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探玄珠

148、番外三·除夕（承）

　　按照她与萧吟行的计划，从明年起，王圜和曲棣非就该各自卸任，留在玉京养伤养老了。王圜是乐得自在的，倒是曲棣非闹了一阵别扭，最终还是同意了今年一并来京赴宴，至于宅邸置办，则选在了离宁国公府不远的地方。此外，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年轻的几位将领，正好她也要见一见人，以便安排职位。

　　人果然是不能轻易念叨的。
　　傍晚时分，谢如愿便接到了罗生和沈如水入京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一同入宫觐见了她。

　　“大师姐、罗生。”谢如愿屏退众人，十分亲昵地上去扶起二人：“如今也该叫辽王和辽国摄政王。”

　　几年未见，沈如水晒黑了一圈，两颊也泛着红色，唯一不变的是那副性子，她赶忙摆摆手：“少来少来，当地人都没这么叫我的，我就是一大夫，帮罗生打打杂罢了。”

　　相比之下，罗生就矜持许多，她显示嗔了一眼沈如水，随后简单讲了些属国的事宜，孟公公给三人上了热茶，她讲得多了端起来轻啜一口，登时微瞪双眼，这才原形毕露，酸溜溜地说：“我和阿水这几年就没喝过一口好茶，原来是全落在你这偌大皇宫了。”

　　“她是皇帝，不紧着她还紧着谁？”沈如水也端起茶喝下去，随后喟叹一声，道：“可以等着带点回去煮奶茶喝。”

　　“是了，我对茶叶倒是不怎么挑，其余的那帮老臣还要插一句嘴，但自个儿的茶还是能匀出一些让你们带回去的。倒是奶茶，我听着便有些馋了。”谢如愿笑道。
　　沈如水应下：“方子我给你写下，回头叫宫人给你做就是。”
　　罗生思索道：“阿嗒尔每年产的牛奶、羊奶、马奶也已经盈余了，为了便于保存就做成了奶粉、奶糕、奶豆腐什么的，如今若是重新开放南北商队，这些货倒是可以往中原走一走。”

　　谢如愿满意地“嗯”了声，不怀好意地说：“日后朝贡里得给我送些来吧。”
　　罗生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你便等着吃吧。”

　　沈如水饮完茶，道：“对了，雁雁，你的身子……如何了？”
　　谢如愿弯了弯眉眼：“上半年的时候，御医便说我已经大好了。”
　　“真的？”沈如水喜笑颜开：“那还真是好消息，你的病案我就留着整理出书咯？”
　　谢如愿：“大师姐……我就没有你研习医术重要么？”

　　罗生托着腮，眼睛往谢如愿的小腹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怎么，半年了，肚子里还没揣上崽？”
　　沈如水闻言，立即对罗生道：“你怎么比皇帝还急，雁雁还小呢。”
　　罗生被沈如水怼得发笑：“所以我还没有你师妹重要是吧？再说她哪儿小了？”
　　谢如愿：“打住，二位打住。”

　　她赶忙转了话题：“听说你们二人养了两个小孩，怎么也没带过来。”

　　沈如水赶紧接话：“沈络儿和沈倩儿没完成先生的作业，大昭话还说不清楚，我们俩心想还是别拎出来丢人现眼，就留下了。”
　　罗生想起那俩孩子便有些郁闷：“养孩子真是不容易，但又不得不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今日正好给陛下说一说：我和沈如水达成的一致意见是养两个混血的姑娘，日后从二人中选出一人作为传承，冠以罗姓为王，另一人则保留沈姓，作为王的辅佐。”

　　谢如愿听罢点点头：“不失为一种办法。”

　　罗生接着说：“至于日后是独传女子还是男女皆可为王，抑或是……世袭还是禅让，就看陛下如何对待自己的后代了。附属国理应效仿之。”

　　谢如愿又觉得一阵头疼，脱口而出：“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呢。”

　　“什么？”二人俱是一愣。

　　说都说了，谢如愿便简要说了说自己的顾虑。

　　“那帮大臣，”她一手撑着脑袋，眉宇之间隐约可见一丝凌厉，“自然希望朕只是个如武皇一般的意外。”

　　罗生端详着谢如愿，对方的美貌是不可否认的，但比起美貌，如今更让人难以直视的是其如今的气质与气势。到底是当了五年皇帝，如今又手握兵权，光是这副眉头轻皱的模样，令人瞧见心中就不禁凛然。

　　同样为王，她自然知晓对方的困扰。罗生放下茶盏，郑重道：“陛下，臣认为，比起皇帝应该是男是女、姓谢姓嵇这些问题，远没有皇帝是谁更值得探讨。”

