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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吾要前往雪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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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正在後院子待著,靜靜地看著飄雪,這時,有家丁來到旁邊說:「姬大人到了。」
周宇轉身,看到了姬平緩緩上前,朝他拱手道:「周太史。」
「姬大人,請進吧,茶已煮好了。」周宇伸手一請,兩人便進屋內了。
周宇拿起炭爐上的紫沙壺,為姬平倒了杯熱茶,姬平抿了一口,稍稍驅了些寒。
「聖上,最近如何?」周宇問。
姬平放下了茶杯,仔細地撫平好衣擺,才緩緩道:「自從在下暗示了些少後,聖上少用了那香。那香是知達族人的秘方,向知達族人買此香的人都是用在不當的事上,因為要用在醫人上,只有在知達族的醫生監督下,準確地使用,才有效用,常人什麼都不懂的情況,只會失去心智。」
「這些年,聖上的確是表現出懶庸和暴躁。」周宇點頭說。
「在下沒有向聖上說太直白,對相信聖上會派人查就是了。」姬平說:「倒是聖上回了太子殿下的事。」
周宇挑眉,姬平又說:「聖上問起時,在下又沒有感覺到一貫的厭惡,所以好奇。」
周宇卻說:「由讓太子殿下去翠河振災時,我就隱隱覺得,聖上,似乎並不是真心要把太子趕儘殺絕。」
姬平不解看和周宇,周宇又說:「猜測而且,畢竟如你所見,那藥,似乎由很早以前就在控制著聖上,因此不能作太準確的判定,但起碼,是為太子爭取了長成的時間。」
姬平想了想,卻道:「但在下有一事要和周太史先說在話前,聖上用藥時間太長了,即使真的察覺了,停用了,也已是強弩之未了。」
「這般嚴重?」周宇一驚,但無奈只見姬平凝重地點頭。
周宇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頓了頓,才問:「大概還有多久時間?」
「不出三四年。」姬平話一出,周宇再次屏息。
三四年,不能再多了,那麼必須在那之前鞏固太子朝野上的地位,現在朝上的,只有少數相信著鸞大將軍的人是太子黨,但也不能出面,以避天子之忌。
但是,如今朝廷上的,已經有不少人站到了得勢的七皇子那裏,仗著七皇子受寵和太子被聖上冷落,在朝廷上也是明目張膽地擁護七皇子,只是慶幸七皇子還小,未能受重任……不,當年太子也只是十歲便去振災了……
周宇左思右想,突然冒生了一個唸頭冒:「廉康,你相信當年鸞氏一族真的有叛國之嫌嗎?」
姬平一愕,他沒料到周太史捽不及防地問起了當年禁事,那時他還小,還未入仕,只知消息一出,轟動全國,全國上下百姓無一不震驚疑惑,那可是鎮守了東夙數百年的鸞氏一族呀。
「說實話,」姬平開口道:「在下至今……仍不太敢相信。」
周宇看向他,表示說下去。姬平又說:「太不真實了。」
姬平沒再說下去,但光是那五個字,也表明了一切。
「是啊,太不真實了。」周宇說:「但卻是所謂的證據確鑿。」
室內一片沉寂,兩人都悵然地看向了外頭飄雪。
「所以,我要為鸞氏一族翻案。」周宇話一出,姬平立即凝住了呼吸,直直地看向了周宇。
「只有翻案,才能推倒聖上與太子之間的牆,太子才能順利繼位。」周宇說,姬平是聰明人,很快就懂這個道理,於是拱手說:「在下雖然人官職不大,但仍想為此出一分力。」
周宇抬眼微帶感激,也回禮道:「廉康,別這麼說,本來薰香一事,已經是托姬大人的功勞,有你相助,是周某的榮幸。」隨後,周宇又向姬平敬了杯茶。
