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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徽州疑案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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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这厢傅羽仪刚先一步去了临安府,苏渺渺后脚也被家里人带走。浩浩汤汤的大部队从方禅岳身边经过,簇拥着她回家。方禅岳一直到众人都看不见影子,才慢悠悠往山上走去。
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出来吧,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方禅岳跟前,明晃晃的笑容搭配着娇柔的话语。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方禅岳看清了来人的脸,倒有些吃惊。他原以为跟着自己的是拉不下脸同苏渺渺说话的傅羽仪,没想到竟然是羌阳。
羌阳与昨天相比换了一件衣服,从方便行走的短打装扮换成了蓝色刺绣裙。只是这裙子并没包住她漂亮的臂膀,只有一件白色披肩被她搭在了一边的肩头。打扮得虽然同中原人大相径庭,却又有别样的魅力,方禅岳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不敢再正眼去瞧。
“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傅公子吗?”羌阳笑道,“我刚刚瞧见他了,他是真往城门那儿去了。傅公子真是个热心肠,就是半点儿也不知道姑娘家在想什么,人呆得很。”
傅羽仪竟然真的去临安府了,方禅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傅羽仪有没有听到苏渺渺同自己说的话,可别像个没头苍蝇一通乱找,最后什么都没找到才好。
“你怎么出来的?林兄把你放出来了?”方禅岳一边往山上走,一边问羌阳。
“你那位林兄半点不知通融,我哪里受得了?昨天晚上趁着衙役打盹儿的功夫,我就偷偷拿了钥匙出来了。”羌阳的笑容中倒有两分狡黠,“我不是说了吗,他根本等不到三天,就会急得来找我的。”
方禅岳叹了口气,就算是林汀云长了十个心眼,怕是也想不到羌阳的打赌还能有这个意思。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方禅岳奇怪道,“我又不在忙活那个案子。”
“我本来是跟了姓林的小子,可是他半路拐去处理什么邻里关系了,没劲得很。”羌阳说着,突然快步走到方禅岳跟前,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他,“怎么?我来找你,反而叫你不高兴了?”
方禅岳猝不及防地与她面对面,两人的鼻尖差点要撞上,只觉得羌阳的吐息似乎都能清晰感受到。方禅岳猛地往后一缩,差点没站稳,手臂被她一下抓住,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你昨天捉拿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羌阳提着方禅岳的手,笑盈盈地说道,“我们两清了。”
这样两清的方法真叫人心惊肉跳。方禅岳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乱糟糟的,又生怕下一秒这个女子要做出什么更过头的举动,接连后退了五六步,同她拉开了距离。
“羌阳姑娘。”方禅岳皱着眉头,长舒了一口气,“玩笑要有限度。”
羌阳看着他的样子咯咯笑起来,也不作答,一个人在前头慢慢走。
“方少侠,你的武功精进了不少。”她说着,问方禅岳,“我要是雇你保护我,你说要多少银子?”
方禅岳无奈地笑了笑。这女子来路不正,与魔门有染,他何德何能去保护一个这样的女子?何况他自己如今也有事要做,答应帮林汀云的忙也是纯粹为了寻人而已。他十分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看着他的反应,羌阳不太开心,甩了个眼刀给他,说道:“有人要杀我。你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方禅岳不吃这套:“我印象里,当初来临安府时,是有人同你一起来的。昨天你也不是自己出来,而是有人帮忙吧?既然已经有人护着你,你找我又有什么用?”
羌阳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想杀我的不是追着我来临安府的人,而是同昨晚的事有关呢?那个人很厉害,比我厉害得多,你当真会眼睁睁看着我死了吗?”
