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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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戏份只剩下最后一场。是李云湜和男一号的对手戏。
“程姐，你对我好像很有敌意。”
她轻笑了下，回过头看着他，眼中颇有嘲讽的意味。
“你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不该这个反应么？难道——”
“卡！”王天永道，“初睿，擦一下汗。化妆老师补一下妆，鼻子那一块有点花了。”
台词说到一半被叫停，李云湜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她听导演说完这句话，提着的心悬起又放下，这才注意到对面别初睿的脸上有一滴汗正从额角留下，挂在了面颊。
突然升温的天气让众人难以招架，别说是易出汗的男性，就连穿得轻薄的李云湜都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已经微微湿润了。
不过她也确实怕热。
刚用手扇动了点风出来，化妆老师就用厚重的粉扑压在了她脸上，李云湜一蹙眉，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但她的脖颈好像同时拂过来一阵凉意。
李云湜忍不住侧目，发现给自己打伞的那人竟是余挽，她手里握着一叠纸，正在给自己慢慢地扇风。
“啊，编剧大人！”李云湜惊喜地叫出声。
化妆师便低笑起来，李云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忍住了，继续手上的动作。
李云湜忽觉尴尬。“额，怎么是您给我打伞啊。”
李云湜企图接过伞柄，却没想到它被余挽抓得很牢，她拿了一下没拿动，过程中碰到余挽的手指，觉得那白皙的皮肤清透冰凉，令人倍觉舒适。
“没关系，我来吧。”余挽淡笑道。
她便更觉无措了，即使低垂着眼，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人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二人的妆容很快就被整理好，化妆师一走开，察觉到余挽也要退到一边去，李云湜就趁这功夫，稍显木讷又呆板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余编。”
果然她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但余挽还是笑了笑，随即一言不发地闪出了镜头外。
“OK。准备。Action！3,2,1，走。”
别初睿弯了弯嘴角，颇有风度地道，“程姐，你对我好像很有敌意。”
李云湜一笑，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你打我妹妹的主意，我不该这个反应么？难道我要拉个横幅挂在门口，对着你高呼欢迎光临？”
与刚才不同的是，她这句话讲完，脸上那点戏谑的意味慢慢减淡，随之代替的是一种颇为凌厉的眼神。别初睿被她这样冷冷一瞧，差点连台词都忘了。
刚才走戏的时候不是这样看他的啊！
“OK，过！收工了！”
导演一声令下，别初睿终于常舒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依旧眉目不快，忙道，“云湜，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李云湜这才出戏，用手摸了摸耳后，困惑笑道，“啊？怎么这么说？”
看她好像没有记仇的模样，别初睿才道出心中所想，“我还以为你因为要重来一条生气了呢！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差点以为你要吃了我！真直接被你吓死。”
是么？李云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我下次注意！”她赔礼般地笑了笑。
“没事没事，天太热了，要不然咱俩早就过了。走了，咱们要转场了。”
李云湜回头看了一眼郁郁青青的山林，烈日高悬下的叶子轻摇四摆，她找好角度，举起手机留下了一张图像。
走喽！
之后她的几场戏都是在市区的别墅里进行拍摄，李云湜不用再住酒店，能在家里睡个舒坦。一想到这，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家床上，把累了好几天的骨头都歇了个痛快。
熟悉的东西就是好，感觉哪哪都是顺手的。她靠在保姆车的座椅上，躺得随心所欲。
李云湜进山的时候是和同组的演员一起乘的大巴，她本就晕车，那个司机开得又急，李云湜难受得头昏脑胀又不敢发作，路上一个字都不敢说，咬着牙硬生生忍到了住的地方。刘强听说她一进组连晚饭都没吃就跑去睡觉，便猜了个大概，于是计划好收工的时间，早早地和公司的司机一起等着接她。
身边的刘强本来正好好地玩着手机，却忽而直起了身子往窗外看去，李云湜见他如此，便歪过脑袋，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好看？”
“王导在训人呢。”
汽车的移动只让她看着了掠影。王天永站在路边，面前是一个矮她半头的女生。他脸色不悦，嘴巴张地老大，那女孩耷拉着脑袋，一个字都没说。
“不会是在骂编剧吧！”李云湜急了，探着身子使劲往后看，然而她扭了半天什么也瞧不清楚，便又道，“快让我下车看看怎么了！”
刘强用手背把她摁回去，道，“说什么傻话呢，编剧比我们先走了啊。”
李云湜僵住，不放心地问，“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刘强道，“我亲眼看见她上的车。我到，她走。”
她这才觉得刚刚那身形酷似余挽的女生现在又不像了，于是又躺了回去，松了口气。
刘强便笑道，“你跟编剧关系不错啊。”
李云湜想了想余挽，认真道，“她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是么，那改天一起吃个饭。”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她怎么比我们先走了啊？剧组的人不都是在后面么？”
