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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电话 ...

  •   护士刚送来检查指引,江北跟江育玲就到了。

      大家七手八脚将江森换到救护床上正准备出门,门却从外边儿被推开了。

      江森循声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穿西服戴眼镜梳分头抱公文包的斯文男人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退到一边。

      接着进来一位穿白衬衫黑色便服的高个中年男人,他眉宇威严目光如炬。后面跟一位中等个头同样一身黑衣黑裙的中年女人。俩人虽然打扮普通,但一看气度就不是一般人。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江育玲明显有些惊讶。

      “都是一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言语一声,援朝昨天跟我们通电话,我们才知道孩子的事!”中年男人回道。

      江森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们两个可就是想不起来,而医生护士都怯生生地退出去更可见他们二人身份非同一般。

      “盛书记……宁副省长……这么小的事还劳你们费心……你们那么忙……”江北直接紧张到心虚气短语无伦次。

      江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报纸上的大官到了。以前都是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人今天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他也有些忐忑,再看靠在床边的晏崇,却冷漠到将他们当成了空气!

      “你姐姐是我弟妹,咱们是至亲,你跟着援朝他们叫大哥大嫂才不显得生分!”盛为民拉起江北无处安放的手笑道。

      江森侧头看江育玲将盛为民夫妇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对面,江北自然是不敢坐的,像个随从战战兢兢侍立一边。突然又眸光闪动若有所思转身去取暖瓶,接着那玻璃水杯就开始在他手里叮当乱舞响个不停。江森长这么大头一次见他爸也有这么怂的时候。晏崇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便大步走过去接了水杯洗涮。

      然后就是江育玲绘声绘色全面细致描绘江森如何受伤如何转院如何手术等等等等,那口条儿顺得好像她才是受伤的那一位。

      “那痊愈后对孩子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吗?”盛为民关切道。

      “只要后期保养得好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要做一年以上的复健。”

      “龙源那边医疗条件有限,还是留省城里好一点。”盛大书记顿了一下,“这个事情你办,孩子的身体最要紧,转学有困难的话就找你大嫂,我们是一家人,只有不违背原则的事尽管开口!”

      盛大书记说完站起身走江森跟前和蔼地说道:“大伯还有个会,就先走了,你好好养病……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将来才能有出息干大事儿!”

      江森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盛为民快到门口又停住脚,回过头对这晏崇吩咐道:“既然在这里就好好帮二妈照顾弟弟,别成天到处瞎混……”

      晏崇鼻子里哼一声算答应了。

      “你准备把孩子留你跟前照顾?”宁至等盛为民走了才开口。

      “我是这么想,不过还没有跟他们商量!”

      “按长远考虑,留这边确实好,就怕家里老人舍不得!”

      “那肯定……江家五代单传,到他这辈儿又这一根独苗,宝贝得不得了……但隔了五六百里路,来回折腾也肯定不方便,到时候我好好做做他们的工作,都是为孩子,他们分得清轻重!”

      “那转过来在哪儿上学你想好了吗,S大附中离你家近,但软硬件各方面都不如J大附中,不行还像木仔放我跟前?”

      “对他来说,S大附中已经很不错了!”

      江森听出这是要把他弄省城来的节奏啊,可他十分坚定地认为,省城再好,也不如老家好。

      “你俩慢慢聊,我送弟弟去做检查。”晏崇明显在逐客了。

      宁至听了也起身对江森口头关爱一番后告辞。

      “你妈怎么不搭理你?”

      “哼……人领导当惯了自然时刻都要讲分寸,我要跟她意见不合岂不毁了她在人民群众当中的光辉形象。”

      “这样也好,不像我妈逮着机会就打我!”

      “我倒想让人打,可我没那魅力!”

      江森一连做了好几项检查,有晏崇助力每一项都快了许多,他一回病房就拉着晏崇挖坑儿。江北见了说这可倒好,玩儿起来更名正言顺了,等这一两个月院住下来,怕连教室门朝哪儿开都忘了。

      江育玲笑着劝江北,“急不在一时,大不了给他留一级。”

      晏洋来时带了游戏机影碟机,江森看影片之余开始适应单手挑战俄罗斯方块。

      江北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除了路红霞例行询问病情,大多是公事。别看他这个小小的中学校长,许多事没他还真不行。江森自从多了俩臭味相投的兄弟,老父亲留在身边反而限制他的自由,开始盼望爸爸早点回去。

      这天他看到老爸接了很久的电话才进来,主动开口,“爸,我这两天感觉好多了,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您学校事情那么多,不好一直请假,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这么快你就嫌我碍眼了?”

