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全凭武力值》白余重

291、第 291 章

　　不敢置信看清明了的眼前风景，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为何结界突然消失，也没时间用来思考自己是否已成功吸收了妖丹再无后顾之忧……伴随着卷土重来的疼痛，她看见那把孤零零插在地上，仿佛被主人抛弃了的长弓。依然不染纤尘，不似俗物。
　　而紧接着她的视线自然而然追随闻岓而去。
　　两道人影还是打得难舍难分，不是闪现到那儿，就是到另一个地方，几乎没有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一眨眼的功夫。不论身手还是气势，皆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她也该做点什么了。
　　谈容强忍住骨头缝都叫嚣着疼的痛楚，迈开一步，拔出长弓，从头顶往下一套，挎上它便要冲向战场——
　　结界既破，闻岓怎能不知？
　　不管如何脱不开身，他始终是放心不下她的。从瞥见她吐血开始，他明显变得急躁了。眼下结界又没了……他当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气息变化！
　　即便不知万妖丹存在，也没能正好看见这逆徒吞下那样一颗东西，但从其气息中也能察知……短时间内修为激增至此，不是妖法也是邪道！
　　他顾不得去想到底谁教她的“邪术”——便开始担心她要做些什么事了。
　　身为师父自是知道她于某些事上格外叛逆，而这显而易见的逆天之举，绝非好事。这一时不安使他心急如焚，竟出手生生将孰秋逼退一回。夺得这片刻喘息，他头也不回冲谈容所在而去——
　　他怎能不护住她？！
　　可也不待他到她面前，不待他将人护住，孰秋也已稳住身形瞧见了那将后背暴露于他眼前的闻岓城门大开的姿态。
　　凌空甩出一道光，奔二人而去。去死吧！他不无愤恨地想。
　　闻岓自是察觉到了杀气，不等脚下站稳，左手抓住她肩膀，将人甩去一旁，自己则又转过半身来，正对孰秋方向伸出长剑就要劈开来招。
　　哪知谈容不按常理出牌——
　　闻岓的招式没能如愿击中孰秋的招式。
　　孰秋的招式没能如愿击中二人，但……
　　滴答。
　　是她的血落在地上。这样细微的，一滴鲜血砸进柔软土地里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竟都这样清晰，震颤了耳膜。
　　难以置信这表情也转移到闻岓脸上来了。
　　可她并非因为孰秋出手受伤。事实上，孰秋的招式正撞上了她背上的长弓，再磅礴的灵力也被尽数化解，未能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至少一招以内，是的。
　　可她还是受伤了……
　　被闻岓的剑。

