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文字令我生理不适》柏瑭

24、第 24 章

　　萧轻和那双死气沉沉的兔子眼对视着，同时谨慎地又退了一步。

　　红衣兔子老师依旧不动，只是用弯腰扭头的怪异姿势看着萧轻，深色的门框将它高大的身形框住，像一副凝固的怪诞油画。

　　似乎办公楼已经是它禁止进入的领域了。

　　确定红衣兔子老师真的没法进入办公楼之后，萧轻一直提起来的那口气悄悄松了一口。

　　他开始审视办公楼内部。

　　室内一片昏暗，明明窗外能看到天空，光线却像是被禁止入内一样。

　　空气里有一股陈旧冰冷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有在很久没人迹的老建筑里才会闻到。

　　进门是一个空旷的大厅，见不到学校常见的标语和应有的家具，空旷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墙壁上画满了兔子。

　　红兔子。

　　密密麻麻满墙都是红色的，乍一看让人以为是墙纸，但仔细查看会发现每一只红色兔子的动作都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红兔子的目光都注视着前方，让人有种置身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

　　这里太安静了，轻微的声响都会转化成明显的动静，他不想出声。

　　在一楼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萧轻踏上了二楼。

　　这一层依旧昏暗，走廊上挂满了画框，每个画框顶端有专属的打光，乍一看有几分美术馆的氛围。

　　然而画的内容却有些出人意料：

　　一只带着礼帽，身披黑披风的红色兔子站在夜幕下，脚下是璀璨的城市夜色。

　　【红兔子白天是个普通侦探，一旦夜晚来临，它将化身为侠盗帮助大家】

　　鲜艳的配色，柔软的线条，搭配着人物夸张的动作，再以简单的文字描述，竟然是一页儿童绘本。

　　还是个以红兔子为主角的侠盗故事。

　　粗略扫过走廊，几乎所有的画上都有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萧轻的表情有些古怪，白兔子在自己的世界里塞的不是它自己，而是数量庞大的红兔子。

　　对合作伙伴的关注程度稍微有些高了吧。

　　萧轻看向下一张。

　　【红兔子洗劫了黑心富商的宝石库，在贫民窟下了一场宝石雨，大家脸上都是笑容】

　　这个坏心眼的富商，穿着优雅的黑衣，头上顶着朵黑漆漆带洒金的花。

　　不会是曼陀罗吧？

　　原来你们两个有仇，怪不得曼陀罗要找卡罗拉坑红兔子，红兔子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去找它吧。

　　【红兔子帮助被囚禁的小金鱼逃离人类掌控，小金鱼赠送了漂亮的水草当谢礼】

　　【红兔子骑着大蜻蜓，打败了坏蚊子军团】

　　【下雨天，红兔子偷来一把好大的伞，送给了小蚂蚁，大家都喜欢它】

　　明明只是儿童绘本的配图而已。

　　每一张图片却被精心保存在画框里，搭配了专属的打光，角度调整到刚好不会反光的位置，比某些博物馆里的名作待遇还好。

　　可爱的画面搭配简单的文字，讲了一个又一个侠盗红兔子的故事。

　　这就是白兔子眼中的红兔子啊。

　　看着画面上笑容鲜活的红兔子，想到那一滩暗淡的皮囊和不知所踪的内脏，一股莫名的酸涩在萧轻心头闪过。

　　一个侠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终点？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张画。

　　【红兔子和伙伴白兔子联手，破获连环盗窃案，惩罚了坏浣熊】

　　大大的红兔子旁边是被衬得很娇小的白兔子。

　　画面里两只兔子都很年轻，毛发鲜亮柔软，身体柔韧矫健，可以轻易地击败坏蛋。

　　但现实中它们已经老了，毛发干枯，机敏不再，白兔子连被偷袭了都找不到凶手是谁。

　　红兔子在列车上是想阻止什么？

　　是什么让它顶着衰老的躯壳也不得不做？

　　萧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只手突然落在他肩膀上。

　　他猛地回头，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兔子脸。

　　那兔子的嘴角上扬着，又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吓到了？”

　　“随便？”萧轻看着那并不涣散的红眼睛，几乎确定。

　　随便表示了肯定：“嗯哼，你摸到这里的速度挺快嘛。”

　　他挺满意这次的合作者，毛病少反应快。

　　“来钱呢？没和你在一起？”萧轻看向他身后，那里没有多的人影。

　　随便往旁边一步，露出正在地上狗狗蹲的兔子。

　　“我分不出来他和那些傻兔子，他自己摔了一跤摔到我面前的。”

　　“这家伙运气很怪，没有大机缘，却总是会平安脱险，每次都是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Shit！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运气。”

　　“嘿嘿……这是我和大佬的缘分……”来钱傻笑着蹭上随便的裤腿。

　　“滚。”随便翻了个白眼，抬腿把他的兔脸踩一边去。

　　萧轻也有所察觉，自己遇到几次危机都是险险度过，脑浆转的飞起，而来钱一个想当狗的，居然能在大楼里随便溜达找广告。

　　纯粹的运气吗？

　　也许来钱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弱，只是习惯了当个弱者。

　　“顶楼有一间挺夸张的门，我们最好去看看，纸片感应到老东西的气息在里面。”随便指了指上方。

　　“上面几层是什么？”

