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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纳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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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件事传进皇宫的时候许霁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早晨他听说他那个母后让她宫里的太监去白家的时候他就有些预感了,他这母后向来对别人嫁娶之事颇为上心,眼看着自家侄女当皇后无望,这便去操心他人了。常在身旁伺候的常公公见皇帝这表情,便知他是有些不悦了,在心中默默叹气,还是要把事情全禀告上去,“陛下,坊间已经有传言,奴才听说白小公子将那四王爷送至白府的聘礼退了回来,还把长公公打出了门。这会长公公应该已经进了宫来去禀告太后,怕是不久后要来陛下这儿告状了。”
许霁将手中批红的毛笔放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道“这几日他愈安静,朕就心神不安的,他向来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如今他抗旨朕竟也没什么意外的。”常公公心知皇帝登基这三年虽表面和善可亲,但背地里下手可丝毫不手软,朝中多少党派叫苦不迭但很多时候对这位新皇无从下手。这几年皇帝也培养起了许多心腹重臣,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皇帝对白家却总是不同的,或许这不同便也体现在了白家唯一的小公子身上 ,帝王对这位小公子一向是偏袒地明显。常公公心知肚明,便也不在皇帝面前提来势汹汹的太后和抗旨的后果,“小公子这几年虽说性子沉稳了许多,但有些真性情总是抹不掉的。”
许霁瞥他一眼,“你这张嘴总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如今这般,可不是真性情可以搪塞过去的。”
于是说曹操曹操到,太后派人来请了,许霁与太后暗地里的势力斗了三年,如今也只差撕破脸了。于是又去她宫里演了一场母慈子孝,拉扯过后他便下旨禁了俞然的足让他等待发落,给了太后一个“交代”。
晚间的时候这弹劾安国公府的奏折便上了许霁的桌上,常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奏折分类,“这是不久前右相遣人送来的。”许霁翻开看了又随意放在一旁,兴趣缺缺“右相这次的奏折为了参安国公府也不提让朕去后宫之事了。”常公公意会,将那奏折放到案桌最边上,陛下继位之前常在边疆,加上太后无意让他娶妃拉拢朝中权贵,但如今继位三年陛下几乎没有踏足过后宫,后宫的妃嫔寥寥几位都是太后选的,后宫自然无皇嗣诞生。
从前还能拿皇丧挡着,现在皇丧过了,这些朝臣就一直想着法催着许霁去后宫,许霁已经烦过一段时间了。他劝道“想来右相也是爱女心切,但后宫之事乃皇上家事,右相便有些欠妥了,陛下也看了一天了,不如早些歇息。”
许霁看了看外面有些昏暗的天色,摇了摇头,“宫门还没落锁,今夜可没有那么太平,朕看来还是得等着。常德,你吩咐人去宫门候着,见到人了就把人放进来。”常公公有些讶异,但还是赶紧去吩咐人办事。
宫门外的更夫打了更,宫门的侍卫正准备落锁便看来不远处缓缓驶过来一辆马车,于是昏昏欲睡的侍卫全都清醒了,看了是白家的马车,又想起常公公的吩咐,不敢大意,上前去问“车中是何人?”“稍等”清丽的女孩子声音从里面响起,“我家公子是白家小公子。”车帘被拨开,女孩子扶着穿了俞然下了马车,侍卫们行礼,将身后的宫门打开,常公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还请公子快些进去,待宫门落了锁便没有再开的规矩了。”
俞然将兜帽放下,微微向他们颔首“多谢,幸苦几位了。”随后便和春夏随着常公公一同进去,进去宫门之后的宫道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后,其他人都不能乘坐轿子马车。宫道随长,但每隔不远处都有宫灯,所以并不暗。夜间起风了,春夏将俞然的兜帽盖好,扶着他慢慢走,有些担忧俞然的身体,“公子我们慢些走。”俞然安抚道“无妨。”
一旁的常公公也随着他们慢慢走,皇帝吩咐他出来接人,并没有吩咐其他的,他也不敢擅作主张为俞然安排教轿撵。于是这条宫道走了将近一刻钟,从前俞然和大哥进宫常走这条宫道,却从来不像今日这般冗长。
这宫里除了皇帝的后宫俞然比国公府还熟悉,此时常公公引着他们去的便是御书房的路了。御书房外当差的太监宫女并不多,屋外只剩两盏灯笼,屋内的灯火却透亮,常公公堆笑道“请吧,公子,春夏姑娘便先留步与杂家在屋外等候吧。”