「有幸得周太史信任,是廉康的福氣。」姬平淡淡回敬,放下茶杯,杯中的青茶茶色清純,隨著放下徊淌著春色。
「那麼,我們該從何處下手調查呢?」姬平問。
「野燕。」周宇說。
姬平輕輕皺眉,問:「野燕?不是被滅了嗎?」
「那你知道野燕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什麼時候被滅的嗎?」周宇問,姬平不解地沉默下來,靜待揭曉,周宇說:「是鸞大將軍被揭發判國前一年,然後鸞氏一族被滅後,被鎮東和鎮軍打敗,全數殲滅。野燕在北方版圖上,只出現了短短三年……」
一陣事有蹺蹊的氣氛隨著茶壺浸出的蒸汽飄漫,漸漸融入室外飄雪中,卻又有點虛無飄渺。
「第二就是,當年為何鸞將軍因何戰敗,對方只是一個小部落,如何能打敗二十萬鎮北軍?」周宇說:「除了一直所謂的戰報以外,沒有人真的知道北方發生了什麼事。」
「聖上是如何下殺旨的?」姬平問。
「因為發現了先後與鸞將軍的通信中,確實提及到軍糧贈送了野燕,助其攻打東夙。」周宇說,當時聖上正與先後堂上對質,連赫律把信件都呈上時更是氣的當場摑了先後一巴掌。
姬平問:「先後當時沒有反駁嗎?」
周宇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沉思了一會,奇怪地搖了搖頭,說:「沒有,當時……先後好像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邊說,邊睜大了眼。
「什麼?」姬平感到詫異,可是否認,可以本性暴露,但一言不發,就真是有問題了:「這樣的話,就是默認了?」
「不對,我的意思是,先後到死的那一刻,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周宇看著姬平,一個猜測同時出現在兩人的腦海中──先後啞了?
「聖上沒發現?」姬平問,但見周宇垂目搖頭,也大概猜到了。當時皇帝處於怒火中燒的情緒之中,只當不語的先後死不悔過,又怎會想到被人弄啞了?姬平不認識先後,但聽聞中是一位賢淑的人,歷代鸞氏皇後都是如此,可能在莫須有的罪名前,若不能出聲,也不會難看地求饒,誰也看不出是怎麼回事。
「可是,先後怎麼就這樣沉默下去,不做點什麼?畢竟是整個氏族呀?」姬平想不明白。
周宇再次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可查之處太少了。」姬平把手輕輕托在下巴處,想了想,問:「可是,還是可以換轉一下思維——把所有送到京城的戰報都反方向看。剛才說到有一點,就是鸞將軍把軍糧贈予野燕,那麼,便去查查當年的軍糧,是哪一批被送到,不可能只憑一個戰報而沒有實據就定下此罪。」
周宇目光流轉,然後把當年的戰報一一列出來,和姬平一一細看有哪些蹺蹊之處。
這時,家丁又再來報:「大人,雲裳姑娘在門外等候著。」
周宇有點驚訝:「雲裳?為何不直接進來?」
家丁說:「不止雲裳,還有其他人,說要向大人打聲招呼。」
周宇意外地挑了挑眉,便先留下姬平一人,自己跟著家丁出去瞧瞧。一到府門,便看到雲裳仗著長槍立於門外,一見到周宇,便行了個禮:「周太史大人,在下朱烈副統領──雲裳,帶了朱烈軍三百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全悉聽從周太史大人調動。」
這及時雨,一點一滴地滋潤了周宇的心,周宇看了看雲裳身後的朱烈軍,面帶春風說:「歡迎諸位來到京城。」
衙門中,趙凌尉正抱著雙臂歪坐在椅子上,一條腿好不斯文地掛在扶手上,一雙眸子盯住上方樑木發著呆。
先是濟安,然後又是懷暘……南方這是出什麼幌子了?濟安太守方中恆,懷暘太守閔南天,難道是貪了稅收?為什麼呢?
