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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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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羽身处一个黑洞洞的空间,他拿出火折子,等光照亮了身边的墙壁,他看到了上面的壁画。这些壁画的颜色已经褪去许多,墙体也有些破败,但并不影响内容的完整性。
他伸手触碰过粗糙不平的墙面,随后用左脸贴着它,目光定定地看着右方,随后,他快速跑过,一只蝴蝶若隐若现在墙上穿梭。
他停了下来,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他很确信,那个东西跑出来了。
脚下变得湿漉漉的,他低下头看,才发现是水,这个地方邻近湖泊,并不稀奇。他继续往深处走,橙黄色的火光像是一朵绽放的黄色花朵,时不时开在墙上、地上,而他的背后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火舌晃动,他迅速地转过脸,看到一掠而过的黑影,正当他准备追上去时,脚下绊到了什么,他往前踉跄几步,在撞向墙壁之际,幸而稳住了身体。
墙壁上伸出来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吃一堑长一智,接下来的路,他走得谨慎了许多。很快,他就见到了一个向上的阶梯,阶梯的两边伸出形状不一的石柱。
他走到第十级,便没有往上的路了,踌躇之际,他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快不慢,一下下地全踩在心跳上。
鸥北殊在他临行前,便与他说过:“那里有非人之物。”
“桀桀”——它笑着,伸出湿漉漉的手贴在廖羽的背上,仿佛是一块千年寒冰,冻得他呼出的气体都形成了雾水。
他快速地屏住呼吸,并想象自己是一块木头,他一动不动,直到背后的东西疑惑不解地发出类似心跳的“砰砰”声。
它走过他的身边,登上第十一级台阶的同时,自它的脚下窜起了火焰,它一步一步往上,火焰便一直烧到那扇发光的门前。
廖羽跟了上去。
“嘀嗒嘀嗒”门里传来水声,他低下头看,不知何时,鲜血已经流满了整个台阶,就像是铺了一层红地毯。
他闻到刺鼻的花的香味——仿佛是烈焰在灼烧心肠,他痛苦地捂着胸口,汗水不断涌出。
进到门里,痛苦便消失殆尽了,仿佛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千奇百怪的钟乳石遍布每个角落,形似喇叭花的蓝色湖月吐着金色的花蕊,几只青黑色的蟾蜍躲藏在石头缝里,圆圆的眼珠滴溜溜转动。
山洞中心是一面湖泊,波澜不惊,也没有鱼群,就好像一块蓝色的镜子,他要寻找的箱子就在湖泊底下,它被水草缠绕,露出黑漆漆的四个尖角。
他跳下水的同时,湖面形成了一个漩涡,将他卷了进去,随后水流变得十分湍急,他好几次差点溺死在里头,好歹撑过来了。他游到湖底,离箱子近在咫尺。
这时,那个黑影又出现了,它定定地盯着廖羽的动作。
水草蠕动着,变成一条条漆黑的蛇,它们迅速缠绕住廖羽的四肢,周围的水也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挤压着他。
肺部仿佛要炸裂,头脑昏昏沉沉,他痛苦极了,不断挣扎着。
黑影打开箱子,从里头不知飞出什么,一下子贯穿了廖羽的整个身躯,鲜血散溢开来。
“啊!!”廖羽惊醒了。
鸥北殊放下笔,侧过脸看他,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我还活着?”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有余悸。
“看来是做噩梦了……刚才有人找你,我看你在睡觉,就打发他回去了。对了,他给你留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喏,自己看,就在桌子上。”
廖羽走下床榻,慢慢地走到桌子前,他看到了与梦里一模一样的箱子——黑色的透着不详的气息。
“鸥北殊,你过来。”他叫道。
“什么事?”
“这个箱子里有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廖羽想到梦里的景象,打了个寒噤,摇头道:“不行。”
鸥北殊勾起嘴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调笑道:“怎么?被梦吓怕了?”
“胡说,不是这样的。”他心虚道。
鸥北殊弯下腰,伸出好看的手指,轻轻地划过箱子的表面。
“你看到上面这个像是镰刀的符号没有?”
“嗯,怎么了?”
“听说一旦打开有这种符号的箱子,死亡便会如影随形。”
“真的么?”
看着廖羽认真的模样,鸥北殊垂下眼帘,随后“噗嗤”一声,捧腹笑了起来。
“你居然信了?!哈哈哈。”
“鸥北殊!”廖羽被他这么一笑,本来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许多。但他仍有些气恼地抬脚往旁边踹去,鸥北殊灵巧地躲开了。
他正色道:“也许你该来看看这个。”他往后退去,随后转过身,拿起一沓纸。
“这两天我收到了三起死亡报告,在每户死者的家里,都有一个打开的黑色箱子。”
“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告诉你,但既然你也收到了箱子,我觉得还是提醒你一下为好。”
“那你还叫我打开?”
