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洛哥儿

9、第三章

　　穿过眼前的枯树林，身下的黑马开始慢慢缓了下来，颠簸了一路着实不太舒服，当马终于停下来时，小岚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来，小心。”
　　楚云溪翻身下马。
　　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马背上的人半扶半搂地抱下来。
　　“多谢楚大哥。”
　　似是发觉她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楚云溪放慢了脚步，牵着马走在她的身侧。
　　“马上就到村口了，正好我坐得腿也麻了，就几步路，小岚姑娘陪我一起走过去吧。”
　　她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意，便只好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好。”
　　这小小的村落藏匿在隐秘的山林间，还未等靠近，村口的几个孩子已经跑了过来。
　　“云溪哥哥！是云溪哥哥回来了！”
　　“木子，让你阿娘拿着这钱去粮仓换些米。”摸了摸跟前的小萝卜，“剩下的银两，就去药房再给你阿爹抓几副药吧。”
　　那小孩欢喜地跑开了，小岚见楚云溪一脸忧愁的看着他远去，面上哪还有方才闲适的模样。
　　“楚大哥，怎么了？”
　　“那药……也不知能将人吊到几时，只怕是药一断，人也就……”晃了晃头，楚云溪又恢复了笑意面对她，“没什么，小岚姑娘，我们进村吧。”
　　村子不大，零零散散只有几个老人坐在家门口观望进来的他们。
　　“此地距离京城也不过就几十里的路，这里的人，怎会活得如此凄凉？”
　　楚云溪闻言停下了脚步。
　　“姑娘不知？”
　　“知什么？”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京城有国师镇守，这才保得风调雨顺，可这高耸的城墙外，已经有几年不曾降雨了。”
　　“怎……”
　　“姑娘赶来京城，一路上难道没有发现异样吗？”
　　“我……”
　　好在楚云溪并不在意，自顾自的和一旁的老妇说起话来。
　　“这姑娘是我在外面遇上的，大娘您先帮她找身衣裳来吧。”
　　“既然是云溪带来的人，老身自然是信的。”老妇转过身来，冲她招了招手，“姑娘请随我来。”
　　昏暗的屋内摆着两床被褥，老妇翻了翻柜子，递过一袭红色的衣衫。
　　“看姑娘身形，倒与家中小女相似，若姑娘不嫌弃，可先换上这身衣裳。”
　　这衣料摸起来价值不菲，一身红色，在这屋内也显得格格不入。
　　“真是好看，小女若是穿上这身衣裳，大概也会如姑娘这般美艳吧。”
　　“那我穿了她的衣裳……”
　　“不打紧的。”
　　“她已经穿不到了。”
　　身上的衣服突然间沉重了起来，老妇转头拭了泪，那浑浊的眼睛悲伤地看着她。
　　“若不是云溪冒死前来，这把老骨头也早该葬身在火海。”
　　“是天灾？”
　　“世道动乱，哪还有天灾人祸之说。这村里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个不是云溪救回来的可怜人。”老妇推开窗，院中的楚云溪正在与孩童玩闹，“他救得了一个村，可是救不了天下人，云溪如今一腔热血，老身是真的怕，他这尖锐的锋芒，会在哪天被这世道折弯了腰。”
　　“不会的，楚大哥那样好的人，老天爷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困境。”
　　“老天爷？”老妇诧异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姑娘，这天，已经变了。”
　　“我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这么说？”
　　“卧龙山已经塌了。”桌上摆着神像，只是积了灰，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供奉了。
　　“魔物出世的那天，所有的真龙神像，全部瓦裂了。”
　　“怎会……”她抽了口气，这也看清了那神像上数道破损的裂痕。
　　“姑娘，听老身一句劝。”老妇率先走了出去，“别再指望着这天了，如今身在这里，云溪这孩子，就是我们的天。”
　　跟随老妇走出昏暗的小屋，楚云溪闻声抬起头，结果就那么直愣愣的呆在了那。
　　“楚大哥？”
　　“咳……嗯……”尴尬的咳了几声，眼神慌乱的不知该往何处放。
　　“小岚姑娘穿的这身衣裳……很好看……”
　　他的耳根红了，连那故作镇定的脸上都染了一丝粉意。
　　“姐姐，这是阿娘让我送来的米汤。”说话的正是刚刚离开的木子，短短的小手努力向上递着瓷碗，“阿娘说，村里没什么好招待姐姐的，但请姐姐不要介意，既然来了这，就请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破口的瓷碗还带着微微的温度，一碗清汤上浮着几粒陈米，这已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全部余粮。
　　“谢谢……”
　　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从未有人如此待过她。
　　“姑娘，你怎的哭了？”
　　自己哭了吗？
　　迷茫地抬起头，眼前已是水雾一片。
　　“谢谢……”
　　世人敬她怕她，便也从未有人敢与她真心交付。指尖紧扣着碗沿用力到发白，即便如此却也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小岚……”
　　手中的米汤溅起两滴水花。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追随多年的信仰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