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蝴蝶》霹雳小肥啾

7、第 7 章

　　万宁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
　　他学校在东三环上，杨颂家在北四环，开车走高速也要四十分钟。
　　杨颂推他下楼的时候，万宁很不好意思“太麻烦你了，周末还要帮我取东西。杨颂，谢谢你。”
　　“我这周正好休息。再说，你这伤还能找谁照顾你？”

　　杨颂说得没错，他爸妈去秦皇岛过暑了，他现在关系近的也只有导师和裘逸了。
　　他导师年纪大了，也没有让老师照顾自己的道理。
　　裘逸老家在外地，为了留在这座城市要比他更拼命，很多时候凌晨两点还在跟万宁发消息，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回复，裘逸也能很快回他。
　　况且裘逸学校离杨颂更近，就在他医院旁边，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对方是个女孩，他也不可能住裘逸家里。

　　但每一个人都比杨颂更亲近，更有道理照顾他。
　　万宁心想，其实自己没那么严重到需要人时刻注意，只不过是想跟杨颂再近一点。

　　万宁家很空很大，但是很干净，就跟他自己一样，这是杨颂进门后最直观的感觉。
　　他记得以前，万宁身上总是很淡的洗衣粉香味。夏天的时候，总是被蚊子咬，于是身上是闻起来很清爽的花露水的味道。
　　万宁不喜欢一切剧烈运动，身上从来没有难闻的汗臭。

　　万宁这里很少有外人来，他弯腰在鞋柜里拿出来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杨颂，“抱歉，家里只有这个没穿过了。”
　　杨颂毫不在意地接了拖鞋换上。

　　“你要拿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收起来。”
　　万宁向后微微仰头，看向身后的杨颂，“我的笔记本在书房，”他伸手往左边指了指，“就在最左边那间。”

　　万宁的书房很暗，没有拉开窗帘，但是大约拉开了一半的窗，也没有那种憋闷的感觉。
　　杨颂按他手指的方向开了灯，又去打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书房空间很大，还能容纳一张大床，从床上的褶皱来看，主人可能很经常的在这张床上休息。
　　他的书又多又杂，除开一些专业相关的书籍，其他各种类型都有，杨颂随手拿起一本《山海经》翻看，挑眉看万宁，“你以前也爱看书，每次生日的时候只要送你书你就很高兴。”
　　万宁挠挠头，不知道该会什么，傻笑了几声。

　　杨颂把书放回去的时候，眼睛瞟到了书架中间那层。
　　万宁正坐在办公椅上收拾电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手中的硬盘惊得掉落在桌面上，他伸出胳膊想要挡住，但杨颂明显比他力气大得多，速度又快，先他一步拿起了书架上的东西。
　　“你还留着这本书？”
　　高考之后，他们班很疯狂的聚餐庆祝毕业。成绩出来之后，为了庆祝他的生日和成绩，杨颂和毛可凡送了他很多礼物，但无论送什么，必然会再另外多一本书。这本笑话书就是那时候杨颂给万宁的。
　　杨颂眯眼大致回忆了一下，起因是毛可凡说万宁笑起来很好看，但又不爱笑，嘴巴也笨，所以故意给他买一本笑话书看看，以后还能哄女孩子开心。
　　这本书的纸张变得发黄，能看出来经常被翻阅的痕迹，但万宁又把他保护的很好，没有任何折痕和笔迹。
　　万宁的脸变得通红，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试图从杨颂手中抽走这本书，到哪对方恶劣的把书举高不让他拿走。
　　就在万宁想要站起来去抢的时候，书里掉出来一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在杨颂脚边。
　　“照片！”万宁的声音比这本笑话书被发现时更慌乱，带着一丝轻微的颤音。

　　杨颂蹲下身去捡照片，在看到照片正面的时候呼吸一滞，愣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万宁眼疾手快从他手中抽出照片，有些颤抖和尴尬，“那个…我…”支吾了半天，或许觉得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很沉的低下头不再说话，放弃了解释。

　　而杨颂心里也很惊讶，那张照片是他们三个人站在学校的孔子像前拍的。
　　高考后回学校收拾行李那天，毛可凡带了一台拍立得，非要拍照。万宁那时候不愿意拍照，也要比刚熟悉的时候沉默很多，尽管杨颂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改变。
　　但毛可凡仍然抓着他俩去拍，说是希望孔夫子保佑他们高考取得好成绩，万宁也依然很顺着她，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拍了。
　　毛可凡在中间，万宁在她左边，毛可凡两只胳膊都揽住万宁的胳膊，而杨颂的胳膊搭在毛可凡另一边的肩上。
　　照片里毛可凡和杨颂笑得很开心，而万宁虽然也弯着嘴角，但他嘴巴却抿得很紧，丝毫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这张照片拍完后，万宁就借口离开了。杨颂不明所以，问毛可凡他怎么了。
　　毛可凡抬头看了他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算是他们三个唯一一张合照，如果不算毕业照。
　　但杨颂疑惑的是，这张照片应该在毛可凡手里，现在应该在他家的旧相册里。他们俩离婚的时候，毛可凡并没有把这些照片带走。
　　万宁家里的这张，更像是打印的，人像很暗，模糊不清的。虽然被他很妥帖的保管，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时间的痕迹，封塑的边角已经开始变脆。

