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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神像前点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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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什么啊,老天。
  在这一刻,闫西洲竟然开了会儿小差。
  我刚追回我的爱人,他就要弃我而去了吗。
  凭什么?
  一瞬间,一股怒火从他的心里燃起,他一想到自己无比珍视的人竟然一次次不把自己当回事,就气得想把这个人绑起来,绑回家里,这样或许就能老实点了。
  可这股怒火只燃起了一瞬,便又熄灭了,化作漫无边际的空芒,连带着泪水都被蒸发。
  “我知道,哥哥,我知道。”
  背后是满天灯火,闫西洲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哥哥。”
  “我不会拦你的,哥哥,这是你准备了很多年的计划,我不会阻拦。”他抬眼看池南风,眼里却是空的,“可是哥哥,我不会独活,你知道的。”
  池南风有一瞬间的激动,仿佛想说什么,被闫西洲打断了,似是在恳求:“别这样,哥哥,我求你了,我一个人在现实世界活,太孤独了,你不可以对我这么狠,哥哥。”
  池南风便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闫西洲大脑放空好几秒,蓦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抱住池南风的头:“别这样,哥哥,就像你不会妥协一样,我也不会……我们回去吧,明天还得继续想通关办法呢。”
  池南风没说话,任由闫西洲拉着他,带他回房间里。
  其实闫西洲脑子里都是空的,他眼里也是空的,只是凭肌肉记忆带着池南风走,带池南风回房间。
  他看着池南风坐在床上,忽然想道,他又要和池南风分开了,心里便蓦地涌上一阵悲伤。
  池南风看着闫西洲的眼睛,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最清楚此时闫西洲在想什么。
  计划是很早前就和洛汶、温辰屿商量好的,确认自己可能会死时,他没有难过,反倒是此时看着闫西洲的眼睛,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浓浓的悲伤,感到一阵难过,仿佛心脏碎掉一般的难过。
  “闫西洲。”他倏地开口,“想要我吗?”
  闫西洲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池南风一眼看进闫西洲眼底,重复道,“想要我吗?”
  闫西洲一愣,忽然反应过来,短短几秒便明白池南风的脑回路,眼里复杂一瞬。
  池南风看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二话不说便站起来要脱衣服,被闫西洲冲上去拦住了。
  “诶,别……”闫西洲苦笑了下,“别,哥哥,我求你了。我知道你是想让咱俩别留遗憾,可我想的咱俩之前的第一次,不该是这样的。”
  池南风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地板,轻声问道:“那该是什么样的?”
  “该是你情我愿的,当然,我随时随刻都愿意,但得是你真的愿意,而不是在末日前的迁就我,哥哥。”他搂着池南风,顺势带他躺到床上,抱着他,摸着他瘦到凸出来的肋骨,轻声道,“我以前就想过很久,哥哥,等以后我就带你去无限所辞职,随便开家店,能养家糊口就行。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旅游,天南海北都去看看,带你去玩玩现实里的正经密室逃脱,不死人那种,逃出去了我就给你奖励,奖励是带你吃好吃的。反正是出去旅游,也没人认识咱俩,我就带你在烟花下接吻……”
  爱意在眼神里流转在吻里传递,我说我爱你我还要听你说我爱你,我们大笑着在海边接吻奔跑追逐太阳,在海平线的尽头在黄昏的尽头在世界的尽头做|爱,我要听你说爱,听你一遍遍说爱,让吻刻在肋骨上让爱流在血液里,让泪倒映着笑让每一个刻苦铭心的伤疤都被新生的暖阳吻过让枯萎的心上升起望无边际的花海……
  我要你幸福。
  哥哥,我要你幸福。
  夜的尽头,池南风睡了过去,闫西洲终于落下第一滴泪。
  他哭着说,哥哥,我要你幸福。
  可是夜会结束梦回破碎,新一轮的太阳升起,带不来好消息,只有悲伤在无止境地蔓延。
  池南风组织传阅信息,每一个传递灯笼的百姓都说着相同的话:[我自愿参加下一次游行,我不后悔。]
  [我愿意为了推翻那暴政的旧王,我愿意为了城中的新生而付出一切。]
  于是池南风带着几个人商量了下,最终将游行时间定在下一次元宵灯会。
  为了这次计划能够顺利,他与温辰屿商量了一次又一次,私下偷偷传递的灯笼就没断过,不管是药店、木偶店还是预言家的屋子,日日夜夜点着烛火。
  某个夜晚。池南风窝在预言家的屋子里,正翻看着凌幂传递过来的消息,在无数个灯笼中看到一个亮眼的灯火:
  [找到了。门神把核心分成若干个,藏在了每一个神像里。]
  池南风惊喜了一瞬,垂眸看见了署名:陆祈岁携陆祈年。
  他想着,时间不多了。
  离别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与闫西洲脖颈上,他们心知肚明,却又很少聚在一起,只是一个待在城市的一头、一个待在城市的另一头,遥遥望着。
  温辰屿叹,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多聚聚呢?