“她哥——”刘强转过来，看着李云湜，低声道，“你不知道她哥没了么？她没和你说？”
“她哥？”李云湜皱了皱眉，“亲哥还是？”
“是亲哥。算算日子，应该是要百天了吧。可能要回家一趟。”
李云湜浑身一冷，心里瞬间置入了余挽的感受，悲怆到不行。
她什么都没跟自己提，佯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展露笑靥，可其实......她一定很难过吧。
她想和余挽发条消息，问问她出发了没有，或者是到家了没有，但那手动了又收，终究是没有开口。
李云湜就这样一直记挂到夜里，睡前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睡了么？
余挽很快就敲了几句话过来。
——还没有
——怎么没休息？
——顺利下山了么？
李云湜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已经下山了~
——我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她想努力把气氛调整地活跃一点，试图让余挽开心些，但因为自己始终悬着心，不知这样有用没用，反闹得不甚松快。
——那就好
——之后几天应该没有你的戏了吧？可以稍稍休息休息？
李云湜重振旗鼓，有了动力似的飞速敲出一段字。
——是！我能好好睡觉了！
——那你呢？出组以后有好好休息么？
然后便是一些琐琐碎碎的话，余挽不嫌烦，一一接了，两人便东一句西一句地讲了一个多小时。
最后李云湜把今天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不早啦 早点休息~
然后她想了想，迅速切换软件，分享了一首一直很喜欢的纯音乐给她。
——这个歌很轻柔 或许能催眠
——早点睡觉哦~
余挽没再多说，只回了一个“好”字。
李云湜最后补充了一句。
等你回来。
她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眨着眼等了一会，只收到了一个红色的爱心表情。
言简意赅。
她这才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像解决了什么大事一样笑了笑，一翻身睡着了。
之后李云湜的确清闲了几天，等到女一号从另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剧组赶回来，她就立马开工了。
“好香啊。”
周子凡闭上眼，深深地嗅了口淡奶油散发出的诱人甜气儿，随即她笑了笑，抱起玻璃碗一回头，看见李云湜坐在高脚凳上吃得正欢。
“程姐，你怎么吃起了哈哈哈——”
周子凡没忍住，笑场了。
王天永面色不悦，严肃道，“好再来一次。”
周子凡便忙了敛起笑意，深吸了口气，听到导演的指令之后，重新念出了台词。
“程姐，你怎么吃起了泡芙皮啊？”
李云湜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了，道，“有点饿了......你尝尝，特别酥！”
“我把奶油灌进去再吃嘛。你——”
王天永大声地叫了句卡。
“子凡，别皱眉。语气再宠溺一点。再来一次。”
周子凡叹了口气，无奈道，“行。”
她调整了一番，将东西抱好，把适才的脸色变得更和软了点，道：“我把奶油灌进去再吃嘛。你再忍一分钟。”
说罢周子凡便将裱花袋里的奶油挤了进去，她快速地做好几个，转身递给了李云湜。
“来，尝尝。”
李云湜捏起一个看起来最大的，一口下去，奶油炸了她一脸。
“卡——”王天永道，“云湜，你试试咬地小口一点。”
她点点头，擦干净脸后又拿起了一个。
“3，2，1，走。”
然而即使李云湜把嘴巴张地更小咬地更轻，这一个泡芙裂开的时候还是糊了她一脸奶油馅儿。
虽说剧本上确实有这一幕情节，但是这四溅的绿色也太多了影响美观，对视觉效果呈现要求极高的王天永皱了皱眉，“要不......不行，再咬小口就不符合程若的人设了。”他想了想，转身冲身后道，“换点新的泡芙上去，奶油不要挤那么多，一点就够了。”然后他又对李云湜交待道，“云湜，你就还是大口地咬，把那一点奶油全挤出来就行了。”
李云湜被补着妆无法讲话，只高高举起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听懂了。
“好，稍微休息几分钟，把泡芙再做一下。”导演说完，便起身到屋外接了个电话。
化妆师很快将她收拾好，李云湜待人走了之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闻了闻自己的手心，果然感觉到了若隐若现的甜味。
她歪着头，看着面前还剩在碟子里的几个泡芙，忽而皱了皱眉。
真是半年之内都不想再吃泡芙了。
就在这时，李云湜面前的碟子被抽走，她一抬头，恰好见余挽端着一个盛着甜品的新盘子，正要往自己面前放。
“诶！余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挽便仍旧眉眼弯弯地看着她，温柔道，“上午。”
“那你吃过了么？你尝尝，抹茶味儿的泡芙！”李云湜很热心地推销自己的道具。
余挽只笑了笑，反问道，“你喜欢抹茶味儿的东西？”
话说到一半，刘强便拿着两瓶水走了过来，他看见二人在说闲话，将东西放下，以手撑桌，笑着说，“你们俩聊什么呢？”
“我跟编——余编说话呢。”李云湜又道，“今天不接阳阳放学么？”
“她妈妈去了，我来看看你嘛。”
李云湜适才吃了太多奶油被甜腻味儿齁到了嗓子，拧开瓶盖就想解渴，但是想起自己刚补过口红，又不舍地放了回去。
他们没说上几句话，王天永便脸色极其不悦地坐回到监视器前，刘强提醒她要上点心别撞到枪口，然后便和余挽走到一边，远远地看着她拍摄。
或许是余挽投过去的目光过于醒目，刘强转过来时看了看她，忽地说，“余编没少照顾我们云湜，我得谢谢你。”
余挽客气地笑了笑，“我没做什么。倒是看得出来，您对云湜很上心。”
刘强沉了沉肩，看着正在和周子凡打闹的李云湜，慢慢道，“说出去别人可能都不信。我一个经纪人，当然是想着法地让艺人为公司赚钱。但是，我真把这丫头当妹妹。”
余挽瞧见他嘴角的微微笑意，又将视线放回到李云湜身上，答道，“我信。”
刘强便笑道，“难怪云湜总和我说跟编剧聊得好，你们果然投缘。”
余挽微愣，后知后觉地低声道，“是么......”
