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惊动爱情》粉泪

12、第 12 章

　　整场音乐会，丁灵听得并不用心。

　　散场后两人返程，方垣手握着方向盘，同她闲话：

　　“刚刚在地下车库碰到的那是个演员吧，好像叫杨昭？最近演了部年代剧。”真人和电视里看起来差别还挺大的，要不是嘴角那颗标志性的痣，他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也许吧。”丁灵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很少看电视剧。

　　“她旁边那位，你们很熟吗？”

　　丁灵从后视镜里看到方垣略带探究的目光。上次大礼堂门口，他是见过江既白的。没想到他记忆力这样好，连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能记住，还能和她联系起来。

　　想确认相亲对象和别人是否有纠葛，实在是人之常情。但她偏很不近人情地感受到丝丝不快。

　　“以前认识而已。”

　　丁灵的语调忽地冷下来，比车内空调还有威力，方垣很适时地住口了。

　　车开到公寓楼下时，方垣从后座拿出一个袋子，明晃晃的LOGO彰显出其价值不菲。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冷场影响，笑容依旧得体：

　　“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但我觉得这个应该很合适你，如果你不介意就请收下吧。”

　　“不用了。”在各种复杂情绪涌起来之前，丁灵的第一感觉是尴尬。他们的关系远没有到能送如此贵重礼物的地步，收礼通常意味着关系更进一步，但她并没有那种打算。

　　她今天去听音乐会，完全是被陈予瑛“丰容”的那番话打动。但她实际感觉不过如此，相比之下她更宁愿待在家里看书。

　　“是因为他吗？”

　　丁灵睁大了眼睛，虽然方垣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清楚那指的是江既白。她很惊讶这人的浪漫主义，谁说理工男缺乏想象力的。

　　“你完全误会了，是我还没有做好恋爱的打算，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很抱歉。”

　　她机械重复早就说惯的话。讲课，尤其是讲抬头率不高的历史课，使得她的语调平平。她虽说着抱歉的话，其实内心并不感到如何愧疚。

　　她早就明确向方垣表达过自己的意愿，他非但不听，还一直约她，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

　　方垣一直温和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动了动嘴唇但没出声，丁灵心想他一定在心里骂自己。就不该跟同事相亲的，瞧现在弄得两人多尴尬。

　　最终，方垣只道：“好，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轿车疾驰而去。丁灵本想提醒他注意校园限速，但最终只是站在路边看着车尾消失。

　　丁灵站在路灯下发了会儿呆。

　　她在盘算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计算能否分三次还完梅女士为她读博士的赞助。

　　虽然梅女士从未提过还钱一事，但唯有还清钱，才有资格与底气拒绝相亲安排。这半年来的相亲让她身心俱疲，她厌烦了被人不断审视与试探。

　　Z大向来没有安家费，尤其是本就清贫的历院。钱院长曾经就颇为自得地讲，没有安家费反而能吸引到真正专注于学术的青年才俊，至于那些以高额安家费著称的学校，都属于歪门邪道。

　　钱院长是二级教授，享受各种特殊津贴，这话在当时引起诸多不忿。丁灵在入职后也成为不忿的一员。

　　*

　　江既白被动上了一次热搜。

　　门户网站挂着耸动的新闻标题“杨昭深夜会见上司公司总裁，疑似好事将近”，配图分别是两人走出音乐厅、两人从小区的地下车库走出来，几个刁钻的角度都能看出举止亲密。

　　起初这几篇桃色新闻根本没掀起多少水花，网民们早已对此类消息免疫，刺激不了他们的神经。

　　但第二天杨昭发了张自拍。她化着伪素颜妆，穿休闲服，抱一扎玫瑰花朝镜头微笑，背景是家里，配文“阳光正好”，似乎坐实了好事将近的消息。

　　原本已经沉下去的新闻，又迅速被顶了上来。

　　江既白开完会后，负责舆情监控的公关部同事向他汇报了此事。他迅速扫过，微微皱眉，“去处理一下。”

　　“目前看起来舆论还不错，或许可以向有利的方向引导一下？”同事问道。

　　“不需要。”

　　虽然目前舆论并未出现不好的苗头，甚至有很多网友在评论里夸他“宜室宜家”，但他下意识地不想过多暴露在公众面前。

　　上财经节目和杂志还能勉强算本职工作，上热搜算怎么回事，他又不是森泳的代言人。网友们向来最是擅长造神之后又毁神的，他不喜欢被人架起来，那滋味有点让人受不了。

　　丁灵是午后读到的新闻报道。

　　经过两天的发酵，新闻内容逐渐丰富膨胀，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媒体挖掘到了江既白和杨昭从前的照片。