“这不是送上门来了?”
“你就不担心我会被杀吗?”
“不,那些人都是自杀哦。”
“哈?”
“是的,并且,自杀手段也各有不同。”
“真可怕。”
鸥北殊附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一抬手,箱子应声而开。
廖羽:“……”
箱子里是一把生锈的镰刀,它的刀面满布着斑斑血痕,刀把上刻画了一只只剩骨架的狼的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在箱子底部有一些黄色符纸,它们已经污损,似乎不再发挥作用。
“没想到真的有东西。”
“什么意思?”
“走吧。”
“去哪?”
“跟着我就知道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李屠户家。在他家的门前,有一个木头台子,上面的砧板纵横交错着深深浅浅的刀痕,现在,造成这些刀痕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们走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发霉的味道,墙壁上到处都是迸溅的血痕,有很久以前形成的,也有最近的,而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木制置物架上,有一大块新鲜血迹。
李屠户就死在这个位置,面向厨房,手里的刀深深地插进胸膛,在死亡的前几秒,他还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所以在置物架的第二层留下了一个红色巴掌印,他打翻了酒瓶,妻子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了他。
现在,鸥北殊跨过这些痕迹,进到厨房,臭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们看到许多没有洗的碗筷堆砌在角落,上面爬满了虫子。
橱柜里的情况同样惨不忍睹,老鼠、蟑螂一窝窝的全在这儿安了家,锅里之前还炖了东西,是黑色的糊状物,散发着粘稠的腥味,很难说清楚里面有些什么。
很难相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李屠户的妻子是第二个死者,在目睹了丈夫的死亡以后,她反常地打开门走了出去,邻居们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在门前跳了一支舞,然后一路疯跑,直到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她已经溺亡超过六个时辰了。”
现在回到这一切的起源,鸥北殊带着廖羽来到卧室,他点燃烛火,发现无论是墙壁还是地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床紧靠着墙壁,上面凌乱不堪,而在床脚有一个已经打开的黑色箱子,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东西?”
鸥北殊:“也许是被转移了。”
“那把镰刀?”
“还有一个死者,跟我来。”
接近这个死者的地方,守卫逐渐多了起来,等见到那栋低低的矮房,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盾墙。每个人都表情严肃,眼睛瞪得圆圆的,双手紧握武器,作出随时拼死一搏的姿态。
为首的军官穿着沉重的铠甲,对着鸥北殊行了个礼,随后说:“我们损失了十几个人,目前已经把它控制在了里面。您要进去么?”
鸥北殊:“嗯。”
军官摇了摇头,说:“我不建议您这样做。”
“不过是堆烂肉。”
“您还是再等等吧,法师马上就到了。”
鸥北殊便带着廖羽到周围转了一圈,他们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一串脚印,一深一浅,蔓延到了溪水边。
“这里是发现李屠户妻子的地方。”
“谁发现的?”
“第三名死者。”
“……”
“发现了吗?”鸥北殊突然看向廖羽。
“嗯,死亡从一个人传递给了下一个人,就像瘟疫一样。”
鸥北殊笑着点了点头,说:“现在我带你来到了这里。”
“我会死。”廖羽吐出这三个字,眼睛直直地盯着鸥北殊。
“你不会死。”
“你为什么那么确信?”廖羽很快意识到了鸥北殊将他的命当成了赌注的事实,他有些生气,甚至生出了叛逆的想法。
“有我在。”
廖羽并不信他的话,这个只大他几岁的少年,也有过无助的时候,说到底,他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弱点。
现在,他的狂妄自大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而其中的牺牲品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替代掉的人。
廖羽从不认为自己在鸥北殊心里有个一席之地。
“好吧,随你。”廖羽妥协道。
“嗯。”鸥北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但廖羽却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我都听你的,你还不高兴吗?”廖羽的语气有些僵硬,他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我应该高兴吗?”鸥北殊明明在笑,可声音却非常得冷漠。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我愿意拿命来陪你赌。”他有些委屈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鸥北殊无奈地叹了口气。
微风轻轻拂过,不知是不是廖羽的错觉,他总感觉鸥北殊可能随时会消失。他有些害怕,特别是当他跟鸥北殊往回走,逐渐接近那个屋子的时候,那种不祥越发强烈了起来。
脑中的弦紧绷着,这时候在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一个景象。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冲了过去,他紧紧地抓住了鸥北殊的手臂。
“不要过去!”廖羽双眼通红,不安感笼罩了他。
“桀桀。”黑影突然出现,它手持镰刀,眼神里充满恶意。
“鸥北殊!”廖羽失声喊道。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鸥北殊温柔地说着,脸上出现了像花朵一样的黑色纹路。
