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知道》余弦定理

47、第三章

　　“真厉害，”梁盏盏真诚的赞赏，“因为我上学的时候挺皮，所以我觉得老师肯定都特厉害，脾气特好。”

　　安如山笑笑，谦虚道：“还好，还可以。”她的目光在梁盏盏脸上一顿，“要不是你说，看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上学时是个闹腾的小孩。”

　　梁盏盏抿起嘴巴笑了笑，“人都是会长大的嘛，大了之后就知道怎么敛性子了。”

　　安如山点点头，“也是。”

　　梁盏盏见她的情绪还算放松，应该是能平静的接受死亡的那种人，于是指指安如山手里的宣传册，“您觉得怎么样？”

　　安如山将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点头。

　　“那行，”梁盏盏合上她的病例，“您改天啊，叫家属来一趟，咱们再一起商量商量，成不？”

　　安如山顿了顿，眼神中划过一丝犹疑，最后还是塌下腰，应了声好。

　　“您就在惠仁住院吧？”梁盏盏站起身，“我把您送下楼。”

　　目送安如山走进病房，梁盏盏这才折过身往回走。

　　路过司遥的病房，她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很久没有见到阳光，女生的脸已经变成有些病态的白，睫毛依旧浓密纤长，随着呼吸起伏轻轻颤动着。

　　“最近有点忙，忘了和你讲，”梁盏盏靠在病房门口，轻轻地说，“我和卓然在一起了，签名照什么的随便给。遥遥，你快醒过来吧，我让卓然给你写个To签好不好？”

　　床上的女生没有回答，依旧阖眼沉睡着。

　　“我先走了，”梁盏盏和她道别，“再见。”

　　**

　　回到科室，梁盏盏收到了季逾白的微信。

　　季逾白：我被录取啦！嘿嘿！

　　梁盏盏扬起笑容，在键盘上敲击：恭喜恭喜

　　女生得意洋洋：我也已经和招生老师咨询过了支教的问题，说学校会定期有西部计划，到时候就可以去支教啦！

　　季逾白沉默两秒，一下子又低落了：除了好好的活着和照顾叔叔阿姨，这是我能为李青燃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梁盏盏察觉到她心情不好，连忙安慰道：没事的，逾白，你已经很棒了。如果他还在的话，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季逾白回了个嗯嗯，情绪总算好些，又问起安如山的事情：对啦，之前我路上遇到的那个奶奶，她去医院了吗？你见到她了吗

　　梁盏盏回：嗯，今天刚刚来，我见到她了，也和她讲了。她愿意来，就是不知道家属同不同意。

　　季逾白：噢噢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姐姐，你可以对那个奶奶多关注一点吗，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那天要不是她拉了我一把，我都被车撞飞了

　　梁盏盏拧起眉毛：撞飞？什么时候的事

　　季逾白见状不好，飞快说了句“我去收拾东西下次再聊”，就逃下了线。

　　梁盏盏无奈叹了口气，将手机按熄，放到了柜子里。

　　除去查房和有突发事件外，安宁疗护科室想必医院的其他科室要清闲很多。现在没什么人，屋子里的三个人便挪到了窗边坐下，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

　　——直到科室大门被人推开，三人才如梦初醒般的睁开眼，懵懵懂懂的望向来人。

　　杨帆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手背在身后，正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梁盏盏，宛如高中时期抓早恋的教导主任。

　　她被他那目光吓得小心脏一哆嗦，眨巴眨巴眼睛，强装镇定道：“你找谁？”

　　“我找谁谁心里清楚。”

　　听到这句话后，柳霜和陈晨默默齐刷刷坐直了身子。

　　梁盏盏淡定道：“杨医生，我们现在还在上班，有事您下班之后再说吧。”

　　杨帆抱起胳膊点点头，哼笑一声，“好啊，那我下班之后在科室门口等你，谁先跑谁是狗。”

　　“啪”的一声，科室大门被重新关闭，地上的薄薄一层尘土被关门时的气流扬起，在空中飞舞着。

　　“姐，杨帆哥找你啥事啊？”等他走了，柳霜在一旁好奇问道。

　　梁盏盏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大概是他当哥的精神病又犯了吧，总觉得我一谈恋爱就会被骗财偏心。”

　　柳霜啊了一声，显然是有些没听懂。

　　左右无事，梁盏盏就简单的给他们两人讲了讲：“我家和杨帆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这你们俩是知道的对吧？杨帆比我大几天，从小就被他爸妈灌输要照顾好我这个妹妹的概念。可能是被洗脑了吧，他竟然就真的把自己代入进了我哥的身份里。一开始也还好，教一教题目之类的——直到我有一次谈恋爱，傻了吧唧的被那男的骗了好多钱，为了省钱身体差点熬坏了之后，杨帆就变得草木皆兵，根本听不得什么‘我的男朋友’之类的。前两天可能太忙，来不及看朋友圈，今天才看到我说谈恋爱了这事吧。”

　　柳霜回想起之前偶像剧中的竹马苦苦暗恋青梅多年，眼睁睁看着青梅一个接一个的谈恋爱却不敢表白心迹的剧情，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也不知道杨帆是不是这种苦情男二。

　　“你说他暗恋我？”

　　直到梁盏盏充满疑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柳霜这才从头脑风暴中恍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然不自知的将心里念叨的事情顺嘴秃噜了出来。