　　两家本来就是世交，小时候一起拍过很多照片。江既白小时候因为脸小，更显得一双大眼睛沉甸甸的，很严肃地抿嘴站在镜头前，有些防备，但下一秒他就对着镜头笑了起来，到底严肃不了几秒。他身旁站着杨昭，两个瓷娃娃一般极其可爱。

　　丁灵放大了看他的照片，发现的确和他高中时特别像。他工作后大概是为了显得成熟些，经常戴一幅平光眼镜，男人眼睫毛太长了就有些不像话。

　　新闻的评论区往日以戾气重著称，今日却称赞两人金童玉女、青梅竹马，明显是公关维护后的结果。

　　丁灵并未在意，她眼睛久久盯着新闻里对江既白身价的估算。

　　她好些年不学数学，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几遍，发现按照自己目前的月工资，要从新石器时代就开始工作，才能赶上他的身家。

　　虽然从选择历史学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和发财绝缘。但此时她仍不能免俗地对社会财富分配不公产生愤怒，她捂住脸哀嚎一声，随后想起这是在图书馆，又赶紧把脸埋进文件里。

　　四点十五分，丁灵收拾好资料，准备提前离开图书馆。

　　电梯厅贴着海报，某知名企业家到Z大来做人工智能的演讲。丁灵对这些讲座并不感兴趣，但见到海报右侧的特邀嘉宾，竟然有江既白的名字。

　　森泳自从搬到Z大附近的科技园区后，江既白就和学校层面走得很近。前段时间森泳还宣布要新修一座体育馆，供全校人使用。

　　当时陈予瑛在办公室里宣读了这一消息，半是艳羡半是感慨道：“这就是教育的力量啊，咱们院什么时候能出一个反哺学院的，给咱们修栋新楼？”

　　历院的教学楼，说好听点是历史氛围浓厚，难听点就是年久失修。

　　历院向来没什么钱，前些年本想购买一批新出土的竹简，据说报告都打上去，但被校领导无情拒绝。没过多久，经院就新添了一批造价昂贵的机器人，放在学院大厅里起到为访客带路和消耗电量的作用。至今梅教授提起此事仍恨得咬牙切齿，唾弃领导班子的人文素养太低。

　　因为丁灵同江既白略显尴尬的过去，她只能装作没听见陈予瑛的话。

　　电梯从十五楼下来，正好是学术报告厅那一楼。很快，电梯停下，丁灵抬头才发现轿厢里站着的赫然是江既白。

　　在她迟疑的时间里，电梯就要关上，江既白伸手挡住电梯门，“不上来吗？”

　　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顺手帮路人。丁灵也没什么可矫情的，道一声“多谢”就镇定如常地走进电梯。

　　他今天作为特邀嘉宾，在开场致完辞就要离开，公司还有事要处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丁灵，昨晚音乐厅里那种燥热烦闷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一定是因为轿厢里空间逼仄，他这样想到。

　　“昨天音乐会怎么样？”两人的关系，开口寒暄挺奇怪的，但不开口又显得他挺小心眼。做男人的还是大度点吧。

　　“挺好的。”丁灵答得很敷衍，如果是方垣问她，她说不定会斟字酌句地组织出一个得体的答案来，以此证明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面对江既白时显然没有这种需要。

　　“你们很般配。”他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就像在电梯里遇见同事，随口谈论天气。

　　丁灵的眉头跳了跳，她有点不舒服。她觉得江既白似乎没有身份与资格同她说这话，他凭什么？就凭他们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他就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昨天被方垣冒犯的不快，江既白的这句话无疑火上浇油。

　　“跟你有关系吗？”

　　江既白大概没想到她火气这样大，愣了一下才道：“抱歉。”同时迅速在心里掐算时间，反应过来她的生理期似乎正好是这几天，难怪会有情绪波动。

　　丁灵其实在脱口而出时就后悔了。她何必把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江既白一过度靠近，就会勾起她骨子里的尖酸刻薄，忍不住想说两句话刺一刺他。丁灵向来是最擅长反思的，在认识到自己有这个坏毛病后，为了尽量减少自己道德上的瑕疵，她有意识地远离了他，谁想到他最近又时不时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