黑影窜上屋顶,半蹲下来,肩上的镰刀因为鲜血而兴奋不已。
“桀桀……鸥北殊鸥北殊鸥北殊~”
鸥北殊抬起眼,看着它所在的方向,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
“廖羽,在这里等我。”话音刚落,伴随着噼里啪啦的一声响,身穿黑色衣服的法师挥舞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而屋子的门正被什么东西猛烈地冲撞着。
法师拿出符咒,散花似地抛了出去,正在这当口,一个像是肉瘤的东西撞开了门,冲了出来,直奔鸥北殊的方向。
“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瘟疫,每个人发病的形式都会有所差异。”鸥北殊淡淡地开口,刹那间便转移到了另一侧。
肉瘤因为暂时丢失目标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马上发起了进攻。
“它也会寻找生存的方式,就是传递。”他抽出剑的瞬间,世界仿佛有片刻静止,随后当时间重新恢复流动,磅礴强大的剑气瞬间将肉瘤轰成了粉末。
“你当警惕得来不费工夫的胜利,因为它最是致命。”他说着,飞速逃离肉瘤的碎末,果然下一刻,它们又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法师,快想想办法!”军官大喊道。
法师不断地挥舞着拂尘,从他动作的幅度和方式来看,更像是在跳舞,他的眼睛是纯黑的,就像两颗黑宝石,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个说出来的字节都模糊不清。
“过来。”鸥北殊来到廖羽身边,拽着他进了屋子。
屋里头混乱不堪,到处都是莫名的绿色液体,而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圆形阵法,看起来透着些诡异。鸥北殊将剑插在门口,那个法师看了过来,嘴角往两边咧开。
“第三个自杀者用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从头浇到尾,他的尸水铺满了整个阵法。”鸥北殊说。
“所以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肉瘤不断地冲撞着屋子,用不了一会儿,这里就会坍塌,鸥北殊点起一个火折子,丢到阵法上,于是廖羽便看见,肉瘤燃烧了起来,凄惨的尖叫声令人闻之胆寒。
“死亡并不等同于瘟疫,它从一开始就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但现在我们面前的所谓死亡,不过是邪恶目的的伪装,它依靠杀戮来积累力量,懦弱不堪、非常可笑。”鸥北殊意有所指地看向法师。
“桀桀……被你看穿了。鸥北殊,我又要输了吗?”
“不一定,你这次有备而来。”
“哦?”
“你操控的‘死之诅咒’,不是还没发动?”
“啊呀,我都快忘了。”他虚伪地笑了笑。
廖羽听他们说话一愣一愣的,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感受,让他很是受挫。
“他是梦奴,一个可以控制梦的人。”鸥北殊说着,抽出剑,走了出去。
梦奴“桀桀”笑着,脸部逐渐扭曲。
“从现在开始,廖羽,你要仔细分辨梦境与现实。”
鸥北殊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廖羽看着面前的空洞,随即,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阵寒光闪过,他急忙避开,哪知侧面伸出一双手,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往深渊拽去。
“拿起勇气,直视黑暗。”鸥北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廖羽奋力挣扎,眼睛紧紧地盯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恐怖面庞。
下一秒,他看到鸥北殊迎面走来,廖羽说:“鸥北殊,这里是现实吗?”冰冷的剑刃穿过了他的腹部,随后是一阵眩晕,他被扯着往后面退了几步远。
他躺在地上,伸手想要抓住置物架,却打翻了酒瓶,他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女子转过脸来,呆滞木然地推开了厨房门。
他在跳舞,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动着,他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突然想到,就是这个人在前不久跟李屠户吵了一架。
他追着他,来到溪边,那个人站在溪水中心,拂尘随着流水飘动着。
抬腿,慢慢地走入水中,他往后仰去,身体开始下沉。突然,他开始挣扎,大口大口地呛水,他难受极了,害怕极了。
他推开门,想到师父说的,今天是个关键日子,如果能够成功杀掉鸥北殊,他们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地过日子了。他来到溪边,准备打点水,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具已经泡得肿胀的尸体。
身体开始发痒,全身上下似乎有无数虫子在爬,他不断抓挠着身体,往家赶去。
“师父!师父!”他喊道。
门打开了,师父拿着拂尘就站在屋子中央。
“用了这个药就不痒了。”
他对师父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所以,他接过药,从头浇到尾……
他睁开眼睛,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杀掉鸥北殊。
杀掉鸥北殊。
他想着,然后扑向了那个人,在接近他的瞬间,他突然停了下来。
——诶?
——为什么?
他疑惑了。
——为什么要杀鸥北殊?
梦奴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廖羽迟迟不肯下手,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呢喃了几句后,黑影拿着镰刀迅速朝着鸥北殊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