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环》丰楠笙

5、梦

　　我收拾好行李，爸妈把我送到火车站。
　　检票，候车，找车厢。因为晕车，我全程都带着口罩。记得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提到，小孩子晕车是因为耳水不平衡，可是我都快18岁了，我晕车晕船晕火车晕高铁，这也许是爸妈不放心我独自出行的原因之一。
　　找到我的铺位之后，我盖上被子酝酿睡意，随着火车的启动，车厢开始小幅度地摇晃，大脑一片混沌，我祈祷自己赶紧睡着。
　　的确是睡着了，还被附赠一个短梦。
　　梦见了我、学长和贾远望，梦里的人脸都是模糊的，但我就是知道谁是谁。我回到了篮球场旁，《成为简·奥斯汀》的话音刚刚落下，贾远望喊出学长的名字。
　　很无厘头。你越想回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反而会在你记忆里模糊化，所有的细节就像是被谁抹去了，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在隐约的暗示下，“记起”了一些错误的东西。
　　比如梦里——
　　在听见贾远望的声音后，学长皱了皱眉。
　　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我漏掉了。
　　是什么？
　　梦里贾远望勾着学长的脖子，问我们要不要去打球。我原本笑着的表情有一秒的凝滞，学长拒绝了他，和我一起回了宿舍。

　　＊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醒来已经快到站，广播里的女声普通话不太标准地播报着，“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要下车的旅客带好行李及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带着点广东的口音。
　　我在学院的帐篷里填完自己的信息，一抬头对上对面卫苑声浅棕色的眼睛，我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学长好，我是唐汤。”你未来喜欢的唐汤。
　　“你好，我是卫苑声，欢迎进入大学。可以先去宿舍收拾，然后让你志愿者带你了解一下B大的环境。”说罢，他垂下头整理桌上的资料，我看了眼他头发绕出的柔软的发旋，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淡淡的山茶花香。
　　“好的，谢谢学长。”

　　＊

　　去宿舍的路上我碰见了贾远望。他背对着我走在前面，我认了半天才上前拍他的肩膀，“是贾远望学长吗？”
　　“你是？”
　　“唐汤，就是群里的那个糖糖。”
　　在暑假我就加入了官方群，我没有向前三次一样把它当摆设，我试着在群里搜贾远望的名字，很幸运，搜到了。我找了个由头加了他，私聊过几句，更多地是在新生群里碰面。
　　虽然我对贾远望有所怀疑，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时，凶手无处不在。所以我提前在网络上接触了他。
　　“糖糖？糖果的那个糖？不是吧，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女生来着，取这种小女孩的网名。”贾远望眉目舒展，我确认再三，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兴的表现。
　　于是我也笑起来，“唐汤，谐音糖糖，家里人老这么叫，就习惯了。”

　　＊

　　贾远望很热情，帮着我把行李搬上六楼。临走时我有意无意地聊到自己之前是校篮球队的。明显地看见他眼里的欣喜跃动，要不是看我还有行李没收拾完，他肯定会把我拉去篮球场上大战三百回合。我知道他对篮球的热爱。
　　“上一年”他和我约球就是，除非精疲力尽，遇到强劲的对手反而会生出更强烈的胜负欲，越挫越勇。他开朗，阳光，按理来说是很值得一交的朋友，我却因为学长的两个表情，怀疑他会在十几个月后杀死我。
　　愧疚在我心头生根，牵枝拉蔓地占据道德的高地对我指指点点，新生的芽尖失去依附，软塌塌地匍匐在地表，近了是一滩烂泥，远了像一大滴绿色的泪水。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找到杀死我的人，阻止这一行为的发生，然后活下去。

　　＊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在宿舍的木色地板上划出几道痕迹，把宿舍不公正地分成了两个区域——阴影的大多数，光亮的一小块。我盯着那块光亮漫不经心地把我的时间线过了一遍，我从小就记性好，更何况同样的事情经历了三遍，我还处在事情发生地。
　　影子在晃动，原来是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吹过来，搅得窗帘不肯安生。
　　我突然觉得其实找不到那个杀死我的人，我也只是会被困在这一年里而已，我在17和18岁之间游走，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日常。我永远长不大，同样的，我也永远不会老去。
　　我知道，你又要发出疑惑了，你怎么知道是永远？如果这种循环有次数限制呢？
　　实话实说。不知道，猜的。反正现在没什么头绪，也没有渠道，要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还只能走养成系路线：互相认识，培养感情，交付信任。这一流程结束，你才有可能可以触摸到对方的秘密。
　　没有上帝视角，没有金手指，没有贵人相助。跟小说大相径庭。我只是个爱党爱国勤奋好学的纯情大学生罢了，莫名其妙死了三次，也许还会接着死不知道多少次，在找不到杀人凶手之前，我可能会一直死掉又复活。当然也可能下一次死亡之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彻底结束了。
　　虽然我想活下去，但是这样不停地寻找自己的死亡原因也真的很麻烦，我挺怕麻烦的，追卫苑声除外。
　　胡乱想一通，我又盖上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