方禅岳皱眉,他不明白羌阳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方禅岳的确做不到,他摇了摇头:“我不会。但你必须把事情全盘托出,不然不会有人信你。”
听他这样一说,羌阳顿时笑了起来。这带笑的眼睛妩媚动人,只稍微瞧上一眼就会被摄魂一样。方禅岳骤然对上这双眼睛,好像要落进她的眼底去,赶紧又将头挪去一边:“既然有人追杀你,你还是回牢里去吧。”
听得他这样的一句话,羌阳顿时没了笑颜,她轻哼一声:“我本想着故人相见,多叙叙旧。你这人,忒没劲。”
羌阳飞身跃起,跳到了一根竹子上,一只脚踩着被她压弯的竹节,整个人的身子轻盈地上下晃动。她抬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第一天就要过去了,我可就在原处,等着你们来找我。”
说罢,她脚一用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向着树林的另一边扬长而去。
方禅岳还未来得及说告辞的话,那个身影便已无影无踪,他只得叹了口气。
羌阳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也不知是敌是友。四年前她陪着云雷子一行人来追杀自己,虽然不曾出手,但对他身上的秘密,却比銮铃阁的人更清楚。
他是温可仪的徒弟,他的手上,有銮铃刀的一部分。
这样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自己便将永无宁日。
想到这里,方禅岳觉得自己对羌阳说的每一句话都应当再加斟酌。
方禅岳心头记挂着一堆事,但脚程倒是不慢,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宝云寺的门口。清早一行人从这里出去的时候,还是三人同行,如今回来的时候,竟只剩自己一人了。竟然觉得有些冷清,昨日一夜没睡,下午虽睡了会儿,但还是觉得困得不行。
方禅岳打了个哈欠,回到宝云寺的厢房中。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的晚霞被墨色的乌云取代,黑沉沉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穿堂风呼呼吹着,吹动了宝云寺中的菩提叶子,沙沙作响。天气不像刚才那班闷热,反而凉快了起来,显然是马上要下雨了。
方禅岳看着昨日傅羽仪换下来,随意扔在房中的衣物,连带着昨天自己换下来的那件一同找来个盆扔进了水里。
这些活,平时都是夏巧月抢着做。小姑娘心灵手巧,做得也快,若是方禅岳想伸手帮忙,还会被她一顿数落,诸如衣服上的褶子拉不齐,袖子也不会叠好,反正变着法子不让他来。
后来还是傅羽仪告诉方禅岳,从前銮铃夫人并不想要这个小丫头长久地住在銮铃阁中,数次想将她送回城内,是她硬要留下来,因此什么活都做,旁人谁也不能插手。
这是夏巧月的一种报恩方式,方禅岳明白,但也心疼。
如今他看着自己把衣服泡在水中,耳畔不由就回想起夏巧月的声声数落,若是她在,此刻会怎么说呢?
一定会责备自己,什么时候不好,非挑着下雨前洗衣服,回头雨停了晒,也怎么都干不了吧。
方禅岳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上翘起来。
风一大,连带着方禅岳的头发都飞进了他眼睛里,正手忙脚乱地抹,就听到似乎有人敲门,但听得并不真切。
再竖起耳朵听,果然有笃笃笃的敲门声响。方禅岳用一只手撑着站起身,闭着一只眼睛,跌跌撞撞地前去开门,一不小心把刚刚自己才泡好的洗衣盆踢了一脚,瞬间洗衣盆翻倒,皂角的泡沫留了一地。
方禅岳看了眼湿了的地板和自己的衣服,哭笑不得。身上这件衣服还是林汀云借给他的,看来今天洗衣服的工作量增加了。
来敲门的是寺内的小沙弥惠定,一开门就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方施主”。前两日正是他带着方禅岳几人进的厢房,问过他好几次事情,因此也相熟了。
惠定说:“方施主,师父今早吩咐我,等施主有空的时候要请施主一叙。”
惠定的师父正是文罗法师,但是方禅岳与他并不相熟,只有区区一面之缘。
“你是说,文罗法师要和我一叙?”方禅岳问道,“我?”
“是,不过师父也没想到,施主竟会这样晚归。现在已经要开始做晚课了,请施主吃过晚斋后再去找师父吧。”
方禅岳赶紧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文罗法师找他所为何事,但既然住在这里,自然是客随主便。
惠定同方禅岳说完话便打伞离开了,原来是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眼看着雨势要变大,方禅岳将刚才翻了的洗衣盆重新收拾了起来,将身上的衣服也脱了放进去。
穿着里衣的方禅岳愈发犯困起来。他既不想去吃饭,也不想管扔下泡着的一堆衣服,往榻上一躺。两眼盯着天花板,想象着这会儿夏巧月要是在,一定会被气得连声指责他。
他笑着用一只手遮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吹雨打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