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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白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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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舒王的脸亲测好用,楚宛愔一路挽着他的手,刑部内畅通无阻,直到卷宗阁,彭策才想起儒生被刺的最新案卷搁在自己书台案上,欲去取,让二人在阁内等他。
“抓够了吗?”慕渊成见楚宛愔手未松,低眸问道。
廊阁一来一去需要多少时间?被彭策识破可不妙。再则,楚宛愔揣得暖和,让她霎时松开,还真是不舍。
“小舒王不是也没放手吗?”
慕渊成听这话欲挣开,但她身体一缩,手臂圈得更紧,笑盈盈看向他:“别,别,我说笑呢。大冷天的,一漂亮姑娘被丢出刑部,多煞风景啊。”
彭策看俩人背影,读取道:舒王妃在闹,小舒王在笑。
就背影哪里能看出人有没有笑,但这小舒王衣袖摆动的幅度,身体倾靠的程度,俩人对视时,眼眸相看的角度.....再加上彭策多年与之的相处,小舒王八成是个闷骚。天冷不知道多穿一点吗?靠这么近,都快偎在怀里了,多伤风化啊!
“咳咳,小舒王,姜小姐,请随我至后堂。”彭策不忍打扰,但手上案子急于解决,只身穿过俩人,将其分开了。
儒生被刺,楚宛愔也在现场,而且此女才智,想法刁钻,说不定能有不同见解,慕渊成便没有让她回避。三人围坐于案,确认窗外无耳目后,彭策将一封书信呈上。
“那个接到小舒王的飞鸽传书,我紧急抽调了贺闻在卞江城驿馆自缢的卷宗,除驿馆的一则报案便无其他,更令人奇的是驿馆的掌柜次日就把报案销掉了,这是不符大夏法令的,人已死,怎么都会记录在案,贺闻又是二甲进士,死讯该告知内文院。”彭策将书信打开,又从左袖口拿出一张院试卷,将俩者放在案上对比,“我去询问内文院,内文院的学士告知的确有人拿着贺闻的报帖打算鱼目混珠,可被他们是破了。来人是东江口音,贺生是北方人。你们猜此人是谁?”
院试卷为贺闻童试的答卷,与旁的书信字迹相差无几。
“写信的人。”
“姜小姐聪明。字迹虽能模仿,但是行文遣词二甲进士与普通儒生,还是大不相同的。这封信是玄复公公转交到刑部,说是贺闻这几月与救济会人沟通的书信。我这里还有一封。”
彭策这次没有从袖口拿出,而是走到第三排卷宗木柜,挪开一沓书卷,里面藏了一个很深的小匣子,彭广将匣子递给慕渊成,却未叫其立即打开。
“小舒王,先不急。这又是另一件案子。内文院无人记得这欲李代桃僵之人长何相,刑部只能前往卞江城,打听驿馆客栈近月是否有东江籍儒生投宿过,花费一日功夫终于查出人名唤韩彬,一介寒衣,善仿名家字画。被古玩商行记名,远走他乡。”
“人现在何处?”
“昨夜里刑部刚查韩彬的住所,欲去拿人。小舒王就给下官送来一具尸体。那个被刺的白衣儒生就是小舒王欲找的人。”
什么?韩彬死了?案情发展已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刑部赶到彭策近郊住府,已被人先一洗而空。而彭广不甘心,在他住处多等上了俩个小时,天明一递夫路过,说十日前韩彬寄出的信件未被查收,就给他退了回来。信是寄往钟屏郡桃山镇的,收件人为封岩。
“封岩被救济会追杀,已散尽家财离开桃山,大概这信才没被收。”慕渊成分析道。
“小舒王,不妨打开信来,看里内容是什么?”
慕渊成拆开信件,竟是张方正的红纸和一枚铜钱。
【2】
“我知西域有古法,纸过水,或者过火,能显影。可这二法均试过,无用。”
楚宛愔把纸抽来,手快速将其翻折,成了一片红花的形状。
“楚......不,你是从何处学来?”慕渊成看出这片红花,与昨日韩彬被追杀手握中握的一模一样。
“红花石蒜,梵语摩诃曼珠沙华,大夏称为红英,引魂之花。”楚宛愔说道,“我认为这俩样东西不是韩彬寄给封岩的。韩彬欲替贺闻,他缺钱,一穷鬼费那么大功夫去骗另一个穷鬼?还冒着暴露的风险。不太可能吧!”
慕渊成认为有理,他一直陷入灯下黑的盲区,只见韩彬替代的回信,却不知封岩到底给他写了什么。韩彬若背后无人引导又如何与封岩信件来往多月,无人发现。即使封岩老糊涂,救济会的人呢?也那么容易欺瞒吗?
“红英暂不论,那这铜钱又是何意?”慕渊成拿起近看,这枚铜钱由黄铜铸造,带浅翠的锈蚀,锈色实在一般,钱文上书“庆乐元宝”。
“最直接的办法,是去问封岩本人。”
慕渊成觉得事不宜迟,得立即进宫询问玄复人关押在何处。他们能想到,对方也能想到。封岩怕会有生命危险。
彭策见慕渊成欲离开,而楚宛愔端坐在位置上,心生疑。慕渊成走半步又折返对他解释道:“她要看什么,若职务方便范围内,就给她看吧。”
“不知姜小姐想察什么案件?”
