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全凭武力值》白余重

290、第 290 章

　　闻岓面色一凛，忙上前追赶。他无法断定孰秋若破釜沉舟，这一下要是击中她，是否会连结界带人一起灰飞烟灭——
　　仅凭自己的力量打不开结界，那就借助外力。谈容相比起来就冷静很多。这其实并非在她算计之外。除了要引开孰秋，为闻岓分担压力，还有就是要借孰秋的力来破了结界……至少比她自己来肯定是要有希望的多。又或者，最倒霉的结果……她直接死在这里，或许还能让师父彻底断了念想呢？至少……至少如果没有她，他应当有足够的能力离开。
　　……她并非全然不恐惧死亡，但到此时，反倒解脱似的迎接命运选择的到来，没了任何恐惧。
　　或许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将她解脱，也将闻岓解脱。
　　如此看来，似乎眼下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都是疯子……一模一样的偏执，不惜孤注一掷也要得所求。
　　谈容只拿余光看那绽开刺目光芒朝自己袭来的一招，眼睛直直看去的方向却是闻岓所在。
　　若这是此生最后一眼，她想看的是他……
　　识沂，已经消失了吧？从今往后……是否也再没有他了？好巧……她不自觉抿了下唇。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她了。
　　不过还是有些许不同。识沂他只是回到最初的地方去了，他只是与师父成了一个人，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最该有的、最完美的模样。与她不同。
　　啊……不甘心啊……
　　不甘心任人宰割就此死去，不甘心再也见不到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只这瞬息，人的脑中竟可以闪过那么多念头——
　　几乎是进入认命状态迎接命运审判的谈容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分明见师父在更远的地方，根本赶不及孰秋击中她的！
　　现在却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嘭！
　　闻岓尚未完全恢复状态，提起全身气力拼在孰秋杀招到达前先赶到她面前已是勉强，就更别提他还生生扛下了这一招！
　　当即喷出一口血。
　　“闻岓！！！”
　　孰秋一招没能要她性命，怒吼着欺身上前，代替法术使出更为简单粗暴的招式，迎面袭来！
　　谈容眼瞧着他遭重创，“不——”
　　不要伤害他！
　　她的计划里没有这一幕。眼眶赤红一片充斥泪光，与孰秋又有何分别？都如恶鬼般。
　　他真的会死的——身死、神灭——对于这可能性的猜测拉扯着她、撕扯着她。脑中一阵阵发昏，天旋地转。仅仅是想到他可能消失于天地间不复存在，便如摧心剖肝，痛苦无比。
　　但她能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
　　双手深陷入土地，拼命握紧了拳头。这力道那样大，以至于柔软的泥土也成了足够伤己的武器，鲜血沿指缝渗出，融入深褐土壤。
　　而她拳头不松，如自虐一般。
　　天道——
　　它既非要闻岓受这般痛苦不可，也要维持秩序，为何又放任孰秋留得一身仙力在人间胡作非为多年？既容不得仙凡同世，为何又放任她一介凡人得了仙体！？
　　到底何谓公平——何处有公平可言？
　　师父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违天道，不行伤天害理之事，他只是……他只是命不好，遇上了她……一切都该冲着她来啊！！！为何要他代为受过！？？
　　那边，闻岓当下的确不是孰秋的对手。
　　他撑死也不过是不落下风，尚不到能逆风翻盘的地步。
　　何况这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的斗争。黎明未至，他除了要应对本就修为在他之上的孰秋的一招一式，还得承受无时不刻不在折磨他的苦痛。
　　他能撑到现在还没输，足以说明他确有过人之处……虽说这些都骗不过谈容的眼睛——
　　他可是闻岓！！！
　　她那就该被置于神坛之上高高在上的师父乃至——兄长……
　　怎可有人将他踩在脚下？
　　她不许！可……无能为力。她不过元婴……与一个半仙，一个仙，有丝毫可比性吗？
　　能与孰秋斗的，除了仙……还能有谁呢？她离仙可远着呢……
　　仙……
　　仙！
　　似乎猛然想起来什么——