衙門本身不是議政的官員,不涉朝政,這事本身就不歸衙門管,可是皇帝親自命衙門,一是可能看上了自己的能力,二是……皇帝不再信任司命殿?
可是畢竟第一次接手這案子,著手有點困難,加上要查的是地方太守,所需資料都在宮裏……
想及此,趙凌尉一躍而起,朝門外走去。
因此,周太史府上,又多了一位人客。
趙凌尉把來龍去脈完了一遍後,便說:「所以說,周大人,能幫幫小的在宮內查點東西嗎?加上,你這不是來了一批朱烈軍,幫忙調派幾個到濟安懷暘,好探個虛實。」
卻見周宇皺著眉默不作聲,趙凌尉又問:「怎麼了?」
周宇頓了頓,說:「你說昨天又來了一對母子,但告的是懷暘太守閔南天?」
趙凌尉眨了眨眼,點頭。
周宇便說:「我爹說,閔南天應該是個為民的官,所以最近也有些事,替我去了懷暘,所以……」
趙凌尉明白,說:「所以周大人懷疑那對母子說的。」
周宇卻搖頭:「不,事關百姓福祉,不能妄加判斷,還得查。」然後抿了口茶,露出譏笑:「行,全憑趙總管差遣。」
趙凌尉當即露出為難之神:「周太史什麼話呢,小的可差遣不了周太史這麼高高在上的官呀,是幫忙、幫忙。」
見兩人氣氛這麼和樂融融,想必關係不一般,且是周太史信任之人,因此姬平也見機開口:「在下建議,可先著司農寺、太府寺、以及太倉。然後派人潛入濟安太守和懷暘太守那裏,看看有沒有私人的帳目。」說完,見趙凌尉好奇地看向他,便淡淡地點了點頭。
周宇又接著說:「那麼一不做,二不休,把興都、淮南都一拼查,尤其淮南。」
其餘兩人點了點頭以示贊成,然後周宇勾了勾嘴角,對趙凌尉說:「趙大人可切記了,本官都只是替趙大人辦事。」
趙凌尉沒好氣地反了個白眼:「是是是。」
此時的耶撒那城中,慕鸞正看著兵法,但不知是否本身不太好心計,當中什麼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弄得他腦昏眼漲,老實說,慕鸞比起讀書,更偏向實戰,腦袋裏的知識,都是從上一輩多年的經驗習得的。於是,他放下了書本,跑到長城上看看了。
來到了長城上,慕鸞便開始隨便抓著當值的士兵問起來了:「兄弟,如何稱呼?」
面對太子如此熱情,士兵也有點靦腆起來:「殿下喚我張三就可。」
「哦,是張三兄弟,上過場打仗沒有?」慕鸞問起來。
「小的只是一名弓箭手,負責守長城。」張三說,本是覺得太子這般問,沒上過戰場好像有點丟人,誰料卻聽到太子說:「有勞了,不容易呀。能跟吾說說守這長城的情境嗎?」
張三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立即回:「有時,敵方會突擊,在夜間企圖突破這長城,那種情況,城門一定要鎖好,所以不會出兵城外,我們便會一排弓箭守在上方,然後後排兄弟分別以石頭、火攻支援,情況嚴峻的話,鐵騎雖然不會從長城正門攻出去,但會繞到旁邊的嵯峨城出,從敵方從面包圍。」
「嗯……」太子點了點頭,問:「現在哪裡可以找上鐵騎?」
張三想了想,回:「現在快到交更時,殿下可到靠近兵器廠的紅色軍營等一等,等洪提督那一批鐵騎回營。」
太子道了聲謝,便按張三說的去鐵騎的軍營了。
「太子殿下?」洪提督見太子前來鐵騎軍隊,好奇上前,又補充說:「是來找衛都督?想來衛都督也快回來了,殿下先進去等等?」
原不是一定要找衛都督,不過也沒所謂,於是慕鸞點頭,跟著洪提督先進帳內暖暖身子。
