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神大人来偷看我了吗》兔比特

3、第 3 章

　　离这名叫阿迦罗的外乡人初来这座附城过了已有一月了，由于身体恢复十分快，那日被救后的第二天他便能下床了，第三天他就满城寻找工作，皆因为时薪太低不得不放弃而换下一家。他从前是个渔夫，除了捕鱼，可就没什么拿手的活计了，最多只能在这个经济能力地下的小附城出卖体力获取谋生的报酬。
　　阿迦罗男子每天带着阿卡沃斯的珍珠面纱四处乱逛，好不招摇；而这面纱就算要被拿去当了也没人敢收，这可是十八代阿卡沃斯的东西。
　　“小哥是从哪儿来？看着不像是这边的人呀。”
　　这是他这礼拜的第三个应聘地方，一家看着不干不净却生意兴隆的小餐馆。
　　“海边的小村落，一次出海，遇上大海风，给吹到另一头了，咳、咳咳……”油烟味有点儿呛人。
　　能毫无装备且最后顺利经历狂烈的沙暴来到风城的人百年可难出一个，老板娘不敢小觑他，立马恭敬地将年轻人安排到了厨房洗碗区，去刷堆积如山的碗碟。能者多劳。
　　“时薪八布，我叫厨子点着你在干活的时间，可别偷懒。”
　　“知道，美女。”
　　老板娘“嗨哟”了一声，往阿迦罗精壮的上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笑眯眯道：“那个黑头发的胖厨好男人这一口，别让他占了便宜，如果不幸看对眼了，也不要在厨房里乱来，那是做东西给人吃的地方。”
　　“哈？”
　　“我是说，工作服，对，去这儿对面的杂物间翻翻，找件白衣服，把你这一身好肉遮一遮，你没见从刚才右边那桌有几个小姑娘一直在瞅你？”
　　老板娘说完就走了，有人招呼她，她面条的身体，能在这桌挤桌人挨人的小场地上来去自如，而阿迦罗却像头笨重的黑牛，撞着客人才能前进几步。
　　一家三口正在吃饭，阿迦罗侧身，腹肌挤着女人的后背过去，女人“哗”地扔了筷子，怒地扭头瞪他：
　　“这人干什么，性骚扰？”
　　引来众人怪异目光。
　　阿迦罗不吭声，在一些人“他为什么不穿衣服”的声音中艰难地穿行去了杂货间。风城里不怎么穿衣服的只有勇士团和神，还有一些占少数的非人族，而这几种生物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破烂却人气火爆的拥挤餐馆里。
　　“哎哎，假神来了！”
　　有谁忽然叫了一声，引得一些吃完了饭干坐着的闲人回头观望。
　　“妈妈，那个领头的是阿卡沃斯吗？”一个小女孩问她低头咬沙虫肉的母亲。
　　老板娘像蛇一样经过地从人堆里扭出去，抢先拉开半边门。“是十八代和勇士团二位，这是返程途中路经此地吧。”
　　风沙漏进来，让门口坐的一桌人吃了苦口。
　　“哎哟！汤里进了沙啦！”
　　老板娘瞥了一眼，转而扯着嗓子嘱咐厨房里的那个胖厨子：“火福，再做一份菜根浓汤！”
　　阿卡沃斯走进去，门对于团长和风尘来说有些矮，他们弯了腰进去。风尘嫌弃这餐馆里头的味道，皱着眉不敢猛吸气：“小莲，怎么偏偏进这么闹的店啊？”
　　阿卡沃斯只心虚地回视，也不开口，而后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左手边，老板娘以为他是在寻座位，正好角落里还空一桌，只是没来得及收拾。
　　“阿迦罗！阿迦罗！人呢…”老板娘提着满是油污的窄裙子向里游去，这时她呼唤的男人终于从杂货间里出来，身上挂了件不合身的白衣服，因为太小，两排扣子根本合不上。
　　老板娘游到了他跟前，使了个眼色：“把那一桌清了，擦得干净点儿，那三个多关照着点，他们叫你，你就过去。”
　　“好。”
　　阿迦罗点点头，接过老板娘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抹布，转身挤人去了。
　　阿卡沃斯身材瘦，人们也都让着他，于是他很快去了角落，那时阿迦罗还在艰难挤着，差点和客人发生口角。
　　“让让，让让，让我过了，我是这儿的洗碗…服务生！”
　　“挤什么！饭也不让人好好吃了？”
　　“那您让我过去……”阿迦罗不耐烦起来，周围的吵杂人声和浓浓油烟气味在点他的心头燥火。
　　“你这个服务生怎么回事，还挤我？我要跟你们老板娘投——”