      “我才舍不得你走呢……”江森为打动老父亲硬是挤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江北也再反驳,只是说:“等你姑姑来了商量了再说 。”

      江育玲一来就说:“森宝儿交给我你还不放心?你明儿就回去!”下午她又出去买了许多捎娘家的东西。

      老爸真要走江森又舍不得了,躲被子里抹眼泪儿。

      江北等他哭睡着才在江育玲再三催促下起身,他也是一步三回头,偷摸了一把不轻弹。

      临上车又不放心打电话来询问。

      江森夺过电话就开涮,“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后悔了。”

      “我还没上车,这就回去?

      “别……”

      “就知道又跟我耍心眼,我一走狗把缰绳就绊断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不对?”

      “没有……”

      “我一回去就换你妈过来!”

      “啊~~”

      “啊什么啊……这事儿没得商量!”

      “唉……都您说了算!可你能不能回去让杨伟他们给我打个电话好吗?我想他们都快想疯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大,也没见你这么惦记!”

      “哪有……其实我早想跟你们说三个字,我爱你们,假如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江森鬼话还没完,电话里已响起嘟嘟声。

      江森捱过最痛苦的前十天,伤口处的疼痛感没有之前厉害,但每天还是有规律地疼,更折磨人的是开始发痒,搅扰得他无法入眠。

      晏氏兄弟之前每天都来陪他打扑克,现在只晚上轮着来,白天变成了隔三差五,姑姑则雷打不动朝九晚六,剩下时间就他跟王铮大眼瞪小眼。

      江森一空闲就唯恐天下不乱,今天他看到来晨检的护士是王媛媛,突然想起之前跟王铮的约定。

      王铮这一周表现很好,做到了对白洁爱搭不理。白洁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还真有些不习惯,每次查房都手忙脚乱来去匆匆。江森感觉时机已到。他虽说没实战经验,但有些天赋与生俱来。他认为女孩子都是感性动物,当她习惯了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男孩对她猛献殷勤,突然有一天不再理她,失去优越感的心理落差会让她无所适从,停下脚步重新审视自己。如果不能更进一步,就及早拉倒,如果真郎有情妹有意,再加一剂猛药,多半事就成了。

      而王媛媛就是这剂猛药。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

      “媛媛姐姐,我有一件事要求你!”江森开始发功。

      “小鬼,又想干什么,违反规定的事我可不干!”王媛媛说完侧身勾头笑吟吟地靠近江森。

      王媛媛边听边暧昧地看王铮,整得王铮一脸懵逼。临出门她才对王铮笑道:“记着,我爱吃虾肉包、烧麦、紫菜包饭、奶酥、猪脚饭、烤鱼、皮蛋粥,零食爱吃甜,刨冰、酸奶、泡芙、冰淇淋生冷不计,很好养活,每天换着来不能重样的。”说完化风而去。

      “你又搞什么鬼?”王铮问他。

      “叫师父,为师再考虑要不要带你玩!”

      “与白洁有关?”王铮猜道。

      “还不算太笨,孺子可教也!”江森慢条斯理道。

      王铮虽不情愿但想起白洁还是认了。

      “哎…… 乖徒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从现在开始一周之内,你要时刻掌握白洁的排班时间,然后在她值班时,当着她的面把爱心餐点送给王媛媛。”

      “为什么……是王媛媛?”

      “什么为什么,想追到你心上人,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如果到头来还追不上呢?”

      “追不上就追不上,这事儿谁能打包票!”江森阴险地笑道:“其实王媛媛更适合你,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不像那白洁,总喜欢端着,跟我妈一个样儿,这事要成了以后有的你后悔!”