“那可不。”刘强看见李云湜顺利地拍完这场戏，导演满意地说了收工，便将车钥匙掏出来，盛情道，“走吧余编，我请你们俩小姑娘吃饭。”
然而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出痛快的。李云湜拍戏期间，晚上连口水都不敢喝，怕的就是自己会水肿上镜脸大一圈，但是现在刘强居然要带她们去吃火锅，她气地厉害，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涮肉，自己愤愤地吃了两段小黄瓜。
刘强捞了一碗炸面筋给她，故意道，“可香了，吃一口？”
余挽在一旁默默地笑，李云湜只深深吸了两口气，决然道，“不成，明儿有戏。”
不仅有戏，还是要下水的戏。
李云湜从没有拍过这样的戏份，站在泳池边有些发怔，王天永便反复交待，喘不过气就立刻打手势，马上就会有人把她拉上去。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场戏里程若只有一句词，但是最难的部分全在她身上。男主和女主拌嘴，两人一气之下把各自戴着的情侣项链丢进了水里，本来他们都是打算等到不被人发现的时候偷偷拿回来，但程若觉得银链子泡久了可能会生锈，就直接跳进去把东西捞了回来。
李云湜不怕水，但她不会游泳。而且这个池深比她高了近一米。
“准备好了？”导演问道。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熟悉的打板声一响，李云湜很快就变成了程若。她急匆匆地跑到泳池边，沿着它走了大半圈，忽而眼中一亮，扑通一声便投入了水中。
原著上有写，程若是看见了项链才跳下去，而不是一头扎进水里边游边找，所以她所选择的打捞距离是最短而不是最长，也就是说，李云湜只需要跳下去，把东西拿上来就完事，不需要闭气很久。她本以为可以一条就过，谁知全身刚被浸湿，自己就被捞了上来。
李云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湜，前面的可以了，我们再拍一下游上去的镜头。”王天永道，“你先缓一缓。”
“我没事，我可以了。”她答道。
“不用再歇歇么？”
她摇了摇头。
游上去的镜头应该是程若气息最不够的时候，李云湜怕自己歇够了会没有那种紧迫感。
“好，准备。3，2，1，走。”
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潜到了水底，然后转了个弯，奋力地扑腾到了水面。
“好，可以了。”
李云湜仍泡在水里，她抬头看着王天永的表情，清楚地瞧见他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行？”
他想了想，道，“没事，可以。”
但王天永明显还是一脸自我挣扎的样子。
“怎么了王导，是不是哪里不成？”
他便忽然抬头望天，慢慢道，“是要常理呢，还是要好看呢？”
李云湜没听懂，一头雾水地问，“什，什么？”
“要好看就是要再来一条，要常理的话就是......云湜，你的头发挡住脸了，像水鬼。”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李云湜就懂他什么意思了，“好，我再来一条。”
“那咱们把抓项链的镜头补一下。”
“得嘞。”
李云湜跃跃欲试，听见导演的声音，又冲到了池底。
水下看到的东西模糊不已，她使劲儿地朝那项链游去，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和刚才相同，同时还要避免头发又大面积飘散盖住自己的五官，因此等她抓住道具，背部已经泛酸不已。
“OK！过！可以了，可以了！”
听到导演的声音，李云湜使劲地划楞一番，四肢被浮力包裹着，她想尽快往上涌，却觉得小腿越发绷束，肌肉紧缠紧揪，正严重地拖拽着她的进程。
李云湜抽筋了。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住麻木拼了命地往上去时，忽见面前荡起许多晶莹水花，即使水下十分瞧不清楚，李云湜也看见有一人正向她快速地游来。
是余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