　　十八代阿卡沃斯动听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近在耳畔：
　　“你叫阿迦罗是吗？”
　　客人被打断后不再说话，立刻转回去，仿佛在刻意回避。
　　“哦…哦，嗯，是，是你？！”阿迦罗下意识看向对方，但不知为何不敢多看，连忙莽撞往前一冲突破阻碍，手撑住摇晃的桌稳住身形。
　　“好巧，你在这工作？”
　　阿卡沃斯提着裙子跟上去，然后帮着阿迦罗收拾桌上的餐盘。
　　阿迦罗开始专心地擦桌，回答道：“是啊，刚应聘上。”
　　还在人挤人的黄发勇士大喊：“小莲！你别动，那些放着我来！”
　　团长叹气：“别故意撞人。”
　　阿迦罗擦着桌忽然停下动作，然后从裤兜里摸出阿卡沃斯当初让给自己的珍珠面纱，道：“喏，你的面纱，谢谢你们救了我。”
　　“嗯…”阿卡沃斯伸手接过，低着头和他说，“六菜一汤，饭要多一些，勇士们得吃得多点。”
　　“什么菜什么汤？”
　　“挑贵的做。”
　　阿迦罗听罢抬头，此时恰好擦干净了最后一圈桌面，他疑惑地看着这位金发美人发问：“你到底什么来头？”
　　旁桌一个女人朝这里投来更加疑惑的目光，继而转回头和旁边的人说笑。
　　“服务生，请你赶快去厨房报菜。”阿卡沃斯笑着对他道。
　　他的话音刚落，厨房里爆发出一阵粗沉的低吼，又有碗碟碎裂之声，厨子尖叫不已，短暂过后，里头涌出三位厨师，个个衣上带血，面露惊色，五官被什么吓得扭曲了。
　　“发生什么了？”阿迦罗的心随着周遭的客人一同慌乱起来，他转头向阿卡沃斯寻求答案。
　　忽然某个位置的人叫了出来：“是什么，沙虫？！”
　　本就闹嚷嚷的人群也跟着乱了。
　　“沙虫钻出来了！”
　　“沙虫进来了！都快跑啊！！”
　　人们惊呼着蜂拥而出，撞碎了一边玻璃门。
　　“班撒！风尘！速速去厨房解决掉入侵的沙虫！”
　　闻声，班撒和风尘随即进入备战的姿态，但因为人的快速流动而失去重心，不能在此地拔剑，担心伤到无辜平民百姓。两人难以抉择之时，忽而一道身影横冲直撞突破了拥堵绝望的人群，原是阿迦罗连连撞翻混乱中逃窜的好几人，率先扑进了厨房。
　　厨子共有四人，他记得。跑了三个，那就是还有一人被困在里面，生死难辨，若不快些进去搭救，就是放任他被那个什么自己听都没听过的“沙虫”杀死。
　　阿卡沃斯急红了眼，不知阿迦罗到底是何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下消失不见的，只听风尘猛地回首一句：“班撒，他手无寸铁地扑进去了！”
　　团长听后怒骂了一声什么，也干脆撞开苍蝇团般的人，往厨房里跃入。阿卡沃斯心如擂鼓地跌坐在地上，原先红润的脸色逐渐转为苍白。
　　然而厨子确实已经葬身虫腹，是那位老板娘提到的黑发胖厨子，沙虫未吞完的半截身子断在外头，这是阿迦罗现身时所见的景象；直到班撒现身，那沙虫也死亡了，不论再怎么无法相信，事实就是那个愤怒的外乡人徒手撕开了一条巨型沙虫鲜血淋漓的口器，又顺着这力道，将沙虫撕裂成了两半。
　　地上墙上白与红，桌上也一片狼藉，能翻的瓶瓶罐罐都翻了，阿迦罗颤抖着双唇瘫坐在地上，同时看着自己沾满虫液的手，巨大的不安与后怕瞬间涌了出来，好在并未持续很久，很快被团长班撒沉静的一掌拍散了。
　　班撒又递出一手，扶事后腿有些发软的阿迦罗从地上起来。
　　“谢谢……”阿迦罗看了看他，挂了个牵强的笑，“我应该早点冲过去。”
　　“不，沙虫攻击速度极快，即使你在场也于事无补。当它锁定并杀死一个猎物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发起攻击，而是率先选择将死去的猎物消化。”
　　“如果说万一……”
　　“没有万一。”团长的判断永远是精确的，这就是他能成为成为勇士团领袖的原因。
　　阿迦罗短暂放空了大脑，然后和班撒一起走出去。
　　餐馆里面的人群都已散光了，只留下老板娘跪在一边掩面痛哭，这次损失她是不敢亲自算的，遇上巨型沙虫钻进店里，再大的委屈也得由自己单咽下。
　　“不得不说，外乡人，你这副身体可真是强健啊！”团长对阿迦罗称赞完，转而走向阿卡沃斯所在的方向。
　　“谢谢。”阿迦罗回应着，跟在团长身后。