　　谢如愿抬眼看了看她。

　　罗生继续道：“臣僭越，您虽然当初是以先帝无贤嗣为理由，以代理皇帝之名延续大昭，可如今陛下已经坐稳江山，如今的嵇氏就算想反也是螳臂当车。您还年轻，又是当之无愧的皇帝，就算现在暗地里占主流的仍是拥护嵇氏后人为储君，再过几年，又当如何呢？朝中老臣一死，那时候众臣审时度势，自然会有新的呼声。”

　　“因此，”罗生说道，“臣以为，您只需考虑是否想要孩子一事便可。”
　　沈如水也宽慰道：“雁雁若是惧怕生育伤身，又喜欢孩子，那我和御医们届时多费些功夫便是——你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都任你取用，若想平平安安诞育子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谢如愿陷入了沉思。

　　话点到为止，罗生看着对方的模样，给沈如水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告退了。

　　“时候不早，臣等就先告退了。”
　　“除夕宫宴再见。”

　　谢如愿送走了二人，对着袅袅生烟的香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也不知是否是雪路难行的缘故，直到除夕前一日，孟公公才乐呵呵地进来通报，说是萧吟行等人终于抵京，正等着陛下召见。

　　“什么时辰了？”谢如愿处理完政务后打了个盹，如今刚被叫醒，还有些迷糊。
　　孟公公答：“快到酉时了。您中午便没有歇息，奴才见您困倦，本是打算到用膳时分再就叫醒您的。”
　　她近来确实感觉有些疲惫。谢如愿揉揉穴位，从床榻上起身：“无妨。不过既然这个点了，王将军和曲侯就免了觐见吧，叫二人好好歇息整顿，明日除夕宫宴再见。萧吟行可以来。对了，你现在择一位宦官出宫去，带曲侯去他的宅邸吧。”

　　“是。”

　　半个时辰后，萧吟行快步走进了极宸殿。谢如愿本在回顾正月初一大朝会的事宜，见他来了，脸上不自觉就扬起笑来，起身迎上去。

　　她用手贴了贴萧吟行的脸，问：“萧卿一路上冷不冷啊？”

　　萧吟行弯起那双柳叶眼，也侧头贴了贴谢如愿的手，随后拿了副油嘴滑舌的腔调说：“冷啊，但见了陛下就不冷了。”

　　孟公公已经收起萧吟行的披风，同宫人一同退了出去。谢如愿见状，便毫无顾忌地捏起萧吟行的脸颊：“甜言蜜语地说什么呢……才不到三个月不见，你怎么好像瘦了。”她有些心疼地抬眼瞧他。

　　萧吟行：“‘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百多年都过去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饶命，雁雁，别再使劲了。”

　　谢如愿松了手，往他怀里一钻，紧紧抱住了。萧吟行轻轻半拢住她，嘴里还念了句：“雁雁，我从外面回来，身上寒凉。”

　　“我可不信。方才不是还说见了我就不冷了吗？”谢如愿故意道：“今夜给我暖暖床，我那时再试试。”

　　“成啊。”萧吟行笑着捧起谢如愿的脸亲吻，却被后者叫了停。谢如愿推推他的肩，含糊说道：“唔一等……这才几时……为了等你我还没吃东西呢。你也还没吃吧？先传膳。”

　　“下回就别等我了，我午膳吃的晚，还不饿。”萧吟行抵着谢如愿的额头说道。

　　谢如愿瞪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又犯了忙起来不顾自己身体的毛病：“那你陪朕吃！吃饱了才有力气伺候朕。”

　　萧吟行笑得肩膀颤：“好好好……”

　　床笫之间，谢如愿紧紧攀着萧吟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吟行哥哥……唔。你、你没再自己偷偷……熬药喝了吧？”

　　萧吟行低声回了句“没有”，道：“你吩咐过我的。”

　　谢如愿点了点头，心中有了数。她有些困了，就挠了挠萧吟行的肩膀说“轻一点”，然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后，第二天一睁眼，她的视线便和萧吟行的双眸对了个正着。

　　谢如愿浑身乏力，嘟囔道：“吓我一跳……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你昨夜说的话我睡前才反应过来，结果一晚上没睡好。”萧吟行捏住谢如愿的脸，问：“你倒是说完就忘？”

　　谢如愿茫然：“我说什么……了？”

　　哦对，她好像确实问了句什么。

　　她问他还有没有喝药。

　　谢如愿心虚地抬眼瞥了眼萧吟行，有种被逮了个正着的感觉，心道昨夜真是美色误人，她不过就是瞧着这张脸想象了一下二人若有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就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了，如今可是……大事不妙啊。

作者有话说

　　谢如愿（对手指委屈）：真是美色误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