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太阳》潼关是道关

9、检讨

　　此时那个混混头目正毫不保留地摧残着地上那个男生的心理防线。

　　地上狼狈的人像是没了底气，泄了气，攥着拳头忍忍作痛。

　　她垂下眼眸，还覆盖在她眼上的掌心仿佛是盖住了她眼中的热气，好像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地上的男生仿佛是她所见的那个人，但是时间太久了，她记不清了。

　　但是那个时候的感觉记忆很深，她爆发了十四岁时无法承受的勇气与胆魄，不顾一切去守护和保护，保护自己，也保护那个人。

　　天色昏沉，她身后传来一丝滚烫的气息，接着一个脑袋凑了上来，他身上带着一阵古龙水的清香，唤起了知非的嗅觉。

　　她感到左肩被一个下巴垫着，他的脑袋沓在她的肩上，“陶知非。”

　　陶知非侧目看着他，拉下他挡在她眼前的手掌，听出他的气息不稳，转过脸看见他从脖子开始到衣领下都在发红，“你怎么了，季老师？”

　　季青临的眼睛不知何时也在发红，面色也跟着变红变烫，像个喝醉酒的丧失能力的醉汉，在几近眩晕的状态，他尽可能让自己恢复理智，灌了自己一杯冷水，“我不清楚......”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后背痒，感觉全身在烧......还有点发晕。”他右手去够他的左肩后部，停在一半又在极力控制。他英俊的面容上开始出现难受的神情，微微蹙着眉，气息也变得重了起来。

　　“你靠着我，靠着我，”她往他那边也凑了凑，见他即将要失控，于是她用纤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肩膀，“别晕别晕......”

　　他顺势靠着她的薄肩，气息逐渐变温，可那身上的红痕令人发憷。

　　她轻轻拍着他，轻声细语地问着，“季老师，你好点没？”

　　季青临没有回应，几乎是将上半身全部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过了一会儿，他的鼻尖埋在她的脖颈间，已丧失了大部分的理智，话语也含糊不清，“好热......”

　　知非跟着担心起来，还是按下了手机按键，叫来了救护车。

　　......

　　医院的消毒药水异常地重，她看着他被几个医护人员推入了急救室。

　　还怪吓人的那场面，这还是知非第一次在国内叫救护车。

　　她在脑子里补了一堆重症疑难杂症，要是季老师出了什么事，她八成逃脱不了干系。

　　过了十几分钟，出来了一个护士。

　　护士在做登记，“你是患者什么人？”

　　“我是他学生。”陶知非说。

　　护士看着患者年龄不过二十七，竟然有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女学生。她有些不可置信，“他不才二十七吗？”

　　知非见这个护士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看年龄应该是护士长，通过刚才脑补的那些绝症，她立即拽着护士，替自己可怜兮兮道，“您不知道，他可是沥大出了名的年轻教授，你们可一定得救活他啊，他身上的教育责任很重的。”

　　稳重又令她恢复平静，“看上去患者是过敏状态，他对什么过敏吗？”

　　“过敏？”这个词蹦出来，知非倒有些没想到，“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那他三个小时内都吃了什么？或者接触了什么？”

　　知非想了想，“小龙虾。但是也没吃多少。”

　　“患者第一次吃吗？”

　　“好像是。”

　　“那可能是过敏源，可能是第一次过敏的反应比较大，但也不用太担心，等一会做个检查再开个药应该就差不多，你先去缴费吧。”

　　“好，谢谢，麻烦您了。”

　　她缴费领了药，重新回到病房，见季青临已经清醒了大半，只是脖子以下的部位起了疹子仍旧发红，“季老师，怪我怪我，不知道您过敏。先吃药吧。”

　　她买了瓶矿泉水，又买了个杯子，觉得用杯子体面喝水的样子才符合他的身份。

　　季青临看了她一眼，“酒醒了？”

　　“嗯......就是还有点晕。”她面不改色，索性硬着头皮装到底。

　　“是吗？刚刚感觉你还特别有精神。”

　　她抿着嘴垂下头，正好对上他抬眼的双眸，任她再调皮也不敢再招惹季青临了。

　　“我错了，季老师。”

　　陶知非跟着干笑着，光速寻了个新话题，“哦，还有这盒，医生说也要吃两颗。”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半夜了。

　　“你先回去吧。”季青临还挂着点滴，仍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季老师，今天真的很抱歉，让您受累了。如果以后您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就行。”先是因为接小满错过了汇报的时间，然后还害季青临食物过敏了。

　　“那就，”他闭目养神，微微张口，“回去写两千字检查吧。”

　　她脑袋一歪，“写检查？”

　　他一挑眉，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罚轻了？”

　　她惊讶的不是要她写检查。

　　而是她从来没有写过检查。

　　一路成长她都是拔尖的，检查长啥样她都不知道。

　　“有困难？”他又问。

　　陶知非比着让他放心的姿势，笑脸相迎，“没问题。”

　　......