　　眼泪也因这震惊停住了继续往外冒的倾向。仅满蓄的余泪在眨眼时被眼皮挤出眼眶，又在脸上早就斑驳不堪的一道道泪痕上叠加划落，造出一道新痕。
　　她竟忘了！
　　谈容手忙脚乱，从识海中唤出来那东西。
　　如腾腾烈焰凝缩而成的通红圆珠躺在她手心——万妖丹！
　　嘴唇同气息一齐颤抖，分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高晨皖汲汲营营多年，害了不知多少性命，聚了多少怨念炼出来的……甚至他自己的怨念都在其中的……是啊，临门一脚遭反噬，不仅失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反被妖丹粉碎肉身，那样的怨念，该何等强烈？
　　她没忘记他爆体而亡时的惨烈，也没忘记……那时他说的，成神。
　　欲走捷径，下场想必不会好到哪儿去……她已有觉悟。
　　只要她能吸收了它，是否也能成神？即便是个邪神——也好过束手无策，看他去死！
　　将犹豫、恐惧都抛诸脑后。她几乎是不带片刻犹疑仰首把赤丹吞咽入腹。妖丹似在进入她口中的第一刻便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筋脉顷刻钻进丹田，出现在金丹对面。
　　除了他，她没什么好失去的。
　　谈容眸中尽是决绝。所以只要不失去他，她什么都能付出，什么后果都能接受——
　　甚至爆体而亡！
　　至少她与高晨皖不同在于，她有师父……有兄长要牵挂……尚能保一丝清明，即便不能就此成神也……
　　她“哇”一声呕出黑红浓稠的血。
　　血色没有在视线内铺展，但却似乎从体内攫取了她视觉，使得天地间看来似乎都是一片暗红。玄色与赤色交缠裹绕，如不成形的龙扭动在她眼眸，琉璃似的结界屏障上被她又喷出来的血液清洗过，留下一道道红痕。
　　疼……她止不住抽动呼吸。这次，的确是疼啊……好疼啊……
　　谈容本能蜷缩起身子，弓地仿佛一只被烫熟的虾米。一时半会儿都无法直起腰来，着实疼得不轻。
　　“谈容！”
　　闻岓急切的喊叫也如隔了千里万里，听来与她眼前所能瞧见的东西一般朦胧不清。
　　丹田内，两柄利刃不顾身体主人意愿恣意狂刺乱搅，令其痛不欲生……她倒也不是没有预见，两颗全然陌生的内丹要被硬生生融合到一处，谈何容易？
　　再疼，又难道能比他们疼？她捂着肚子栽倒下去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同时还不忘侧过一张脸，直勾勾盯着闻岓的方向看。疼痛中辗转反侧时白嫩嫩的脸蛋摩擦泥土砂石，不知是脏还是血糊在脸上。而在这时，她还是这样想……他们该多疼啊……月月承受她无法感同身受的痛楚、被分成两个人之后还要被融回一具身体里、与苏孰秋那疯子打……他只会比她更疼……
　　她这一点算得了什么？算不了什么的……豆大的汗珠止不住渗出，也忘了礼数为何物，直蹭得一张脸不知脏、不知疼，小血珠子、汗珠、泥痕……混在一处，旧伤上又叠着新伤，反反复复。
　　可开解归开解，实际上她真的做不到保持完全的清醒。肝肠寸断般的疼痛使她甚至都听不清在打斗中还要分心来担忧她的闻岓的声音。
　　只一个信念伫立不动在眼前——只要疼不死，她就不会死！
　　而天色渐亮，蒙蒙青白起来。
　　晨曦，要来了。
　　剧痛的高峰也在此时出现，短短一瞬便拔至前所未有的高度，谈容伸手触碰到结界，不过极短极短的时间……但她的确感受到了漫长。即使眼前迷蒙、意识也朦胧，她始终不敢闭上眼睛。
　　不能闭眼……也不能晕过去。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不得不做。
　　异象突生，咔嚓，裂缝从她掌心处起，琉璃似的幕有了缝隙。她几乎要受不住将整个脑子都搅成浆糊的热气腾腾痛感，而它依旧在持续——难怪高晨皖都没能撑多久，这么痛……到底要怎么才能撑住啊……
　　他至少还是妖，而她是个人。非我族类，不说虽远必诛，但至少万年、万万年来传承下来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如此……妖丹排斥被人吸收的的意识更甚。
　　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插进尖锐的针。插进来后，恶作剧一般晃动，既痛，又叫人毛骨悚然。
　　淌下血泪的谈容似乎并没有看见自己流出的血液，包括地上的、结界上的，都开始冒出来诡艳的流光溢彩金橘掺半颜色。
　　咔嚓、咔嚓……连续响起。
　　嘭！
　　禁锢住她的结界骤然消失。
　　谈容按在那上面的手突然没了支撑，砸到地上。但紧接而来的便是对于现实的认知产生的极度喜悦。
　　她几乎是突然忘了疼痛，一个激灵，踉跄着连滚带爬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