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10、囚笼与微光

　　电视里娱乐快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钻进方璐的耳朵，也彻底点燃了李文昊眼中的惊怒。
　　“怎么回事？！”他对着再次震动的手机低吼，这次他接了起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躁和严厉，“张熙！立刻给我查清楚，消息是哪家媒体放的？源头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半小时内，我要所有相关报道消失！”
　　他挂断电话，胸膛剧烈起伏，之前的从容和伪装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触犯领地般的凶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猛地看向方璐，眼神锐利如刀：“是你？还是王小明？”
　　方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她将日记本更紧地抱在胸前，像是汲取着来自过去的力量，声音冷然：“你觉得我现在有这种能力吗？李文昊，看来想掀开这盖子的，不止我一个人。”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快讯已经被掐断，换回了广告，但那短暂播出的内容，已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无法平息的涟漪。
　　李文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再废话，一把抓住方璐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跟我回去！”
　　“放开我！”方璐挣扎，但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微不足道。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带离了咖啡馆，塞进了停在外面的黑色轿车里。
　　“回家。”他对前排的司机（不是张熙）冷声吩咐，然后重重关上车门，将外界隔绝。
　　车厢内气压低得可怕。李文昊松了松领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用力揉着太阳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方璐则紧紧贴着车窗，尽可能离他远一点，怀里的日记本硌得她生疼，却也提醒着她必须保持清醒。
　　他没有再试图抢夺日记本，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压制内心的风暴和应对外部的突发状况。
　　回到那所奢华却冰冷的公寓，李文昊直接将方璐带进了卧室。
　　“在你想起‘所有’事情之前，哪里都不准去。”他丢下这句话，声音带着一种疲惫而决绝的冷硬，“我会让张熙处理好外面的事情。”
　　他转身要走，方璐却叫住了他。
　　“李文昊，”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的平静，“那个星空账号，发给了我一张照片。车祸当晚，你就在现场，在我的车旁边。你在做什么？”
　　李文昊的背影猛地一僵。他没有回头，只是放在门把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方璐看不懂的黑暗。
　　“有人在搞鬼。”他避重就轻，声音低沉，“那张照片是假的，或者被断章取义。璐璐，你现在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包括王小明跟你说的。”
　　“那什么是真的？”方璐追问，目光灼灼，“你编织的这个‘穿书’的梦是真的吗？你把我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就是真的对我好吗？”
　　李文昊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有痛苦，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固执：“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再伤害你。”
　　“最大的伤害，来自于遗忘和欺骗！”方璐忍不住提高声音。
　　李文昊似乎被这句话刺伤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不容置疑的掌控：“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累了，需要休息。”
　　他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快步走出卧室，方璐听到了门外落锁的轻微“咔哒”声。
　　她被软禁了。
　　心沉了下去，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从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
　　方璐没有哭闹，也没有徒劳地拍打房门。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玩具般的车水马龙，高楼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这座他打造的华丽牢笼，此刻清晰地显露出它的面目。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日记本。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也是通往过去的钥匙。
　　她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皮质封面。
　　泛黄的纸张，带着岁月和阳光的味道。上面是略显青涩却熟悉的字迹，属于年少时的她。里面记录着琐碎的日常，少女的心事，还有大量关于“小明”的点滴。
　　“今天篮球赛小明又赢了！他投篮的样子帅呆了！就是赛后浑身是汗，臭烘烘的还想抱我，被我嫌弃地推开了，哈哈。”
　　“明明自己数学烂得要死，还非要熬夜帮我整理错题集，这个笨蛋。”
　　“和小明一起偷偷去看午夜场电影，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惨了……不过和他一起挨骂，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我们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未来，好像因为有他，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一页页翻过去，那些鲜活的、充满烟火气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被“穿书”剧情和失忆空白占据的大脑。头痛隐隐作祟，但更多的是心脏被填满的酸胀感。这才是她的青春，她的爱情，真实而滚烫。
　　夹杂在日记里的，还有褪色的电影票根，一起拍的大头贴，他写给她的、字迹歪扭的“情书”……每一件物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段被李文昊刻意抹去的过往。
　　当她翻到日记本最后几页时，字迹变得有些凌乱，情绪也明显低落。
　　“最近总觉得文昊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和小明在一起。可是，他是我和小明共同的朋友啊……是我想多了吗？”
　　“派对上好无聊，文昊又一个人躲在角落画画。小明被几个女生围着说话，虽然知道没什么，但还是有点不开心……”
　　“……吵架了。很凶。他说我不可理喻。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李文昊给我看的那些照片……难道真的……？”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方璐的心揪紧了。这就是车祸前的最后记录。所以，李文昊的挑拨并非空穴来风，他确实利用了她和王小明之间可能存在的信任危机，并精心设计了“证据”。
　　她合上日记本，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混乱的记忆碎片与日记里的文字相互印证，逐渐勾勒出更清晰的轮廓。那个阳光开朗的王小明，那个沉默阴郁的少年李文昊，那个因误会和操纵而走向悲剧的夜晚……
　　“叮——”
　　一声微弱的、来自她隐藏备用机（之前为了避开李文昊视线偷偷准备的）的提示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方璐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迅速从背包夹层里取出那只几乎没电的手机。
　　是那个星空账号。
　　这次发来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段简短的文字信息：
　　“李质。他在国外负责李氏集团海外业务，近期回国。小心。”
　　李质？
　　李文昊的哥哥？
　　方璐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名字她隐约有印象，在李文昊极少提及的家庭成员里。为什么星空账号要特意提醒她小心这个人？他和整件事有什么关系？难道……之前关于车祸的新闻报道，是他放出来的？
　　这个躲在暗处的“盟友”，似乎知道得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并且正在将她引向一个更庞大的、关乎李氏家族内部的谜团。
　　窗外，夜色已深，城市的霓虹勾勒出冰冷的轮廓。
　　方璐握紧了手机和日记本。
　　李文昊以为将她锁起来就能隔绝一切，却不知道，真相的种子一旦破土，便会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而来自暗处的“帮助”和家族内部的暗流，让这场围绕她失忆的博弈，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一心想着“回家”的“穿书者”。她是方璐，一个要夺回自己记忆和人生的战士。
　　囚笼困住了她的身体，却困不住她日益清醒的意志和探寻真相的决心。
　　微光已在黑暗中亮起，尽管前路未知，但她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