俞然朝春夏点点头,春夏虽然不愿却无法只得止步。俞然握紧了藏在以下的纸张,摘了兜帽走进屋去。屋内只有两个宫女在两旁站着,许霁还是在案牍上看奏折,见人来了便起身下去,“不必多礼。”俞然正要行个半礼,许霁已经来到他面前了,虚扶了他一下“过来这边坐吧。”
俞然却是不动,再一次俯身行礼“臣今夜前来是有事所求,求陛下成全。”许霁坐在一旁,看着面前脸色已经有些白了但还强撑着的少年,有些好笑“只要你所求之事不要过于荒谬,朕能成全得好。”底下的宫女端着托盘进来,许霁摆摆手,屋内的宫女收了托盘便都退了出去。
许霁侧身饮茶,好一会才看向面前的人开口道“那便说吧,你有什么事是要求朕的?”俞然干脆一下子跪了下去,将之前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断绝书拿出来呈上,沉声道:“臣不愿嫁入四王府。”跪在他面前的少年在这略有秋意的时候就已经穿上了冬日才会穿的衣物,纵然如此本就厚重的冬衣穿在少年身上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而衬得他有些消瘦。
许霁想起从前,白家长子和安国公和国公夫人都还在的时候,那段他还在宫中肆意玩闹的日子,白家长子虽名为白瑄,但性子行事却是武官做派,是与这名字丝毫不搭的。白家不似其他官家府邸后院复杂,嫡子庶子争斗不休。白家家训就是一夫一妻,若四十岁后无子方可在正室夫人的同意下纳妾。而白瑄和俞然的母亲是是老安国公战友的女儿,与那时的安国公伉俪情深,因此也就不存在后院的腌臜事。
大多是因为白瑄和俞然与他玩得还不错的缘故,每逢过节之时。安国公夫人也总会邀请他一同去府中玩耍,白家的晚宴上不像是用膳,许霁也不是需要让他们诚惶诚恐的王爷,他们更像是许霁只在话本上看到的一家人吃饭,孩子可以嬉闹,可以挑食撒娇,父母也会无奈训斥,会宠溺,而安国公夫人会在送他们出门玩耍的时候给他们准备衣服和好吃的零嘴,并嘱咐他们早点回家,这一切对于他们很平常。
但这些情景对于许霁来说却是没有过的,但在许瑄成为他的伴读,俞然总跟在他后面之后他也感受到了,并时不时能短暂地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常公公是从小跟在许霁身边的,也曾开玩笑说除了皇宫,许霁去过最多的地方便是安国公府了吧。
后来,他登基了,安国公战死,许瑄失踪,国公夫人悲痛过后也撑不住走了。
白家,只剩下俞然一人,群臣曾上奏让他翻新安国公府,并为白家战死的将军在民间建祠堂。俞然不愿,许霁便也默许了。
外边有点起风了,许霁看见殿外红彤彤的灯笼影子晃了两下,他回过神来,俞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臣自知辜负了先帝的皇恩,罪该万死,望陛下能看在微臣爷爷老安国公年事已高和白家世代忠烈的份上不迁怒于安国公府,臣愿自除名白家族谱,任凭发落。”
许霁眉头忽皱,手下正拿着的茶杯盖用力一歪,打翻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晚寂静,这一声传到了屋外,春夏几乎要成了苦瓜脸,常公公也有些担忧,但只能劝解春夏安心些。
眼看着茶水在地上就要流到俞然跪着的膝盖旁,俞然依旧不为所动,许霁难得有些恼怒,站起来去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俞然,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俞然站得有些不稳,膝盖上还有些麻痛,待皇帝松开手,他便抬起头来,认真道“臣是不可能嫁入四王府。”许霁一堵,却是有些心烦意乱,一时间便也不知道说什么。
俞然的性子他哪里不清楚,这或许便是他想的“最好的办法”,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便是如此,前些日子你若如实说了,再如何朕也可找些什么法子拖着,何至于此?”俞然却是苦笑:“陛下,能拖多久呢,臣不愿再自欺欺人了。”
许霁看他白得有些透明的唇色,忽恍然这几年他记忆中的那个俞然与白家已经不复往昔,当年俞然在琼花宴上请求先帝赐婚他与四王爷时是多么鲜活和意气风发。不应当是现在这样的。“俞然,朕纳你为妃”许霁突然道“先帝留下的不过是口谕,再如何总不能越过朕这个还在着的皇帝吧。”
俞然愕然,许霁却还在继续说着“老国公只有你一个孙子了,左右朕现在后宫也还清净,这皇宫你再熟悉不过了,朕亦不会拘着你,最多应付一下太后那边。”
这下轮到俞然哑口无言,他想劝告一下,但他也知晓许霁是皇帝,皇上说出的话是不能收回的,先帝的不能,新帝的也不能,但许霁总归是还活着的皇帝,他说可以,俞然没有理由不是信服。
俞然站着看着许霁将他的断绝书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然后谢恩,这样也好,只要能远离荣王府,何处不是去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