      “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说不定你爸就乐在其中呢!”王铮总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他不知道江森的方法是否真有效。好笑的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对恋爱的认知却几乎为零,现在竟沦落到要一个小屁孩出谋划策的地步。

      自此王铮又多了一项送餐的工作。

      医生刚查完房,江北掐着点儿打来电话:“三木,今天感觉好一些没有?”

      “好多了爸!”

      “有没有听姑姑的话,按时吃药和睡觉?”

      “那是自然!”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让你跟你那几个狗腿子通电话!”

      “杨伟,你们几个过来。”江森从电话里听到爸爸召唤他们,已经兴奋得要从电话里穿过去了。

      “江森……”富二代姚永铭的声音。

      “老大……”杨伟的公鸭嗓。

      “你这下把这几年欠的觉都补回来了,小日子过的挺舒坦是吗?”张小龙那孙子。

      “因为想你睡不着觉,我又胖了……”傻子吴涛。

      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隔着电话江森都能看到他们的傻X样,“嘿……朕耳朵使唤不过来了,你们一个一个启奏!”然后江森就听到一阵抢电话的声音。

      “江森,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抓紧时间泡个省城的妞!”吴涛调侃。

      “他泡个毛线呀,都伤重转院了,能保住小命儿都算老天开眼!”姚永铭的的旁白让江森很不爽,只听他又补刀:“他这些天怕连连屎尿都在床上!”

      “你俩孙子都闭嘴!”江森气得咬牙切齿,“亏老子天天想你们想得百爪挠心,你们就没句好话安慰一下朕!”

      “看你们把老大都惹生气了,我给说几句好听的好好安慰一下!”张小龙夺过电话就声泪俱下,“最亲的老大,你以后还站得起来不?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残了我也不嫌弃你,每天给你推轮椅,背你上厕所,撒尿也帮你扶着弟弟,把你当爹一样伺候!”

      “你这死泥鳅,不盼我点儿好叭叭的咒我,等我回来先把你清炖了!” 江森说完又抄起话筒恶狠狠地骂道:“你们这几个臭几把,老子再惦记你们老子就是孙子!”

      “别呀,我们都想你……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我们永远爱你!”张小龙几个还在臭贫。

      “…………”江森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飞奔而过,只差喷一口老血了。“你们是不是盼着我早点没了,你们就更高兴了?”

      “哥,哥,哥,你别生气,他们逗你玩儿呢!”杨伟终于把电话抢到了手里,“他们想你都想疯了……他们听被救护车拉走直接送了省城,都吓得够呛,几天吃不下饭,想去问你妈又不敢!”

      张小龙这会儿开始人话了,“你摔下那地方怕有十几米高……我们都怕再见不着你了……”

      姚永铭接着道:“你走头三天我跟吴涛每天逃课去趴你家窗户,就听你妈不停打电话不停哭,谢天谢地后来说你醒了,把我俩高兴得呀……结果又听说你好像打麻药打傻了,把我们给愁得……唉……我们的小心脏得亏坚强,要不都早你一步离开这美妙绝伦的花花世界了!”

      “你知道吗?你不在这些日子我们过得那叫一暗无天日,没有了你挑头我们在校外受欺负,回到学校里又被老师盯得死死的,上个厕所都跟做贼一样,好像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最离谱这活了十几年又过上了幼儿园的生活,有大人天天接送了!”杨伟顿了一下,“还有……最可气的是牛魔王,他知道你受伤在我们面前装的悲痛欲绝,还告诫我们要注意安全,祈祷你平安归来,结果过了两天我哥就告诉我碰到他跟我们班几个老师偷偷去龙宫夜总会聚餐唱歌,他偷听了一耳朵,内容竟然是庆祝你受伤住院再也不用给你补课,还都抱怨说不能明目张胆放鞭炮庆祝呢!”

      “所以,你赶快好起来还回你班,不留级,气死那帮卑鄙小人。”姚永铭帮腔道。

      “放心……我记住他们了!”

      “耶……”电话那头一阵杀猪般嚎叫。

      “你们几个还没完了,上课铃都响了,快挂了电话上课去。”电话那头传来老爸的声音。

      “校长大人回来了,我们先撤了!”杨伟压着公鸭嗓说。

      “杨伟,”江森报了一串数字,那是王铮的电话,“记住这个号码,有事就打给我。”

      “遵命,老大!”

