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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忆吹箫 ...

  •   “玉公子,豁汤!”

      “好……”
      玉千云低头喝了一口鸡汤。

      “玉公子,次又!”

      “是……”
      玉千云又将一块鸡肉含进嘴里。

      “玉公子......”

      “好了!够了!”苏函走了进来,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厨娘这样招待贵客,“疱婶儿,你这样死死盯着人,叫客人怎么吃得下去?”

      “三公子啊,我似来向玉公子赔礼的。玉公子啊,我昨天对你太私礼、太无礼,请你原谅啊。”

      玉千云连忙道:“哪里,疱婶儿您也是担心自己的主人,这本无过错。”

      原来昨日他们回来,刚踏进岚岫山庄的大门,就有一个圆滚滚的妇人举着菜刀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呐喊着:“三公子莫怕!我为你抱球——”

      要不是苏函挡在玉千云前面,那把菜刀之下就要添一道冤魂。

      玉千云昨晚为此可没少做恶梦。梦里下着无数菜刀雨,菜刀双面都生着狰狞的脸,嘴里不断喊着:

      “为三公子抱球!”
      “我们要抱球、抱球、抱球——”

      他醒来时冒了一身冷汗,眼看窗外天色已亮,干脆起床。

      却没想到苏清起得更早,两人在客房门口相遇,苏清指他过来用早膳,自己便去往后山了。

      然而,他又没想到,苏家两兄弟,一个是起太早,一个又还没起,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地用早膳。

      最最最最没想到,那个要“抱球”的疱婶儿竟然又出现了!端着她的爱心鸡汤,腰间别着那把菜刀......玉千云当即正襟危坐、听她号令、任她摆布.....

      “疱婶儿,你的心意传达到了,你可以下去了。”

      “啊.....嚎吧。”

      庖婶儿刚要走开,苏函又道:“等等!”

      疱婶儿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三公子还有神马吩咐?”

      “......疱婶儿啊,你又忘记了。我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你是厨娘,不是带刀侍卫诶!出了厨房不要拿菜刀,这样很吓银啊。”

      疱婶儿按着腰间的菜刀,喔...好像的确是说过喔。

      这下庖婶儿真的走了!可“抱球”的回音还是没有消失。看玉千云心绪不宁,苏函问出了原因后,心想以后千万要减少他们两人的碰面机会。

      “啊!我有一计!”苏函灵光一现,问玉千云:“阿云你有没有喜欢的乐器?”

      玉千云想了想,还真有。回道:“萧。”

      箫声......总是带着些许凄婉。

      如此美丽的雪晴之日。那家伙又开始吹奏了,曲子也一直是同一首,绝不更换,每日必奏,雷打不动。

      “我听说很多婉转的箫乐都意在传递相隔两地之人的思念,你也在思念谁吗?”

      箫声被吞咽入腹,看不见那人的表情,却能看见他脸颊旁深深呼出的一道白色热气,就像一丝仙云,转眼消逝不见。

      那是他在叹息。

      少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说出名字,我可以帮你去找他。”

      “……找不到了。”

      一句找不到了,道出心底最脆弱的心酸,是人找不到了?亦或是生命找不到了?

      煜煜阳光下如同有天地的精灵,偷偷撩拨着轻系的鹤白羽氅,他凌寒背对少年,犹如一只孤独的雪鹤即将飞向远方。

      少年欲伸手去够,却发现两人站得是如此遥远,这是他第一次有“挽留”的想法。

      “找不到,那就换一个人!”

      青年有些意外,“喔...是个好想法,换谁呢?”

      少年早就想好,“换成我,那我就天天来见你,你也就不用再忍受思念之苦了。”

      “哈...”

      一声失笑,是真心怀有期待?还是轻视少年的无邪?
      或许两者都有。

      少年却难以确定,因为这个人总是如此难以捉摸。
      有时像看惯尘世满身风霜的凡人,有时又像落入凡间安逸行乐的谪仙。

      “你要和我拉钩吗?”
      青年终于转过身来,灿然一笑,冰消雪融,“将你的小指伸出来。”

      拉钩,据说是人类的一种约定方式。

      两指在阳光下交相轻扣,洁白的皮肤上仿佛闪耀起迷眼的光,青年用温柔的口吻念着:“拉钩上钓,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猪八戒,如何?”

      才一百年?他这是看不起谁?!

      “不好,我来说。”
      两手再次摇晃起来,少年念道:“拉钩上吊,生灵不灭我不变,谁变了谁就吃大便!”

      “咦.....”青年身子一怔,“我高贵的圣灵子,如此惊世骇俗的发言是何人教你的?”

      少年想了想,做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们人类教的。你们人类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那天以后,岛民们都说圣灵子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天天跑去那关押着奴隶的暗牢中,竟然只是为了向低贱的奴隶学习如何吹响一只破竹管。

      地牢大门之外。

      “圣灵子!您身份尊贵,不该再踏足这污秽的地牢。”守卫一脸凶相,义正言辞地阻拦到。

      对着他,少年无需温和,只要不悦,消灭就行!本该如此。

      但少年想起了那人不喜杀生,于是冷脸命令道:“走开!你既称我为圣灵子,便该知晓整个有灵岛,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何时轮得到你来替我圈定活动范围!”

      守卫虽然惊讶,却还是乖乖让道。

      地牢之中,少年走到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身边。

      “师父,你教我了一堆理念,今日总该轮到实践这一步了吧,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吹响这个玩意儿?”少年晃晃手中的竹笛。

      那男人恍惚中听到了谁在说话,身体却一点儿也不想动。因为他病了。
      在这寒冷的地牢中,好不容易能眯瞪一会儿,没想到这个家伙又来烦人!