　　杨颂有些发愣，上大学以后，万宁就不怎么跟他联系了，从前毛可凡还能叫他出来一起玩，但后来连毛可凡都叫不动他了。
　　他也问过毛可凡，万宁怎么了。
　　是大一寒假的时候，他跟毛可凡出来约会，说起了万宁，因为万宁突然把他所有好友删掉了，他有些不解，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不住他。
　　那天很冷，两个人坐在快餐店里，毛可凡听他说完了，沉默了很久，语气很低落，“是我对不起他。”
　　毛可凡对杨颂说，“杨颂，你不要问他，也别再问我，只要记住，是我对不起他，以后有机会弥补他就好了可以吗？”
　　杨颂看着恋人泛着泪光的眼睛，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轻轻说“好”。
　　后来也是，他们的生活中偶尔也会出现万宁这个名字，每每提起，毛可凡总是说“对不起”这种话，他不太想看到毛可凡因为万宁情绪不定，也就很少提起他了。
　　虽然不知道毛可凡为什么总想着弥补他，仍然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解了毛可凡的心结。

　　杨颂当时以为万宁是不愿意跟他们再做朋友的。但如今看来也不是。
　　留着他送的书，三人的合照，并且贴心收藏，经常翻看，怎么都不像恨他的样子。

　　万宁把杨颂放回书架的书抽出来，放在腿上，又重新把照片夹进去，很用力地扣着书的两边，偏过头，声音很涩“我也很珍惜，跟你们之间的感情。”

　　因为珍惜，所以在知道杨颂喜欢别人的时候，谨慎的收起自己的感情，假装不喜欢。
　　在知道杨颂恋爱以后，减少跟他见面的机会。但毛可凡把这张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万宁躺在床上，嘴巴贴近手机，隔着冰凉的屏幕，像个小偷一样吻上了杨颂的额头。

　　而在知道他的恋爱对象是毛可凡，并且两人一直互相喜欢后，怕自己因为痛苦而说出难听的话，所以选择了放弃这段友谊。
　　万宁愿意真心祝福两个人，但也真的不愿意再参与对方的生活。

　　杨颂心里一震，又觉得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困惑其实不那么重要。
　　他弯下腰，跟万宁平视，对方也扭过头跟他面对面，“我们还是朋友，我也很珍惜和你的友情”。
　　万宁看着他眨了眨眼，眼圈泛红，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承认自己不够磊落，在杨颂离婚以后又难以自抑、很坏地想迈进他的世界。

　　两个人都当作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整理东西，但是却也都知道，隔在两个人中间沉重持久的冰墙融化了。

　　万宁的东西不多，刚刚装满一个登机箱和电脑包。
　　“没别的东西了吗？”
　　万宁看着杨颂，欲言又止，“我们能去一趟学校吗？我想把小黑送到办公室，让同事帮忙养几天，哦，小黑就是这只西非龟”，万宁滑动轮椅，凑到饲养箱旁，一脸乞求的看着他。
　　杨颂跟着万宁走到小乌龟旁边。

　　一只还不及他手掌大的西非侧颈龟，仰着身体，肚皮朝天躺在水中，眼睛像两粒小黑米看着他这个“入侵者”。
　　杨颂伸出食指，敲了敲缸壁，指腹绕着小黑脑袋划了几圈。小黑翻过身，很憨地往他手指的方向爬。
　　“他很可爱。”杨颂弯了弯嘴角。
　　万宁在一旁很用力的点头，“小黑很可爱，所以能帮我把他送到学校吗？”
　　很典型的“恃萌行凶”。

　　杨颂隔着玻璃逗小黑不过瘾，在征得万宁同意后，把手伸到水里，一手托起小黑，一手摸它的壳。
　　“不然把它带到我家？”
　　万宁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把他放学校就行，已经很麻烦你了。”
　　杨颂还在专心跟小小黑玩，“这有什么麻烦的，正好我也喜欢这只大胖崽子，带过去一起玩几天。”
　　大概惊喜来的太突然，万宁一下呆住了，难以置信地问他“可以吗？你儿子会害怕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问完自己又觉得问题有点多，不好意思地抿紧嘴巴。
　　对方分出两根手指，并拢在他头上轻敲了一下，“不麻烦”。
　　万宁眼睛笑得弯弯的，连忙摇着轮椅去装小黑的饲料和小玩具，一边翻东西还一边跟杨颂分享。
　　他拿出一只比小黑大不了多少的滑板，举得高高的，试图送到杨颂眼前，“这是小黑的滑板，他很喜欢这个！”
　　对方很配合地接过滑板，蹲下身去，把小黑放在滑板上，明明两只前脚还不能很实地踩在地面，但是后腿用力，蹬得比杨颂想象的快很多。

　　吃过饭再回到杨颂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杨颂打着哈欠，收拾了万宁的东西，倚在门口懒懒的说：“困的话先睡一会儿。”
　　万宁没什么睡意，他在车上睡过了。
　　等杨颂回房间休息之后，万宁双臂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挪到电脑桌前，处理这两天落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