      江森挂了电话情绪非常低落,虽说他上初中后成绩不好,可怎么也想不到他又敬又爱的老师竟对他如此深恶痛绝。他侧头望向窗外摇曳的蔷薇花影,思绪又飘回半月之前。

      江森的班主任牛魔王牛骏峰曾经是江北的学生。

      “我造的什么孽,遇到你!”

      “亏你还是一校之长的儿子。真给你爸长脸……”

      这是牛魔王最常教训江森的话。

      清明节假的最后一天,刚从老家回城的江森爸妈正在小院花园里忙着点扁豆,江森边跟小妹打架裹乱边盘算等个机会偷溜出去跟杨伟几个联机,所以他隔着花墙老远就看见牛魔王骑着自行车过来,未免多事,他忙蹲下身子掩在墙后。

      说实话,牛魔王长挺帅的。个头虽没他高,最多一七五,但人瘦比例好,一头微卷短发配上像极苗侨伟的小俊脸,走在学校里也常常会惹人尖叫,班上的花痴女同学更天天盼着上他的课,只为多看他一眼。上学期牛魔王开始追求生物老师杨雯雯,班上的几个女学生知道竟然为此哭了好几天,有些都厌学了。

      江森以前也会被他上课时周身散发的魅力所吸引听一点课 。可他现在对这个凤凰男却一点都喜欢不起来,抱着尽量敬而远之的心态跟他和平共处。

      “江校长,路师母,你们都在家呀!”牛魔王边停自行车边打招呼。

      “牛老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进屋里来喝杯水!”路红霞见了儿子班主任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叫一热情。

      江北也用十分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嗯,好。”牛魔王说完就从自行车架上卸下一包东西拿进来。

      江森心说:“得!怕什么来什么,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小子肯定是来告我状的,提了东西这叫先礼后兵。”

      “你手里拿的什么,你可知道老师脾气的?”江北神情变得严肃。

      江森心说还得是我老爸品性优良作风正派,岂能被你这区区糖衣炮弹轻易打倒。

      “对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拿回去退了,你刚上班没多久,工资不高,又要谈恋爱,有钱也得省着点花,再说江森还在这儿呢,你可别教坏了孩子!”路红霞和江北在这件事情上向来是一致对外。

      看到牛魔王脸红脖子粗的窘样江森心里一通暗爽,但愿父母像对待别人一样合力把牛魔王赶出去。

      “三木,傻杵在哪里干啥呢,见了老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江森怎么也没想到老妈会掉转枪头对着她,只得硬着头皮问候道:“牛……老师……好。”

      牛魔王拍了拍江森肩膀转手就把东西往江森手里塞,“老师、师母你们误会了,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我老家后山坡上的竹笋,我妈说一定挖一些带回来给你们尝尝鲜,还有几个刚冒头的羊肚菌跟几颗野鸡蛋,都是我们上山路上捡的,我妈说这野鸡蛋江森一定喜欢!”

      江森真佩服牛魔王的口才,这野鸡蛋要是别人送的他肯定欣喜若狂,可他牛魔王送的那真就另当别论。

      “那这样,野鸡蛋留下给孩子玩,其他的你拿去孝敬杨雯雯他爸妈,你这些东西虽说不值钱,但在城里还真是稀罕物!”江北笑道。

      “杨雯雯这次跟我一起回去的,她家的那份我已经送过去了……老师,我一山里的穷学生,如果不是您当初的资助,我都上不完师范,后来,您又点名把我从山里要到一中来,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孝敬您,这点心意您要再不收下,我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乖乖,牛魔王说的情真意切,江森都被他感动了,一度以为他真是来谢师恩送山货的。

      “唉……难为你一片心意,那我就破个例!”江北转身吩咐道:“红霞,把东西收拾一下,留骏峰吃饭,年轻人爱吃肉,你给整几个硬菜,再开瓶好酒,我今天要好好招待一下咱江森的小班主任……对了,把老家拿来的腊肉给骏峰装两条,让他走的时候带上。”

      江森心说:“得,送点破山货不走,还要留下吃饭,连吃带拿且不说,可有机会告状了。”