　　待陶知非走后，季青临打完点滴已经快凌晨四点，他把在睡梦中的王曦叫了过来。

　　王曦揉着朦胧的双眼，走错了两次门，这才顺利找到他，“我的大教授，这天还没亮呢！”

　　王曦都还来不及换平时在学校穿的正装，穿个凉鞋就出来了，和平日里对学生严谨的他有些呆萌的反差，他的黑框眼镜下印着他圆圆的眼睛，“我的大少爷，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季青临说了句，“食物过敏了。”

　　“那你还吃？”

　　“第一次吃。”

　　“......”

　　王曦想起什么来，“你不是不吃晚饭吗？”

　　“学生请的。”

　　“哪个学生那么大面子能请得动你？”

　　他脖子以下都还有轻微的泛红，耳根子也还有些作痒，他已经控制自己不再去挠，这期间还涂了两次药膏，“送我回去吧。对了，今天的课你协调一下吧，我休息两天。”

　　“嗯，知道知道。”

　　“还有下个月月中，你把我的时间腾出来，我要去......”

　　“知道知道，你过敏了话怎么就变多了呢？”

　　“不想升职称了？”季青临的尾音故意挑高。

　　王曦顿了顿，打了自己嘴巴一掌，“我再怼您我是狗。”

　　......

　　打完点滴后，又领了一次医院开的药，季青临在路上睡了一觉，回到家已经快天亮了。身上的过敏症状也好了不少，王曦半扶着他进门到沙发上坐下。

　　季青临的家是欧式简约风，一个人住着两室一厅，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家里井井有条，可沙发上耷拉的一件衣服吸引了王曦的目光。

　　“这是什么衣服，这看着不像你的风格啊，这裁缝也不讲究。谁落在你家的？”王曦拎起披在沙发上的那件黑色衬衣。

　　衣服在灯光下微微发透，他贼兮兮地看着季青临，“不会是女人的衣服吧？”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方同学，上个月他追你不成，是不是想办法弄湿了你的衣服，然后她把她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你们两个一来二去......”

　　他突然对上了季青临如冷箭般的目光。

　　王曦转过身，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阵声响，“汪汪——”

　　......

　　早上六点多陶知非准时跟着闹钟起床。

　　无论多晚回家，都雷打不动给小满准备早餐和饭盒。

　　她的黑眼圈明显重了，因为吃了小龙虾额头上还长了颗痘痘，那叫一个憔悴。

　　“妈妈，你昨天没睡好吗？”小满换上幼儿园的黄色校服，可爱地歪着头看着她。

　　陶知非蹲下来和他平视着，“喔，有点。”

　　小满凑近往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脑瓜子想到什么，赶紧把煎蛋煎熟，让小满上桌吃早餐。

　　她看着小满圆嘟嘟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小满，妈妈想问你个问题哦。”

　　小满用小拳手握起汤勺，“嗯。”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随口一问，“你在幼儿园，老师有没有让你写过检查......也叫检讨书之类的东西？”

　　小满的汤勺落在了碗中，他惨戚戚道，“妈妈......你是神仙吗？这你都能知道？”

　　“啊？”

　　小满两个食指在胸前绕圈圈，一脸委屈道，“我昨天......昨天不小心犯小错误了，郭老师让我写检讨书。我之前没写过，我就问老师什么是检讨书。”

　　“那......老师这么说？”

　　“老师说就是写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干了什么错事，然后要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会再干了，要发誓的那种！”

　　“喔......这样。”

　　小满依旧委屈巴巴嘟着嘴，“还要我写一百字，呜呜呜。”

　　“那......那你写完了吗？”

　　“还没，还差三四十个字......”

　　“什么时候要交？”

　　“明天。”

　　陶知非闲情自若地说，“那你留下，妈妈给你补上。”

　　“啊——”小满的小腿在娃娃椅上直蹬，“妈妈你最好了！love you！！”

　　小满下桌来到她跟前，一通怼脸乱亲。

　　她废了半天劲拉开他，“快吃，别凉了。”

　　待送完小满去幼儿园后，她正好上午没课，回家仔细研究着这份幼儿园的检讨书。

　　临走前，小满郑重地将这个折在一起的检讨书交到她的手上。

　　她小心翼翼打开，没想到里面尽是一堆她看不懂的字符，还有一堆错别字和不会写的字。

　　“郭老师，我日顾小马，咋天我不小心在午体的寸后鸟床了。鸟得整个床都是水水的，实在日没bie住，不然我不会鸟的，我错了......”

　　果真是还少四十个字......

　　陶知非看完后，扶着额喝了口水，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