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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线索 ...

  •   孔蔚洇觉得自己过得还是挺潇洒的。
      他和码头的工人们住在一起,宿舍便宜、工资日结,虽然日子过的有些紧巴,但也不至于挨饿,随身揣出来的银票也没用上,一直被他贴身放着。
      他的工友们待他很好,爱唠家常的婶婶们看他年纪小,又是孤儿,常常塞给他些琐碎的东西,有时是家里母鸡新下的蛋,有时是自己亲手纳的鞋底。
      他的室友们待他也很好,几个淳朴高大的汉子看他闻不得烟味,都悄悄地躲到门口抽完烟才进屋。
      孔蔚洇一一记着身边人对他的好,不知道回报些什么才好。他盘算着没出正月就算年,托赶集的大娘买了些红纸,又找到厂里的管事借了笔墨,给身边的叔叔婶婶们一人补了一副春联,“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他轻轻的念叨着,希望每个对他好的人都能“吉星高照”——当然也包括他的哥哥。
      “愿正则岁岁平安、年年喜乐。”孔蔚洇在他的日记本上端端正正的写道。

      港口的春天很短,刚出正月,天气回暖,路边的迎春花就开了。
      孔蔚洇照例在织机旁工作,重复枯燥的动作让他感到乏味。他机械的拉动着木片,有些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当初保养的白白细细的手不到两个月已经磨出了许多茧子,有点可惜呢。
      前几日孔蔚洇去了趟医馆,想把打了一个多月的夹板拆掉。留着山羊胡子的大夫摸了摸他的腿,有些诧异的说,“已经打上一个多月了?还没长好呢,回去再养养吧。”
      从医馆出来的孔蔚洇有些忐忑,他用手摁着自己的腿,想着最近有效时间越来越短的针剂,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孔蔚洇疼得想把腿卸下来,他死死抓着被子,冷汗湿透了枕巾,止疼的针剂再没起过作用。
      孔蔚洇在床上躺了三天,不想再让他的室友们旷工照顾他了,在第四天和他们道了别,“别担心,我去医馆住些日子。”孔蔚洇笑着说。

      孔蔚洇漫无目的的拖着伤腿在港口走,痛感上来时他就靠墙坐一会,好些了再继续走。
      太阳落山了,他靠着一面墙昏睡了过去,半夜又被一抽一抽的疼痛唤醒。
      第二天,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他旁边的醉汉酒醒后带他来到了不远处的棚户区,“你可以呆在这”,醉汉踢了踢脚下的干草,给他解释道,“这原来住了个疯子,上个月就不见了。”孔蔚洇感谢了他一番,稍稍整理了一下干草堆,侧身倒在了上面。
      他疼得头脑发昏,“谢正则”,他神智不清的喃喃念叨着,“哥哥……”抬手抹了把脸,脸上全是生理性的泪水。

      另一边,谢正则的状态也不好。
      他和父亲告了假没有回军队,留在禾城打理生意。他在白天给自己安排了满满的工作,不让自己有一刻闲暇,晚上强拉着程冬每日酗酒,直喝到昏睡过去。
      “我把阿洇弄丢了”谢正则哽咽着说,眼睛里全是血丝,掐着程冬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我疼……”
      已经一个多月了,程冬叹息。他最开始气得抽谢正则嘴巴,想逼着他清醒一点,后来苦口婆心的嘱咐他注意身体,现在只能陪着他喝酒,看着他免得他出事。

      无论前一天醉成了什么样子,谢正则每天早上都会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出门工作。只是,即使刮掉了泛青的胡茬,泛青的眼圈也依然让他显得颓废。
      他要离开禾城两天去港口的造船厂查账,程冬有些担忧的给他送行,“出门在外就别再喝酒了”,程冬嘱咐道。
      程冬把他送到了城门口,有个道士样的乞丐拦住了他们,“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乞丐把手中的破碗凑到谢正则面前,“行行好吧,祝您吉星高照。”谢正则掏了些铜板放到碗里,一言不发的出了城门,乞丐重复着同一句话,笑眯眯的去找下一个目标,“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
      清晨的城门很安静,乞丐的声音渐行渐远,“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谢正则小声重复了一遍,泪水顺着眼角滑下,讽刺的笑出了声。

      他到了工厂,雷厉风行的查了一整天的账,把负责人训得战战兢兢。他烦躁的捋了捋头发,看着窗外将落的太阳,对负责人说,“今天先到这,明天把管仓库的人叫来。平不了的账明天再对。”负责人长出一口气,赶忙称是。

      出了工厂的谢正则打发司机先回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一块石头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他盯着脚尖的石头,控制不住的想起阿洇来。
      阿洇爱吃甜食,叼着麻糖像抱着松果的松鼠;喜欢吃辣,但吃多了身上会起红疹子;喜欢穿绿色的衣服,最讨厌蓝色的裤子;喜欢恶作剧,有一次捉虫子放到他枕头上结果忘记了,把自己吓得直哭……桩桩件件,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转。
      他回过神抬起头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走到不知哪个村庄,田里的地因为干旱裂开了口子,本该抽芽的庄稼枯死在地里,田埂上荒草丛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只好循着灯光找到村里一户人家,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个笑起来很和蔼的婶婶,痛快的答应了他借宿的请求,“我儿子在港口帮忙搬货,你可以睡他的床”,婶婶边说边给他铺好了床,絮絮叨叨的和他解释,“今年大旱,没有雨水,庄稼都不长了,村里的小伙子都去城里讨生活了,没钱修龙王庙哇,这是神仙生气了才不给下雨呀。”

      第二日一早,谢正则给婶婶留了些钱,准备告别离开。出门的那一刻,他抬头看见了门上贴的对联,“新春富贵年年好,佳岁平安步步高”。谢正则呼吸一滞,猛地回身拉住了婶婶的手。
      “这幅对联是哪来的!”谢正则急迫的问。
      “是……是我儿子带回来的哇,咋了嘛小伙子。”婶婶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面前奇怪的青年手劲大的可怕,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你儿子在哪做工?带我去找他!”谢正则好像失去了理智,掏出一块银元摁在婶婶的手心里,“带我去找他,找到了钱就是你的!”
      婶婶吓得没敢接钱,惊疑不定的带着谢正则往码头走。

      对联上的字是孔蔚洇的,谢正则化成灰也认得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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