　　“还是侠盗红兔子展览，没什么特别的，要去看看吗？”

　　稳妥起见，萧轻跟随两人粗略看了上面几层，果然还是红兔子锄强扶弱的故事。

　　三人站在巨大的门扉前。

　　“这……”

　　“夸张吧？你说白兔子是不是‘红兔子激推’？”

　　“激推？”

　　“啊，就是指它对红兔子极度的喜爱推崇，达到狂热甚至信仰的程度。”

　　门上是巨大的红兔子雕像，似乎经过了某种处理，显得红兔子尤其的梦幻。

　　用梦幻来形容一只兔子可能有点夸张。

　　但那眼睛明显是用某种红色珠宝打造的，泛着高级的火彩，每一根毛发都被精细雕琢，布料的褶皱非常飘逸真实。

　　周围还装饰上了数量繁多的花朵，将红兔子拱卫在中间。

　　不知用的什么材料，整个雕像都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微光。

　　红兔子表情悲悯，俯瞰着下方，简直像是神像。

　　这就是白兔子眼中的红兔子吗？

　　萧轻摩挲着下巴想，要是红兔子看到老伙计幻想中的自己，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可惜啊，看不到了。

　　忽然，一阵轻微的战栗感袭来，萧轻手臂上冒起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萧轻眼珠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红兔子的巨大浮雕上。

　　刚刚，红兔子好像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唤起了他在曼陀罗会客室前的回忆，但现在他并没有感觉那股怪异的生命力。

　　“准备好了吗？”随便兔活动着四肢，准备开门。

　　萧轻收回视线，做好准备。

　　“小心有刺激的……”来钱缩在两人身后，小声提醒。

　　“我看的就是刺激的。”随便抬起腿，蹬开了门。

　　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陈旧而潮湿的气息无声涌出。

　　屋内昏暗无光，唯有几缕微弱的烛火摇曳，勾勒着室内的一切，在墙壁上留下斑驳扭曲的影子。

　　踏入的每一步，地板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刺激着耳膜。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不愿被人窥探的秘密。

　　萧轻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夹杂着窥视的兴奋在心头冒着泡泡。

　　房间里放置着各种令人费解的物品。

　　破了边的礼帽、沾上泥水的披风、款式不同但都有磨损痕迹的手杖，残缺的几张扑克牌，按编号排列的红色毛发。

　　甚至还有用过的手帕、随手画了几根线的纸片……

　　这一切，都与红兔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似乎可以通过这些物品窥见，白兔子是如何注视红兔子的背影，用视线抚摸它触碰过的每一个物品，然后小心且隐秘地，将其中某些藏起来。

　　也许它曾经为了得到红兔子用过的手帕，在垃圾桶旁状似无意地路过了几十次，只为了抓住红兔子丢弃的一瞬间，将其珍藏。

　　而后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遍沉迷的抚摸、触碰着。

　　“Cool~”随便吹了声口哨。

　　“萧轻老师感觉怎么样？”他问。

　　萧轻想了想：“还行吧，至少没有穿过的内裤。”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红兔子的连环画里，它并没有穿裤子，毕竟是毛绒绒的兔子，不需要遮羞物，衣服只能算装饰。

　　也许不是白兔子不想，而是想也没有。

　　以白兔子对红兔子的在意程度来看，他们想要在这里获得红兔子相关的线索需要特别小心。

　　千万不能暴露他们要对付红兔子。

　　三人一边被迫欣赏白兔子的隐秘收藏，一边深入房间。

　　深入到这种程度都没遇到袭击，不仅没让萧轻放松下来，反而有些不安，越是平静的表象，可能暗藏着越大的危机。

　　突然，随便伸手拦住了萧轻和来钱：“小心。”

　　萧轻顺着他警惕的目光看过去：足有两人高的红兔子玩偶怀里，一个人影安静躺着，怀中抱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

　　那人身穿水手服，头发长而乌黑，遮住了面容。

　　利刃穿过胸口，留下一片刺目的红，沿着身躯流淌，和身下的红色皮毛染成一片。

　　“露露……死……死了？”来钱颤抖着声音，捂住自己的眼睛。

　　露露也死了？

　　谁干的？

　　后续的线索怎么办？红兔子的弱点去哪里了？萧轻本应思考这些。

　　或者他该想想眼前的尸体是真是假，是否是某种陷阱。

　　可萧轻的目光却不合时宜地落在丝缎般旖旎铺开的长发上，再也无法剥离。

　　好美。

　　那瀑布般的黑发在烛光里泛着层浓紫的光晕，像一团流动的美梦，丝丝缕缕缠绕住他的视线。

　　带着某种蛊惑的暖意，若掺了罂粟的蜜糖，引着人想将整片墨色都据为己有。

　　好想拥有它……

　　只有自己能占有这么美的长发……

　　不能让其他人觊觎……

　　阴暗的占有欲疯狂滋生。

　　萧轻的兔子眼眸悄然转向身边两位同伴，正好对上另外四只正直直看着他的红色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