      不光江森,江北跟路红霞都猜到了牛骏峰的来意。

      江森溜进了房间耳朵却贴在门板上。回想他最近两周干的好事,在操场上打过两次架,校外约过三次,将前排女生的马尾夹铅笔盒里,将老鼠塞进班长刘桃红书包里,下课往女厕所外粪池里扔石头打击报复……

      “牛老师,别客气,赶紧坐!”作为师母的路红霞对江森班主任那是相当热情,“江北,你先给牛老师泡壶茶,我洗点水果。”

      她越过窗户前狠狠地瞪了江森一眼,江森顿觉脖颈一寒。

      说实话,江森挺怕他老妈,她招呼在他身上的苕帚疙瘩怕有一板车了吧!

      “牛老师,最近江森又惹麻烦了吧?”江北边递茶边笑道:“你不要有顾虑,有话直说。”

      “江森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聪明的。”牛骏峰饮下半杯茶,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说道。

      “是啊,这小子虽然从小调皮,但脑子反应确实快,小升初还考了全市第一,可怎么上初中才一年,这除了语文,其他学科都那么差了!”

      “咳咳……”牛骏峰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他是教数学的。此时他大脑里飞速回旋的全是江校长当年教他《晏子使楚》里的内容———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

      江校长分明是质疑他们的教学能力呀!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好的学生。想到这里,牛骏峰只觉脊背发凉脑门冒汗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之前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多遍关于江森的十大罪状瞬间消失了。

      “牛老师,你别会错意,我就是头疼这个孩子,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江北看到牛骏峰的脸色连忙说道:“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当年你为了弄懂一道数学题,骑自行车跑十几里路到书店去查资料,那刻苦钻研学习的劲头,到现在都让我感动,我时常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感到自豪和骄傲。”

      “老师您太高看我……我没有您说的那么优秀!”

      江北叹了口气又说道,“说我没有私心,那是假的,孩子放在你班我最放心,你们这个班的师资,那在全市都是最强的,只是我家江森不争气!”

      “江校长,您这样说让我更觉得无地自容,江森他非常聪明,只是年龄小还不知道学习,没有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也怪我们没有用对方法,我今天来找您,就是我们几个科任老师商量了一下,准备利用课余时间把他抓一抓,让他好好收收心,初中阶段知识点少,抓起来容易,毕竟他底子摆在那里,再说他又有您这么优秀的基因,长大一定会有大出息……您放心,您交给我们一个全市第一,我们也一定还您一个全市第一。”牛骏峰表决心一样发表了一番励志感言。

      江森听了牛魔王这表忠心的一番话,瞬间感觉好日子已经到头。

      “嘿嘿,牛老师,我都不指望他能考上大学,你知道,他从小喜欢美术音乐这些艺术课,从去年开始,我就让他跟我的恩师林熹教授开始系统学习,所以只要文化课成绩不要太难看,将来能考上个师范,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路红霞端了一大盘水果进来。

      “牛老师吃水果。”路红霞笑眯眯地递给陈老师一根香蕉,把满盘的水果都推到牛魔王面前,“牛老师,江森又闯什么祸了吧,你尽管说,不要顾及他爸,这孩子这几年都让他爸给惯坏了。”

      “也没什么,师母,江森近一段表现还可以,上课捣乱少了,打架也在可控范围之内。”牛魔王顿了一下,“就是最近几周不交作业,下午的课基本不上,我找其他学生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他每天跟杨伟姚永铭几个逃课去外面的网吧打游戏。”

      “啊……我说最近怎么古古怪怪的,原来天天去钻网吧了呀!那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去那里的有几个正经货色,江北啊,人家的孩子都教的齐齐整整,就你家八辈子没见过儿子,只差把他宠上天去,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还让他成天跟那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是打群架就是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说他几句,你们全家都给我甩脸色,我靠他丢尽了脸,天天出门连头都不敢抬,总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这相处了好几年的邻居,现在见了我不是阴阳怪气就是爱搭不理的。”路红霞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念下书了,我看他离进监狱都不远了。”