  凌幂沉默,别让自己后悔。
  陆祈岁苦笑,好好道别吧。
  可反而离元宵灯会的时间越近,他们之间越是无言,更多时候都是聚在一起,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对方。
  会后悔吗,会后悔的吧。
  池南风茫然地想。
  当他的灵魂踏过冥河时,回过头,会觉得后悔吧。
  于是沉默的尽头,通常都是一个绵长的吻。
  并不激烈,只是单纯地碰一碰对方的嘴唇,可是很漫长,长到太阳落下又升起,长到道别的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是不甘心的吧。
  在长到令人窒息的吻中,池南风绝望地想:其实是不甘心的。
  “别这样,哥哥,别这样,求你了。”一吻毕,闫西洲轻轻吻着池南风的额头,鼻子顶着他的鼻子,低声道,“那年你从实验所里出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代入了想想,应该是很绝望的。那么绝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你还在雨里收养了我,像一株野草一样,在废墟里,玩命地顶开压着你的砖头,向阳生长。”
  “你马上就要完成计划了,你就要成功拯救店里成千上万的玩家了,你应该自信地笑着去完成计划里的最后一环,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了。”
  闫西洲吻了吻池南风的额头,哄小孩般:“好不好,哥哥?”
  吻额头,是曾经池南风哄小小的闫西洲时惯用的手段,是蕴含着乖哄、宠爱、安抚的吻。
  池南风恍惚了一瞬。那个在雨中无助地拉住他的手的小孩,如今已经成长到主动去拉他的手了。
  温辰屿曾经问过他:“连北星都能在那样的计划中死而复生,为什么你觉得你不行?”
  那时还没有与闫西洲重逢的池南风只是笑了下。
  因为北星有他的洛风,而他的闫西洲早就被他留在了和平的人间。
  那年三岁,他拿着冰激凌路过一扇门,从门缝中窥探到了别人的命运,年幼的他尚不知天有多高,擅自将那重担扛在了自己身上,只为了另一个人的安眠。
  他知轻重,不会为了闫西洲就放弃大义,所以在给闫西洲安排妥当后,就独自踏上那条赴死之路。
  闫西洲搂着怀里的人,垂眸收敛神色,低低地笑:“哥哥,你好狠的心。”
  你毫不吝啬地给予众人温柔,又毫不留念地离去,独留下我徘徊在雨中。
  不过,没关系。
  他垂眸看着被自己困在怀中的人,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又收紧双臂,将人拥得更紧。
  反正我也会追上来的。
  “至此,便是故事最好的结局了……”
  温辰屿抿了口茶水,叹道:
  “……吗?”
  “复活一个人谈何容易,□□、灵魂缺一不可,当年洛风只是卡了系统的bug。”温辰屿长叹道,“适配一个人的□□只能去出生地寻找,灵魂更不必说……闫西洲任重而道远啊。”
  凌幂更不必说,技能自曝消磨的是□□,灵魂没了可寄居的□□,消散于空中,之后再想找到可是难如登天。
  至于陆祈岁,她那死去的弟弟陆祈年……
  温辰屿动作一顿,垂眸。
  死去的是他的队员,他自然心痛但到底无法插手。
  他是预言家,是只能窥探命运的囚徒。
  温辰屿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许久,面前的傀无绝静静地坐着,空洞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似是无声地安抚。
  “预言中说,池南风的灵魂会碎作千万片。”被铐住双手的囚徒不死心,那双白布下的眼睛窥探命运,妄想再一次为他的好友带来新生,“预言说,闫西洲会化作渺小的飞蛾,亡于命运的灯火。”
  他话音一顿,喉咙里却是涌上一股鲜血。
  傀无绝沉默着。
  面前的一盏茶放凉了也没人动。
  窗外嘈杂声浮起。
  温辰屿偏过头“看”去——
  元宵灯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