　　柳霜干笑两声，小心翼翼补充：“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嘛……不然他干嘛一直这么紧张兮兮。”、

　　梁盏盏却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不可能的，偶像剧里那大部分都是假的。你去街上问问，那些从穿纸尿裤开始就认识对方的，哪个能看得上他们的发小？见过彼此最丢脸最丑的样子，要再说能喜欢上，那是极极极极极少数。”

　　柳霜挠挠脑袋，“原来是这样啊，我没有发小，之前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和自个的发小步入婚姻殿堂呢。”

　　梁盏盏认真点头。

　　**

　　下班后，梁盏盏刚提着包推开门，就看到了懒洋洋的靠在走廊墙壁上的杨帆。他一条腿屈着，十分悠然自得的模样。

　　见人出来了，杨帆直起身子，“走。”

　　梁盏盏将包背到肩上，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杨帆突然停住了脚步，冲她打了个手势后就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妈。”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梁盏盏疑惑的看着他。

　　杨帆偏头睨她一眼，继续对着听筒那边的何宛白说道：“嗯，今天先不回去……帮我和许姨说一声……嗯嗯……挂了。”

　　收起手机，他冲梁盏盏招招手，自己先行向下走去。

　　直到坐在车上，她才知道今天不回家吃。

　　梁盏盏看着导航里的餐厅地址，认真的询问：“杨帆，今天是你主动要请我吃饭哦。”

　　杨帆无语的看她一眼，“是，开你的车吧。”

　　梁盏盏欢呼一声，愉悦的踩下车门。

　　坐在这个“天价”餐厅里，梁盏盏只觉得哪哪都不太得劲。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吃饭还是五年级，当时两家人惨遭被宰，一桌饭菜花了两千多。

　　梁盏盏翻看着菜单，在看到“清炒菜心”后跟着的数字后，彻底沉默了。

　　她伸直腿，在桌子底下踹了踹杨帆的小腿，使劲冲他挤眉弄眼。

　　杨帆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放下菜单，冲门口一偏下巴。

　　梁盏盏当即心领神会，淡定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出门外，找了个地方站好等着杨帆。

　　五分钟之后，杨帆施施然从餐厅大门走了出来，刚走到她面前就忍不住唉了一声，“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这家黑店能稍微收敛一点，结果这价格真是翻倍往上涨啊，真行。”

　　梁盏盏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来之前我就知道贵，但没想到贵得这么离谱，您能预定这的位置也真是勇气可嘉。”

　　杨帆啧了一声，“现在去吃啥。”

　　梁盏盏摇摇头，“我可不说，你请客你定。”

　　“烤串？”

　　梁盏盏当即拉开车门，“走。”

　　兜兜转转，两人又回到了母校附近的美食街，找到了那个学生时代常去的胖姐烧烤摊。

　　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位，梁盏盏和杨帆走路进去。

　　现在刚放学，路上走着许多身穿一中校服的高中生。

　　望着那些青春的面孔，梁盏盏把脸埋在衣领里，有些感慨：“原来咱们上次来这里吃烧烤，已经是9年前的事了。”

　　杨帆嗯了一声，目光慢慢落到了远处烧烤炉的火光上。

　　烧烤摊的老板还记得他们俩，站在门口烤串的女人红光满面的将他们迎进了塑料棚里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

　　她将油腻腻的两份菜单放到梁盏盏和杨帆面前，“俩孩看看吃啥。”看着两人，老板又忍不住感叹起来：“诶呦，上次来我这吃烧烤还是在你俩高中的时候吧？现在都工作好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梁盏盏笑眯眯的，“是呀，但老板您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

　　女人笑得眼睛弯弯，“就你嘴甜！”

　　点完单，老板看一眼两人空荡的桌子，提醒道：“对了，之前你俩老就着烧烤喝的椰子汁就在后边，卖椰子的老刘最近又回来卖啦，我喝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甜。”

　　梁盏盏说了句“是嘛”，就跑到外面买椰子去了。

　　过了几分钟，她抱着两个椰子走了进来。一个搁在自己面前，一个推给杨帆。

　　杨帆接过，喝了一口。

　　“还是老味道，对吧？”梁盏盏叼着吸管，笑吟吟问道。

　　他点点头。

　　趁着烧烤还没来，梁盏盏决定开门见山：“杨帆，你不用担心我的。和之前年少不懂事不一样，我现在成年了，一些事我能看得懂。”

　　杨帆放下椰子，却莫名没有接话：“喝你的椰子吧。”

　　两人一直在烧烤摊待到收摊，直到夜色降临，天上繁星点点。

　　棚子里太热，梁盏盏不住往脸上扇着风，走出去才觉得凉快些。

　　“我无条件支持你的选择和决定，”杨帆在此时缓缓说道，“既然你认为卓然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那我也相信。”

　　梁盏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撂下这句话，杨帆陡然加快了脚步，无视了她在身后大声问的“你不和我一起走吗”，摆了摆手，自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梁盏盏照例去探望安如山，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坐在她病床边的长发女人。

　　她趴在安如山的床上，肩膀颤抖着，好像在哭。

　　梁盏盏敲了敲门。

　　听到响声，安如山移来了目光，冲她笑笑。

　　“您就是病人家属？”梁盏盏冲着女人的背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