「殿下來此有何事?大可召喚在下,不用勞煩殿下。」洪提督說。
「沒事,只是想走走,也想找人聊聊。」太子笑了笑,便問起洪提督:「剛才洪提督是去哪巡邏了?」
「哦,長城第三節,那裏有樹林,更緊巡邏的好。」洪提督說。
「對了,斥侯歸哪個隊的?」太子問,洪提督挑了挑眉:「歸衛都督的第一小隊,都是和衛都督一起被衛將軍親自訓練出來的精英。」
心血來潮,慕鸞問:「衛將軍還訓兵嗎?」
「現在都交到衛都督手上,衛將軍專心戰場了。」洪提督說完,帳門便被撩起:「殿下,怎麼來了?」衛風問。
「衛都督,」見到衛風,慕鸞笑了笑,眼內閃著皎潔,一時看得衛風恍惚,又聽到太子說:「辛苦了,快坐下,吾有事想拜託衛都督你。」
慕鸞平時都是平淡恬然,只有想到好點子,真心拜託某人的時候,才會一雙眸子閃閃發光,這是衛風第一次從太子烏黑如漆的眸子裏看到這樣的光芒,心頭不禁一動,說:「殿下有事請說。」
「吾要去雪國一趟。」慕鸞說,說完又有點心虛,畢竟是要穿過勒迦族的領地,是高危的注意。
「什麼?」洪提督先是大反應:「殿下要去雪國?」
太子身後的張天策也大為震驚:「殿下,你在想什麼?」
慕鸞被兩人一驚一乍地問著,有點怔,畢竟是一個挺無理取鬧的要求,帶著不安又懇切地看著衛風。
「可以。」衛風簡單地回答,卻沒有問下去,慕鸞本就因他答應而感到激動,打算等他問原因時對他說一些想法,可又等不到衛風問下去,更是怔住了。
「不問吾原因嗎?」慕鸞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衛風,卻見衛風只是點了點頭,眼底一片忠誠和信任。
「衛都督!那可是要越過勒迦族的,怎可以白白無事?」洪提督擔憂地提醒衛都督般,又轉頭問慕鸞:「殿下你要去雪國的原因是什麼呀?一定要親身去?」
「有什麼就我來做好了,你去幹什麼?」張天策也緊張地說,又想到什麼,接著說:「周太史知道嗎?」
一搬周太史出來,太子果然猶豫了一下,可又很快地說:「吾會寫信告訴老師的,但是你們先聽吾說。」
兩人只好垂下激動的肩膀,望著太子。
慕鸞這才說:「吾……的母親,是青鸞巫女,知道吧?」
洪提督一愣,左看右看其餘兩人,怎麼就提到了先後呢?
「母親……留下了一句話給吾,就是:去雪國尋找下一隻雪狼。」慕鸞緩緩說完,張天策和洪提督只是無法相信地瞪大了眼,只有衛風,仍是淡淡地看著他。
衛風幽深的眸子裏閃了閃,是那一晚嗎?太子失魂地衝到城門前,喊著「母親」的那一晚?
「但是,」太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後,說:「吾不是要立即,一個月後,吾打算一個月後,所以有一事想拜託衛都督。」
慕鸞眨著眼看向衛風:「能幫吾訓練朱烈軍嗎?這是吾的事情,吾也不想牽連到鎮北軍,所以吾只帶吾的朱烈軍便可,但是就有勞衛都督辛苦一個月就好。」
衛風一頓,嘴角比平常更下彎一點,說:「可以,但未將也必須緊隨殿下,以保護殿下。洪提督也需率第隊鐵騎護至阿勒迦山。」
慕鸞猶豫了一會,可看著衛風認真的眼神,也覺得若拒絕便是太任性了,便說好。
「我先寫封信給雪國的皇室,可以托人送去嗎?」太子問。
衛風說:「可以,大概三日能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