楚宛愔望慕渊成离去的背影,勾起唇角,诡异一笑。而转过身子对彭策,立即换了另一幅嘴脸,细声说道:“我想看敏亲王府纵火案的卷宗。”
她记忆很深,但那年冬,郑都落了一场很大的雪,父王因涉判国罪被幽禁在王府,一时朝局震荡,门庭衰落,与父王相关的人都被当做党羽收押在内狱,羽林卫将王府方圆的半条街层层围住,小郡主想嬷嬷带她出去看雪,却被兵卫拦回来,嬷嬷还受到责罚。
看着伴她长大的嬷嬷被打断了半条腿,自悔落眼泪,她再不贪玩,不会吵闹想出去。而那场无名起的大火却烧起来了。她没能移开那火架子,把受伤的嬷嬷拉出屋,边喊边哭去求父王,而王府的火越烧越旺,前路漫漫,没有尽头啊。
大家都说那火是敏亲王自认时日无多,自己放的。烧死家眷五十余人,还有十多名救火的兵卫,可楚宛愔记得她那日去书房找父王时,父王已气绝,蒙头夜行衣人蹲下摆放掉落不自然的匕首,而火光飞舞明亮处,见他右手拿匕首,左手持红花。
【3】
“什么?车马被截了?”慕渊成只感头大,玄复却说得十分轻描淡写,封岩目前未获罪,不能随关押救济会的狱车进京,玄复让李器安排人护送,在过涵汀夹道时人与车就遭遇流匪,四人被砍伤失踪,只有一衙差腿上功夫利索回郑都报信。
“小舒王也不要着急,这毕竟没见到尸首,还有希望活着不是?说不定过俩天就找到了。”
慕渊成见这老狐狸素来爱“扯花布”,人情左右横竖都卖。明知李器无能,还如此安排,成心是想线索断掉。
“小舒王也别怪老奴,李器还是地方最高长官,没被罢职前,人员调动安排还是李大人说了算。这封岩失踪之事,早上百纳门前老奴就告诉楚姑娘了,我见你们一同走的,她没说吗?”
慕渊成心一惊,问道:“她来百纳门是问封岩的?”
“是。”玄复点头。
楚宛愔此人七窍玲珑心,每一步看似慕渊成先靠近,但其实他每行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内,看来以后得防着一点。
“小舒王,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讲。”
“公公但说无妨。”
“太后娘娘对您与姜家贵女的婚事一直很上心。虽不知小舒王心意如何,但姜璇兰小姐一定是最适合和您谈婚论嫁的。”玄复一字一句复述道,“至于海虞傅家这位外戚,太后娘娘另有安排,还请小舒王转告老王爷,不要做多余的盘算了。”
慕渊成一怔,他始终认为自己尚未立业,谈成家尚早。姜璇兰是姜后哥哥姜辞嫡亲的孙女,无成文的婚书,慕赫兴致也不高,只有姜氏一族反复提起忙进忙出,恍如他是砧板的肉,姜璇兰成刀俎,迟早把他给割了。玄复这番叮咛,又谈起楚宛愔,“另有安排”是何故?
他在宫墙外边走边琢磨,让海虞联贵族门阀不大会?亲王或者异姓王也多成亲,只有中宫未立后,赵禹又与楚宛愔年纪相当,姜后莫非想立楚宛愔为皇后?海虞是古老的贵族,经四百年风雨,任朝局盛衰,自无人撼动,坚持仁爱思想又受天下儒士尊敬。既楚宛愔非傅家嫡戚,但既然傅氏一族敬重她,海虞必能受朝廷所用。
“小舒王留步。”
一罗兰紫的锦纹马车停在慕渊成身前,车夫嘴角有痣,他还识得,是姜家的。
姜璇兰掀帘下马车,窄衣细腰,珠钗挟鬟,一身墨绿流彩罗裙。她双眼狭长,眸色较浅,好似含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天生哀愁悲悯的人儿。
“璇兰今日收到了一封婚书,是与殿下的。”姜璇兰修眸垂下,说话时不敢与慕渊成对视,“璇兰曾经非常爱慕殿下。但如今,这纸婚书怕是不能要了。”
慕渊成作为被告知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姜璇兰便在他眼前把红色的霞笺撕成俩半。
人未哭,只是嘴里嘟囔着:“璇儿到如今才想起‘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前面的诗句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虽然慕渊成是肯定不会娶姜璇兰的,但他得明白发生了何事?姜璇兰自比卓文君,可他不是司马相如。
回王府借慕赫的嘴,还有黑鹰飞隼的多方打听,才知事情的原委。
赵禹受姜后所迫要给慕渊成和姜璇兰的婚书授章,而慕赫早朝罢后又上交了慕渊成与楚宛愔的婚书,都是其中一方不情不愿的婚书,赵禹一时灵感,俩张霞笺都授了印。
姜家得此事后气愤不已,欲悔婚。姜璇兰不信,想与慕渊成问个清楚,而刚到刑部看他扶着一女子的腰,相处暧昧,谈笑自若,问遍刑部的官员,都称听闻今日小舒王身边的女子是未来的舒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