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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云诡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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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掌柜指了指厢房:“姑娘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张老夫人听闻孙子出生,带着下人一大早跑过来,吵着闹着要将母子俩接回府呢。”
从昨日街坊邻居们的闲谈之中,姜甜甜就知晓张老夫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心里便有了准备。
她才靠近厢房,就听到婴孩的哭声,还有妇人严厉的嗓音:“我说回府就回府,哪有生完了孩子,在药房坐月子的道理?
这事若传出去,外头还不知道如何笑话我张家。”
张员外好声好气的哄着:“娘,不是我们不愿意回去,只是大夫说她剖过肚腹,身体实在是虚弱,搬动不得,暂且留在这里多住几日,待身子好些了,我们立即回府。”
张老夫人掀起眼皮,瞅了依然挡在担架上的儿媳一眼,“从我进来到现在,她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果真是母凭子贵啊,生了我张家的嫡长子,就不把我这婆母放在眼里了。”
张员外满是无奈,“娘,您误会了......”
“你给我闭嘴。”张老夫人陡然拔高了声音:“这世道,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生孩子同鸡下蛋有什么两样。
想当初我生了你,第二日一大早便起来伺候婆母了,就她娇贵!”
姜甜甜听不下去了,用力推开门,她站在厢房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通身华贵的张老夫人:“儿媳妇差点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逃出生天,身为婆母,不关心就罢了,反倒变着法子磋磨她。
大伙都来听听,顺道评评理,有这么虐待儿媳妇的吗?
她差点一尸两命,你以为她死了,连棺木都来不及让她装殓,便将她抬出门,如今活过来了,她连起都起不来,你一大早过来,嚷嚷着让她伺候你,你生孩子是鸡下蛋,人家生孩子是九死一生!”
药房人来人往,抓药路过的驻足,围在门口往里头瞧。
张老夫人最要面子,听到姜甜甜这番话,气的脸色红白交加,抬手砸了手中的茶盏:“哪里来的小贱蹄子,没爹养没娘教,敢来我跟前撒野了。”
她指挥手底下的人:“还不快些将她给我轰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张员外为了母亲能对妻子好点,向来对张母可谓是言听计从,就怕她心情不快刁难发妻,可张母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昨日做法虽过份了些,可好歹是因为妹妹快要出阁了,今日一大早却赶来这里无理取闹,且还闹的众所周知,张员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虚弱到话都说不了几句的发妻和襁褓中哇哇哭叫的婴孩,再也忍不住了,语气微沉:“娘,这位是姜姑娘,也是昨日救了她们母子的女郎中,赶不得。”
张老夫人吊着眼,竖起两道眉:“听闻昨日李圣手在此,若不是李圣手,单凭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何能耐?
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竟是连老娘都哄骗上了。”
姜甜甜讥讽一笑,满脸嘲弄。
从围拢的人群里挤进来两个婆子,一把拉住姜甜甜的手:“姜姑娘,你昨日给我孙儿的驱虫药,效果真好啊,傍晚吃下去,今早上茅厕,那些虫都出来了,还有没有那种药,我家孙女也有一样的症状。”
姜甜甜将医药箱搁在矮桌上,从瓷瓶里倒出一些粉末,用纸包好,一一分下去。
围拢过来的人越发多了,都堵在门口,朝着里头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张员外脸色铁青,吩咐跟随而来的管家:“老夫人糊涂了,送老夫人回去。”
张老夫人不肯,张员外沉了脸,“我好歹是府里的主人,竟连妻儿都无法庇护,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也随他们去了,母亲看着办吧。”
管家见主子铁了心,赶紧好说歹说将张老夫人带出了厢房。
姜甜甜分完了驱虫药,看了眼系统,好感值蹭蹭蹭的往上涨,她立即兑换了一套手术工具和一些常用的药品。
待围观的人散去,姜甜甜进了厢房,看到乳娘正在喂孩子,关了门,立即检查张夫人的伤口。
肚腹上一条长长的疤痕,姜甜甜给伤口换了药,又从乳娘手中接过孩子,“我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便好,两位先出去吧,夫人需要静养,不要让人随意打扰到她们便好。”
家丑被姜甜甜知晓,张员外无地自容,留下两锭银子:“姜姑娘,这是酬劳,待我妻儿彻底好了,还有酬谢。”
姜甜甜也不客气,将银两收好,道了谢,将张员外和乳娘一同请出了厢房。
张夫人输液后,昏沉沉的睡去,姜甜甜将孩子放进系统里的保温箱,在厢房又待了整整一天。
七日后,张夫人身子大好,抱着养胖了些的儿子随同张员外去了乡下别院坐月子,并未回府。
姜甜甜同以往一样,照例在街口摆摊,替街坊邻居诊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
常诺站在马车旁,躬身对着车厢里的人道:“殿下,该启程回京了。”
帘布被撩开一角,隔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封长泽直直的望着对面街口正在开药的女子。
女子娇俏爽朗的笑声顺着风传入耳膜,“这驱虫药值一个鸡蛋,止咳药值一把小米,退烧药值一把青菜......”