　　阿卡沃斯正在原地为这个受袭之地做净化，口内念念有词，并以指在空中比划。阿迦罗自然看不懂也从未见过这些，拉来风尘到一旁询问：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知道你们，是勇士，客人这么说的，他呢？”
　　风尘回答：“这是我们风城里只此一位的小风神。”
　　阿迦罗点了点头，离开他们去杂货间的门口清洗手上虫液。
　　等阿卡沃斯做完了口令净化，便领着勇士两人和外乡人一名向门外走，
　　老板娘一直盯着阿卡沃斯朝自己这儿慢慢走近，当他们四个将要出门时，霎时所有的委屈都爆发出来：“十八代，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本来…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呜呜呜……”
　　风尘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口警告：“请对风神大人放尊重。”
　　阿卡沃斯转了身，面纱之下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他说道：“我已为此处做了净化，三个月内便不会有沙虫循着气息过来造孽，你早些重建餐馆吧。”
　　老板娘指着阿卡沃斯的鼻子哭喊道：“十八代…！你敢不敢，向神母坦白你的罪孽！”
　　“我没犯下过什么罪孽，如果将来犯了，那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与她坦白。”阿卡沃斯用严肃的口吻回复了她，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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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同行的话，我们该就此别过了。”
　　“收拾了东西就能走，大不了过几日再返回来。”
　　“走吧，有几年没碰到过外乡人了，趁这个机会，带你去熟悉一圈。”
　　“条件呢？”
　　阿卡沃斯拍了拍他袒露的胸口肌肉，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娇俏地把五指抓回来，转而一笑，起步走了。“一身腱子肉，用来做苦力。”
　　阿迦罗提步跟上前去：“怎么称呼您，我听他们都叫您阿卡沃斯，我这种外来的平民也该这样叫么？”
　　“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迦罗道：“是风神，那我尊敬地叫您风神大人。”
　　阿卡沃斯瞬间表现出了一丝迟缓，接着又背对他偷笑一刻，等回头再面对阿迦罗时，笑还没全藏好，幸亏有面纱挡着，阿迦罗并未看见他满心欢喜的嘴角，但见到他扬起又堪堪放下的眉，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讨到了对方欢心。
　　阿卡沃斯摸着听得愉悦的耳朵，冲阿迦罗轻轻点了两下头。
　　团长远远唤了阿卡沃斯一声，他便赤着脚快步追上，整个人远去的动态像鹿欢快地奔跑，脚上是一串个个都小如绿豆的铃铛，因为他隐没进了黄沙里，那清脆的声音在恍然间随风飘散。
　　风尘抱臂站在阿迦罗旁侧，深深地注视。
　　“您不走吗？”阿迦罗问，他想跟在勇士身后。
　　“他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么笑容满面的，最近这几年里我几乎从未见他露出过伤心的表情，但偏偏这几年才是……”风尘欲言又止。
　　阿迦罗说道：“就算这里黄沙扬满天，可一旦看到这位热情洋溢的神明，就觉得日子不会一直那么糟糕。”
　　风尘看了眼阿迦罗说这话时不自觉露出的明媚的笑，有些遗憾地别开脸：
　　“十八代和每一代阿卡沃斯一样，生下来就背负着使命，族人待他严苛，要让他从小就在普通百姓面前有威严，然而十八代近几年因为迟迟无法成神而饱受非议。每天四处奔波，人们对他的看法他怎会不知，脸上的笑容也多半是强颜欢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