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夏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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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落，日色沉熄在地平线下，昏黄的路灯恪尽职守，在夜里的暗处涂抹出一块亮来，于是许多块光斑连起来，形成浓重色彩里的暖色，远看像夏夜的萤火虫。少了蝉和蝈蝈，多了些干枯的叶和死去的花朵。
床上的人早已阖上眼，卷翘的睫羽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墨色的发散落——有的腻在白皙的脸旁，温柔地搂着他的眉毛和鼻尖，有的又缠着淡色的唇，似在索一个吻。房间的窗帘没有拉紧，有一丝月光偷溜进来，窥探着四周，又悄悄隐去，无事发生。
待到第一缕晨曦破出桎梏，昨夜凝结露珠自草尖滑落，泅湿了一小块灰喜鹊的淡蓝色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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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的第三天，我成功地被贾远望列入朋友的队列。同时，我已经2880分钟没有见过江苑声了。照理来说我现在应该赶紧找到逃离循环的方法，撇开这些情情爱爱的念头，可是我也忘记为什么，我总是不自觉地注意江苑声。
当我第五个三分球落地，贾远望终于叫了停。
我单手转着篮球，瞥着贾远望，兴致缺缺，“怎么？这就不行了？”
待我走近，他一把勾住我脖子龇牙咧嘴，“谁不行？这叫战术性修整懂不懂？”
他身上都是汗水，我嫌弃，挣着要躲开，“哪门子战术修整？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不行直说，爸爸又不笑话你。”接着不出所料，他跃跃欲试想跟我动手。
三，二，一。
“诶？学长学长学长！”我叫住路过的卫苑声，躲在他身后。
卫苑声一愣，抬头看了看贾远望，又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温柔的浅棕色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疑惑。
“贾远望欺负我。”我张口就来，开始假哭，“我好可怜。”
贾远望：“......”
卫苑声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他忍着笑意，眉梢眼角都是上扬的迹象，怪他，“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小朋友？”
贾远望磨牙，“敢情你是就对着我横是吧？我不是学长？怎么没见你叫我一声？”
“你没有学长帅呀。”我轻轻拽着卫苑声的衣摆，装我的可怜兮兮，“还那么凶。”山茶花香在我鼻尖流连，一如既往的熟悉。
卫苑声终于笑出声来，转过来揉揉我的头发，话却是对着贾远望说的，“算了，你跟小朋友计较什么。打球吗？”我好像是他家养的小狗，不过他家似乎只有一只小小的鱼骨纹美短。
贾远望摆摆手，坐在场旁喝水，“不打，累了。你跟你的小朋友打吧，他打球也不差。”
第一千次感谢我会打篮球。和卫苑声对上，篮球馆里防潮膜被运动鞋磨出声响，他的发丝沾上眉毛。我们对视，浅棕色和深棕色。我们肩膀磕碰，白色7号和黑色9号。压低重心，转动脚踝，手腕翻转。我不敢再纠缠，拉开距离，起跳。
他也起跳。弹跳力意外的好，但我胜在5cm的身高上，篮球在空中回旋，稳稳进框。三分。于是他的眉毛扬起来，意外或者是感兴趣已经不得知，我们换了方向，我防守他。
卫苑声持球站在三分线外，交叉步，一个假动作，重心从左边回落至右边，迅速起跳。我看穿了他的假动作，往左侧挪了半个身位，想盖他的球。
面对面，然后晚他一秒起跳，手臂交错间我只看着已经越过指尖的篮球。下落很短暂，我们温暖的皮肤贴在一起，打篮球里最经常不过的肢体触碰。我转过头看那个球，“学长篮球打得挺好啊，以后有空一起打吗？”
侧着身体，余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听见他的愉悦，“好啊。”
＊
大一的课程算不上多，因为疫情，B大的军训调整到了明年的夏天。横竖我是无所谓的，毕竟那个时候我早就死了。啊，可以稍微乐观点，万一我可以循环很多遍呢？
我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午后，太阳渐弱，空调有些冷，我把袖子拉到手指处，仅剩的一截指尖翻着书页。可以说图书馆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天然的屏障，高贵的陌生。我可以穿着最舒服衣服坐在布艺沙发上，盘起腿，桌子上放一杯柠檬水，纸页在视线里跳动，铅字懒懒散散地点缀。生动的安静里，树影爬上来又落下去，太阳在云朵里逃窜，一个下午在缝隙里消耗殆尽。
又遇见了学长。意料之中。
一抬头看见他朝着我走过来，手里是和我不约而同的《荆棘鸟》。“好巧，又遇见了，在看什么书？”
“《荆棘鸟》，考琳·麦卡洛的。你呢？”
“我也是，好有缘分啊。你不会也喜欢卡勒德·胡赛尼和雷蒙德·钱德勒吧？”他在我对面坐下，十指交扣呈一个小小的斗状。
“不会吧，”我顿了顿，对上他的眼睛，“《灿烂千阳》和《漫长的告别》？”接下来他会说——好难得，以后可以互相推荐书啦。
卫苑声于是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我手指摩挲着书页，漫不经心地等着这句话，想要是这一刻能停留地久一点就好了。他说，“最近才看完《群山回唱》，作者大框架的叙述真的很厉害，我感叹无数次了。”
“的确，要是换做我，早就晕头转向了。几代的人物关系，以及他的叙事手法，转场和语言，我太爱了。”
“说说《荆棘鸟》吧，你看到哪里了？”
“麦特劳克岛，梅吉和拉尔夫。说实话有点意外，我本来以为他会真的就这样恪守理智。”
“那他不就真的是红衣大主教了吗？”卫苑声笑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那也是，倒也契合这个书名。”
天色不早，我们顺便一起吃了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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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说的是，书里的有一段话让我觉得温柔，熟悉的温柔感。
“他醒来了。她低头望着他的眼睛，看到那蓝色的眼睛里爱情依然如故。自孩提时代起这种爱就温暖着她，给她以意志力量。他的眼光中还有一种深深的、隐约可见的疲倦。这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灵魂的疲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夏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