她摊位旁还摆着那日上山采药的竹篓,里头放满了街坊邻居送来的各色青菜面粉和鸡蛋小米。
穷人家挣钱不易,用这些东西换药钱,同义诊无甚区别。
常诺见封长泽迟迟没回应,侧头看去,只见主子直直的望着姜家那女子,他略一沉吟,计上心来:“殿下,您若是想要报恩,不如直接将她带回京?”
“罢了,京城风云诡谲,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封长泽撤了手,淡声道:“启程回宫吧。”
常诺压低了声音:“京城中几位殿下得知您身负重伤坠落山崖,都以为您没了,太子之位再次悬空。
殿下这次突然回京,太子之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了,不知道那几位殿下心里会作何想?”
封长泽掌心按着胸口,轻咳了几声,“圣上才刚拟定本殿乃储君人选,指派本殿出宫办事,便遭遇到了接二连三的刺杀,差点丢了性命。
你真觉得本殿成为太子,是一桩好事?”
常诺怔了怔:“可殿下只有成为了太子,才能入住东宫,接管刑部,手握实权,才能调查前太子的真正死因,为前太子翻案啊。”
车厢内再次陷入静谧,良久,才传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车轱辘飞快滚动,在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回了京城,封长泽径直进宫面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在大殿上,撩起下摆,单膝跪地,“儿臣愚钝,怕辜负了父皇的一番苦心,难以堪当大任,还请父皇另选贤明,担任储君!”
朝臣议论纷纷,坐在金銮宝殿上的天子起身,快步步下台阶,行至封长泽的面前,双手扶起他,满目慈爱,关心备至:“我儿文武双全,若你都无资格堪此大任,朕又如何放心将这天下交到别的人手里?
朕说你行你就行,朕说你能胜任你便能胜任,在朕眼里,你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天子双手落在他的臂膀之上:“听闻这次出宫,负了重伤,可有此事?”
“多谢父皇厚爱。”封长泽退后一步,拱手道:“儿臣已经大好,无碍了,多谢父皇挂心。”
诏书颁布,封长泽成为天启朝第二任储君,择日举办太子大典。
退朝时,封长泽随同朝臣一同出了大殿,恭贺声起此彼伏,封长泽一一笑纳,跟随在身后的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满脸不忿之色:
“四皇弟还真是命大啊,箭矢射中心脏,又坠入山崖,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宫,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九条命呢。”
“什么四皇弟,人家如今可是太子殿下了,二皇兄若还是同从前一样口无遮拦,小心被父皇知晓了,治你的罪。”
“反正父皇心里眼里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我们在父皇眼里,早就无足轻重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太子殿下原谅。”
三皇子口口声声祈求原谅,可言语里满是嚣张之意,脸上更无半点敬畏之心。
封长泽面色冰冷,对这些明嘲暗讽充耳不闻,反唇相讥道:“孤回宫途中遇刺,倒是抓住了几个黑衣刺客,及时卸掉了下巴,取出了他们藏在嘴里的毒囊。
死倒是没什么可怕,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就不知道那些刺客会供出诸位之中,谁是他们卖命的主子,亦或者,几位都是。”
无外人,兄弟之间早就剑拔弩张,同室操戈,再也无需假装兄友弟恭了。
话音落,封长泽脸色一片阴翳,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进了坤宁宫,早已有人通传,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快步迎出来,满脸欣喜之色,“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娘娘呢?”封长泽望了宫内萧条的景致,微微蹙眉,对上老嬷嬷的视线,眉心缓缓舒展开,周身戾气敛去,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
“娘娘在佛堂呢。”老嬷嬷上下打量他:“听闻殿下受伤了,娘娘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当晚做了噩梦,这几日一直跪在佛堂前念经祈福,总算盼着殿下平安归来了。”
封长泽放缓了脚步,“如今正值夏日,宫墙里头春日移栽的花树未活的,为何没有补种?”
老嬷嬷脸色微僵:“皇后娘娘要的那些花树,被贤贵妃和德贵妃要去,种在她们的宫里了,还有些盆景,被宸妃娘娘挑走了。
本来要也是要的来的,皇后娘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算了。”
封长泽咬了咬牙,未置一词,快步踏入佛堂。
皇后两鬓斑白,回过身,遣退周边的人,在封长泽的搀扶下站起身,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这次出宫治洪水,一去两个月,你受苦了。”
封长泽在皇后身侧坐下:“职责所在,不苦,娘娘腿疾可好些了?”
“好多了,劳烦你记挂。”皇后转着佛珠:“听闻你身负重伤,看来已经大好了。”
“已无大碍”,封长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娘娘,儿臣依照您的意思,想要不当这个太子,奈何父皇不允......”
皇后扯了扯唇角,“朝堂上的事,本宫都知晓了,他既然如此看重你,你便当好这个储君,当初他也是如此看重前太子的。”
皇后的嗓音突然凄厉起来,语气里透着隐忍:“可我的长平却死的好惨啊!”
封长平,便是皇后唯一的嫡子,上一任储君,入主东宫的皇太子。
绳线被扯断,莹润的佛珠洒落一地,飞溅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敲打在封长泽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