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穿书了》满陇桂雨

11、雨夜交锋

　　门锁落下的“咔哒”声，像最终判决，将方璐彻底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窗外，酝酿了一下午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击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仿佛为她此刻的心境奏响压抑的背景乐。
　　她没有嘶吼，没有徒劳地拍打房门，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怀抱着那本承载着她真实过去的日记本。日记里的字句和那些褪色的信物，如同锋利的碎片，不断切割着她被谎言麻痹的神经，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李文昊的偏执、王小明的痛苦、颜凌的怨毒、星空账号的引导、还有那张模糊却指向明确的照片和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新闻……所有这些线索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最大的疑团，现在似乎集中在了车祸当晚李文昊的真实行踪，以及那个神秘出现的“李质”身上。
　　为什么星空账号要特意提醒她小心李文昊的哥哥？李质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放出车祸新闻的目的，是针对李文昊，还是……连同她一起？
　　就在方璐思绪纷乱之际，卧室外隐约传来了动静。不是李文昊，他的脚步声她熟悉。是另一个更沉稳，带着一丝冷硬气息的脚步声，伴随着张熙压低嗓音的、略显焦急的对话。
　　“……质少，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李总他刚才情绪不太稳定，吩咐了谁也不见……”
　　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来，看着他把事情越搞越糟？让开。”
　　李质！他来了！
　　方璐的心猛地提起，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倾听。
　　外面的对话在客厅方向，隔着门和雨声，听得并不真切，但激烈的争执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这个家，把公司都拖下水吗？！”这是李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放出那些消息就能逼我就范？做梦！”李文昊的声音激动而尖锐，完全失了平日在她面前伪装的温和。
　　“不用我管？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根本不属于你的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她本来就是我的！是王小明那个混蛋……”
　　“够了！”李质厉声打断他，“三年前你没能争过，三年后你用这种龌龊手段，就算把人捆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车祸那晚要不是我……”
　　后面的声音陡然压低，似乎涉及了更核心的秘密，方璐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车祸那晚”！
　　这四个字像钩子一样抓住了方璐的全部注意力。李质果然知道内情！他后面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到底在车祸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卧室方向而来。方璐立刻退回床边，心脏狂跳。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
　　站在门口的却不是李文昊，而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勾勒出宽阔的肩线。他的五官与李文昊有几分相似，却更为硬朗深刻，眉眼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凌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此刻正毫无顾忌地落在方璐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就是李质。李文昊那个鲜少被提及的哥哥。
　　“方小姐。”李质开口，声音比隔着门板听到的更为低沉，带着一种天然的压迫感，“看来我弟弟给你准备的这个‘家’，并不怎么舒适。”
　　他的话语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方璐抱紧日记本，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李先生，非法囚禁是犯法的。”
　　李质闻言，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在某些情况下，偏执的人总会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比如我弟弟，也比如……”他话锋一顿，目光扫过她怀里的日记本，“……执着于寻找所谓‘真相’的人。”
　　他朝房间里走了几步，目光扫过紧闭的窗户和门外隐约可见的人影（显然是李文昊安排看守的）。“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方小姐。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你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时候。”
　　他这话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所以，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傻瓜？”方璐忍不住反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愤怒。
　　李质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能看透人心。
　　“摆布？”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微妙，“或许吧。但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出了这扇门，想从你身上做文章，用来攻击李氏，攻击文昊，甚至攻击……其他相关人士的人，不在少数。今天的新闻，只是一个开始。”
　　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王小明能给你所谓的‘真相’，但他能护得住你吗？还是只会再次把你拖入更危险的境地？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给你发信息的‘朋友’……”他冷笑一声，“你又怎么确定，他/她不是在利用你，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的话像冰锥，刺得方璐体无完肤。他几乎点明了她目前所有的依仗和困境——王小明的无力，星空账号的不可信，以及她自身处境的危险。
　　“那你呢？”方璐抬起头，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豁出去般问道，“你在车祸那晚，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真正想帮的，是谁？”
　　李质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审视。他沉默地看着她，窗外的雨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我扮演了什么角色……以后你或许会知道。至于帮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里，李文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脸色苍白，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们。
　　“我只是在收拾烂摊子。”李质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尽可能减少对所有人的伤害。”
　　他不再看方璐，转向门口的弟弟，语气恢复了冷硬：“人我见到了。文昊，适可而止。媒体那边我已经暂时压下去了，但堵不住所有人的嘴。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径直朝门外走去，与僵立在门口的李文昊擦肩而过，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李文昊死死地盯着方璐，那眼神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失控的恐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他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猛地将房门再次摔上。
　　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兄弟二人的交锋，也再次将方璐锁回寂静。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李质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他看似站在李文昊一边，言语间却在提醒她外界的危险，暗示王小明的无力，质疑星空账号的动机。他像是在警告她不要深究，却又仿佛……在她心中埋下了更多怀疑的种子。
　　他到底是谁的盟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李质坐进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雨幕之中。雨点击打着窗户，模糊了窗外的世界，也模糊了她前方的路。
　　真相的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被更庞大的阴影所笼罩。李氏兄弟，王小明，颜凌，星空账号……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手，而她这个失忆的棋子，该如何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路？
　　她低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曾经只写着“作死”和“回家”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
　　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迷雾多么浓重，她都必须要走下去。
　　为了那个曾经阳光灿烂的自己，也为了那个在绝望中呼唤她“别过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