      “师母,江森还小不成熟,是非观念不强,只要我们之后好好引导,他一定会有出息的,您只要好好配合……”牛骏峰一脸尴尬地劝说道。

      “是啊,周处年少时是当地三害之一,后来还不是成了人人称颂的大将军,男孩子匪一点,将来可能更有出息。”

      路红霞狠狠地瞪了江北一眼示意他闭嘴,转头对牛魔王说:“牛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双管齐下……”

      “……”江森感觉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那个,江校长,师母,我还有点事差点忘了,我就先走了。”牛魔王编了个蹩脚的借口。

      “吃了饭再走啊!”老爸说。

      “是啊,我菜都洗好了,肉也解冻了。老妈说。

      “不了,不了,你们忙。”牛魔王说完落荒而逃。

      牛魔王刚离开。院子里就响起了路红霞炸雷一般的声音。

      “出来,跪着,今天不许吃饭。”

      路红霞这模样江森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了,他知道老妈发起狠来什么都敢往他身上招呼。所以无论在外面多牛,一见着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出于与生俱来的恐惧,他怂怂地跪到了门口,这一跪就是好几个小时。

      然后爸妈吃晚饭把他当空气,妹妹也不敢靠近他。

      晚上,江北在书房看书,路红霞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一边织毛衣一边监督江森的跪姿标不标准,时不时就过来踹两脚。江森从小被她打怕了,罚跪反而觉得比较轻松。

      电视剧非常精彩,但江森只能听着乒乒乓乓咿咿呀呀的声音,却不敢抬头瞅一眼。直到路红霞关了电视去睡觉,他隐隐约约听爸爸妈妈在说什么,以前爸爸在山里工作时都是爷爷奶奶求情,路红霞才会饶过他,现在看来爸爸的话也不太管用,今晚可能要跪着等日出了 ,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靠着墙就睡着了。一直到半夜两点,老爸才推醒窝在门脚的他让他去床上睡。捎带手递给他一个夹了菜的饼子。

      江森吃完饼子躺在床上,心想明天,不,今天,但愿又是一个艳阳天。

      可是,路红霞五点半就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扔到了院子里。

      “江森你给我听着,为了对得起你往后的人生,从今天开始你要脱胎换骨。”

      “先去靠墙练功。”

      江森无奈把左腿举过头顶抵在墙上。

      路红霞进厨房并没有开始做早餐,而是找出根铁链条将江森的自行车锁到自来水钢管上,“我让你每周末骑着它去找你爷爷奶奶要钱。”

      “…………”

      她说完钻进江森屋把他所有的钱全打扫干净拿回自己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

      等她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把剪刀,江森还没来得及求情,她已经把通往江森屋子里的网线“咔嚓”一声剪断了。

      “妈……”江森顿时泪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妈黑着脸看着他,“听着,练完功把你房间里除了学习以外的闲书全给我装到纸箱里放我床底下去,倘若被我发现留下一本,后果你自己清楚。”

      “妈……我错了!”江森心里呐喊道你不要听小人挑唆,这样对付自己亲儿子!

      “听着,从今天开始你没有自由了,到这学期末,考试成绩如果能前进二百名,我再考虑要不要恢复你一些自由。”路红霞丝毫不为所动。

      “妈……你这么做是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独断专行,你别忘了我也是我爸的儿子……”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要懂得守法,就不会天天钻歌厅进网吧,那些地方哪一个是你一十三岁孩子能进去的?我现在这么做是在挽救你……还有,别跟我提你爸,要不是他对你一味纵容,你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就把你交给他一暑假,你就变质了,你以前多乖一孩子……我只要想起来就后悔,所以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路红霞言出必践,从那天起,放弃了逛街看电视,把代的课都调在中间。不光每天接江森上学放学,上美术声乐舞蹈等特长班也全程盯梢,给他拎包提鞋,跟他同步上课下课。

      牛魔王也一样,每天课间随时会叫他去开小灶,晚上自习还要到各科老师宿舍串门儿,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四天,江森就恶心地要吐了。

      “森儿,发什么呆呢?吃饭了!”江育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森的思绪被从记忆里拉回现实。他开始吃饭,但他的心情却没有好起来,依然沉浸在刚刚的痛苦回忆中,整顿饭都吃得毫无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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