      可他不能反抗,甚至不能让人看出他的不耐。

      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这个少年不是一般人,额...也不对,这个岛上的都不是人!反正这个烦人精......还是轻易不要得罪他的好,啊......自己还盼望着有朝一日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见一见自己的父母妻儿呢。

      男人缓慢爬起来,也只能勉强歪跪在地上,用沙哑的嗓音哀道:“求求你了小兄弟,别再叫小人师父,小人承受不起。”

      少年蹲下身子,从怀里拿出一粒灵丹,“师父,你们人类不就是这样称呼教导自己的长者吗?灵人不会生病,岛上也没有治疗风寒的草药,这是可以加强灵质的丹药,也许可以缓解师父的病痛。”

      才只是认识两三天而已,而且明明是你单方面强迫我,我怎么就成师父了?

      男人真的又烦他又怕他。

      这粒药丹......男人不知该不该吞下去。
      他曾见过这些卑劣灵人的恶作剧,骗人类服下各种毒药,以人类痛苦挣扎的死亡姿态来取乐!

      但自己的确越来越虚弱了,这样下去恐怕也挺不了几天。吃不吃都是死,那......还是赌一把吧!

      一番纠结思虑过后,男人索性将眼一闭,丹药入喉的瞬间便化散开来。

      少年露出快要熟练的笑容,运功帮他逼出药性,不一会儿,男人竟觉得自己容光焕发,身体的疼痛全都在一瞬间消退。

      男人连忙跪得更加端正,诚心诚意,痛哭流涕,“多谢...多谢!小人多谢小公子!小公子有什么要求,小人必定全力帮忙!”

      少年感到心底有一丝风拂过,这应该就是“开心”吧!
      他将手中的竹笛放到男人手中,意思很明确。为了感激救命之恩,男人接过这支竹笛,放到嘴边。

      “小公子,你仔细看着,这竹笛啊得横过来吹,就像这样......”少年一脸期待地看着,只见男人嘴唇微微用力,将气息注入笛孔,然后便听到了气息注入笛孔的声音......呼呼......

      这时候要笑容凝滞。少年想了想,歪头看着男人。

      男人身子瑟缩一下,有些惧怕,还有一丝尴尬,被掠来岛上很多年,很久没碰过故乡的东西了,一时间竟激动得失了水准。

      “......像这样是吹不响的,咳咳。”男人又调整好状态,双眼微闭,再次送气入笛,一阵悦耳的笛声响彻寒冷的地牢,笑容终于又回到了少年的脸上。

      苍茫天地,白雪停了纷飞,一阵轻舒脚步踏过,鹤白还情照旧来到梅树下,摸出怀中玉箫。

      缓缓一曲起,悲声传遍四方,却忽有笛声相和。

      诧异之际,鹤白还情回身看去,竟是圣灵子虽遗朝自己走来。

      虽遗终于如愿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承担这份孤寂的思念。
      箫声瑟瑟,笛音飞扬,笛箫同响,一时间悲调不再悲,孤单的人有了交心知己相陪。

      思乡一曲奏完,余韵犹在,玉千云沉默良久,才缓缓抬眼。只见苏函单手撑着脸庞,听得十分专注。

      玉千云微微一笑,沉醉中的苏函忽然醒神,痴痴笑道:“下一曲。”

      玉千云愕然,惊叹于他的脸皮厚度,兀自放下萧,道:“没有下一曲了,要想再听,得收费。”

      苏函狡黠一笑,双手合十,“对不起,阿云,明明是我提出用音乐净化梦魇的建议,却让你为我演奏......我稍候就去妙乐坊报名,下次换我吹笛子给你听~”他蓝色的眼眸轻微上挑,每次眨眼就像蝶翅轻展似的,玉千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的夜蝶。

      苏函的眼神突然变得深沉,他可是每时每刻都注意着玉千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于他一个微妙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什么。

      苏函面上笑眯眯,实则内心咬牙切齿、抓心挠肝。

      看谁啊?告诉我!!!

      “苏函,你一眨眼,真像那一晚害我的蝴蝶啊!”

      “啊,原来是蝴蝶啊......”苏函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不对,“蝴蝶也不可以!”

      “嗯?蝴蝶什么不可以?”

      “啊,我、我是说......蝴蝶也不可以随便害人。对了,刚才的曲子真好听!是谁教你的?”

      看他顶着一张邪魅的脸,说话却颠倒古怪,虽然有几分可爱,可玉千云还是觉得,莫不是被自己撞坏了哪儿?

      “是芙蓉教我的,这可是芙蓉唯一会的曲子。”芙蓉不让玉千云叫她义母,也不给玉千云冠她的姓,为此玉千云暗自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安慰养子,她苦练吹箫好几月,终于能单独吹出每个音时,赶紧迫不及待地给玉千云演示一遍,演示完后还气喘半晌。

      年幼的玉千云也不懂什么处世妙方,只是听完后,单纯按心中所想再吹一遍,果然悠扬如烟生,宛转似鹤鸣,比那听后令人肝肠寸断的“呜呼呜呼”声好听不知多少倍。

      回想起当初自己倾情一曲,就莫名包揽了洗衣一年的活计,玉千云甚觉好笑。

      可恶!芙蓉这个女人,竟然能让阿云露出这种微笑!!

      “哇哦!一听就是一位出尘不染的女性呢!有机会务、必替我引见一下。”他还特意强调了“务必”俩字。

      玉千云震惊加无奈,没想到竟然有人想认识芙蓉。被名字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啊。

      “好啊。”你到时候可别后悔。玉千云道:“...不过在此之前得想办法回到天莲城。”

      “不用心急,采风阁是胜洲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咱们去那里打听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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