼睛因长期的视疲劳失了些神采，整张脸看起来毫无亮点。

　　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换了个头。

　　“辞辞，你看底下的评论好多都在夸你的颜值诶！”胡茵拿过手机，拇指随便扒拉两下，忽地一顿，“还有说你俩般配的？”

　　林辞呼吸一滞：“这话可不能乱说，他可能有女朋友了。”
　　毕竟是那么优秀的人，更何况他心里还装了个人。

　　“也是。”胡茵坐下来，“啪”一声打开罐装可乐，大口喝着。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林辞：“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
　　林辞在心里轻轻道，又想起了什么，眉眼黯淡了几分。

　　-

　　大二开学后一周半，大一新生刚刚安顿下来，照常例昨天就已经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林辞的宿舍离北田径场很近，早上七点就能听见教官吆喝的声音，还有集体跑操一二一的口号声。

　　去年这时候他们也刚刚开始着军训，最初那几天气温高得离谱，林辞又是怕热的体质，还没怎么训练就满头大汗，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颇为幸运地被准许休息五天，等天气降温后继续。

　　“我看了天气预报，未来15天都是酷暑，”胡茵趴到阳台的窗边感叹，“今年这群学弟学妹可真不容易。”

　　“确实，未来三天都接近四十度......”林辞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操场里一个个整齐的队伍，目光不经意又落在了胡茵脸上。

　　“茵茵，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她看着旁边这家伙嘴角出现一抹不明的笑意，无奈道。

　　胡茵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们去喝冰奶茶吃冰糕炫冰镇西瓜怎么样？”

　　“……”
　　她无情拆穿，“你是想当着大一新生的面吃喝吧。”

　　胡茵：“……聪明如我辞辞，这都被你猜到了？”
　　“不去。”

　　“诶呀求你啦！我自己一个人去超级尴尬的！”
　　“烟烟和顾穗桉呢?”柴烟和顾穗桉是另外两个室友。

　　胡茵悲愤交加：“都去和对象约会去了！”
　　“……”

　　最终林辞还是被胡茵生拉硬拽去了操场，两人手中各自捧着二分之一的冰镇西瓜和冰可乐，向着操场上沐浴着烈日的大一新生走去。

　　奈何学校规定非大一新生和辅导员、教官一类不得踏步田径场，两人只好和其他学生一起围在田径场外的铁栏前，边忍受着太阳的炙烤边幸灾乐祸。

　　“热死了，”胡茵不停地拿扇子扇风，“辞辞，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辞调侃她：“不是你坚持要来这里吗？还说什么……想看看这一届有没有肤白貌美的小奶狗？”

　　“可别提了，这太阳这么毒，一个个晒得皮肤不红就黑，还肤白貌美呢？”胡茵垂头丧气。

　　林辞笑着叹了口气：“行吧，那我们走——”
　　“等等！”

　　胡茵忽然来了劲，一把抓住林辞的胳膊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小声嚷嚷道：“你看这人，肤白貌美小奶狗这不就来了吗？”

　　林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人上身穿着宽松的白T恤，配着灰色工装裤，整体看起来很是清瘦。夹杂着热浪的空气轻轻一吹，上衣衣角随之飘摇，勾勒出他凌厉挺拔的身形，和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

　　“嗯，好的，谢谢老师的指导。”他说，一个平淡而熟悉的声线透着凉意拂过心头。

　　林辞心中一惊，有些失措地抬起头。
　　注意到一旁的视线，男生不经意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对方之后愣了神，连身旁主任说的话也没能接上。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衣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手捧着西瓜和汽水，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又仓皇躲闪，甚至还轻轻拉扯着朋友，示意她同自己离开。

　　“你们认识？”主任看了看林辞，又看向许斯渡。

　　许斯渡没说话，只静默地看着对面这个小姑娘，眼底涌起暗意，仿佛无声的质问般，等待着对方给出的答案。

　　“不…不认识。”林辞轻咬下唇，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嗤。”

　　面前这人忽地轻嗤一声，眼底愈发幽深，没什么表情地挑了挑嘴角，视线却从未从这人身上移开。

　　“对，不认识。”他用一种冷极的语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