　　她从吞下那东西起就这么打算的——
　　截至目前，都在算计之内。
　　闻岓原用来保护她的长剑，周身包裹极为可怖灵力的长剑，万没想到最终竟送进了她腹中——
　　被一早做好觉悟的谈容抓住……在他处于刹那震撼而脑中一片空白的瞬息，亲手，指引着穿透了自己肉身。
　　首先是白光穿透了她的身体。那本该为护她，而永远不可能伤害她的，他的灵力。
　　这足以令闻岓失态，将不敢置信，将震惊，将后知后觉的恐惧都搬到脸上来。没了任何掩饰、隐藏。
　　她为何这样做？当下的他并不懂。
　　自绝性命以示决心？
　　不，不会的。即便自刎，她也决计借他的手……那还能是为了什么？闻岓似乎是才意识到，所有事情，都以一种极可怕的方式失控了。
　　连孰秋都因此意外愣了那么会儿。
　　唯清楚自身所求的谈容没有停下。
　　不够——
　　她要做的远不止于此——
　　仿佛这穿透丹田的一剑，其带来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握住剑身的手鲜血淋漓，止不住往下淌。而她还在把自己往前送——相对于剑柄所在的位置以及他所在的位置。
　　白光顷刻褪去。
　　他的惧怕使得白光也消逝。
　　她却不容退缩。她不会，他也不行。不知哪儿来的这样大的力气，也是吃准了他一时不敢就此抽开剑身，一鼓作气。
　　白刃进，红刃自背后出。
　　她终于到了他面前……虽是以这样一种，实在算不上喜闻乐见的形式。
　　人到他怀里，当真如身处梦中……一场他甚至不敢看、不想面对的梦。
　　演什么生离死别、雪月风花？孰秋短暂停顿后嗤笑一声，别说他本就不是为他人情感感动之人，就更别提——此二人于他而言，皆是要杀之人！
　　既前头那一下未能如他所愿，那便多来几下！
　　可这一次，更不如上一次。长弓发出如鲸跃出鞘般的长啸，自行化身似能令人心安神定的结界，将二人庇于其中。
　　孰秋红了眼。再多几下，他也不是出不得！
　　嘭嘭嘭，一时打在结界上的声响不绝于耳。
　　闻岓无暇顾及外头怎样。面对亲手将小弟子的肉身捅了个对穿的事实，足以令他懊悔不已，方寸大乱。
　　他想收回剑——
　　可两只方才还抓紧了剑身的皮开肉绽手掌握在他的手上，叫人手连着心都猛地一颤。疼，要就此蔓延至心底，沿四肢百骸爬走，心如刀割。
　　她握紧了他的手，不容他动作，意味再明显不过。
　　而他拗得过她吗……他曾有拗过她的时候吗？
　　便是他想挣脱，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挣扎是否会令她更痛苦，让眼前这一幕陷入到更糟糕的境地里去。
　　这一下不仅仅正中她丹田，自然还有不可避免的五脏六腑。于是她嘴边是干涸之后的血渍又叠上新鲜的血液。同时，与体内血液一起流走的还有另一样东西……这次，她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将毕生修为奉上。
　　从她被劈成两半的金丹，至剑身，再一路送去他体内。脸颊上的血色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下去，逐渐苍白。
　　——这便是她所求？！！
　　闻岓恍然大悟。这近乎自我献祭的行为，那极短时间内提高修为的逆天之举，并非因为她要插手这场正面交锋，而是……要助他……
　　傻子！！！
　　谈容连扯出个安心笑容的力气仿佛都要没了。体力流失的同时，仿佛将她抵抗疼痛的力气也一并带走了许多……无力感与痛楚不遗余力折磨着她。她的确从开始时便没期望逆天成仙。与其想着做那样不可能的事，不如，还不如……送他，一举成仙！
　　唯有这般，他才能够与那已是仙人身份却依然拘于凡人之躯的孰秋一战。修为、灵力，皆仿若源源不竭通过剑身传至他体内。
　　闻岓承受着她给他的，事已至此也看穿了她想法。可百般思绪，唯独没有开心。
　　他没想去追究她从哪儿习来的邪术，但他明白……他也是有可能失去她的，以及……为何这孩子从不重视、不珍视自身——他所重视、珍视的，她这个人。
　　固执到谁也拉不住的，她这个人。
　　他做这一切即便不是全因她，但难道不是为了她？可她在做什么？她将自己的命当做什么了？她的命难道就是值得糟践的东西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他终于破功，纵使克制也几近哀鸣，“谁叫你这么做的……”
　　她却还是死死抓着他的手，不容他推开。仿佛“只是”大半修为流转到他身上还远远不够，简直是恨不得、恨不得……一丝一毫也不要浪费，尽数——包括支撑她这条命的所有在内，都奉予他。
　　“只听我这一次……”谈容嘴边淌着血，眼神却依旧坚定无比，“即便现在停下，我也不过是个废人了……况、况且我也承不住这修为……我怎样都好，但只有您……只有你……我不希望你出事，连‘输’也不要……”
　　她说着似乎要哭了。
　　但实际并没有。似乎充其量只是似乎。只有那些个被从她嘴里被说出来的字微微带着颤，“只听我这一次，可好？”
　　闻岓的表情难以言喻，似是悲伤，似自责，似心痛，似无可奈何……说不清，道不明。
　　他看着这小弟子……谈容。有关她的记忆，那些鲜活在脑海中的各种各样的她的模样，如潮水般随回忆涌来……他最不想伤害的人，最护住的人，为何竟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孰秋听不到，也没耐心听他们儿女情长、你侬我侬——不知他哪儿来的这错觉。
　　又一道光芒从他手中挥出正中结界。
　　结界上头已有了裂纹。
　　正如他无惧于杀人却放不下一个了错，也正如了错不论他如何，依旧愿意牺牲自身性命护他周全，她也能做到……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们的自私也都是一样的……她并不否认。她的心就这么点大，只能放得进，她愿意放进去的人。
　　“你不会输的。”谈容努力想让双腿撑住身子，可脖子要撑起脑袋的力气似乎没了，自然而然额头便抵到他胸前，眼里分明是自己满沾血污的手紧握着他的手，却依旧错觉到仿佛眼前都是他……
　　只有他。
　　连这不由自主的软弱姿态，也看来像依恋。
　　明明这时候都要痛得晕死过去了，面上看着却还平常，“不会输的……”仿佛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确实无力，除了看着她越发呼吸衰弱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