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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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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没日没夜地过了几天。
“吱吱!”
这日,黑煤球欢快地跳上孟恬的膝盖,转来转去。
面容恬静的少女正闭目小憩。
她的身边,原本的黑暗已被银色、如酒的灵流替代,它们缓缓流动,如天汉云河。
当灵流遇到阻碍时,孟恬便悄然引导它们前往另一个方向,逐渐地,整个牢房的全貌已清晰铺展开在她脑海中。
这里是一座小塔,地下三层,地上六层。
此时,他们正处于最底下一层中央偏西的牢房内,附近也关着几只活动的魔物,还有一间关着一个雕像一样的女人,很是奇怪。
也多亏孟恬被关禁闭的次数很多,每回被关禁闭,她为了缓解紧张,总是闭目畅想自己正在孤儿院的楼道里穿梭玩耍,此时此刻,她闭上眼,灵力就如同她的想像那样,替她游历了整座小塔。
可惜,这已经是她能探知的全部世界,再向外试探,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
其中一层一处力量极为强大,显是小塔的大门。
她也曾试着用灵流试探铁窗和墙壁,但每每一发力,脚上的镣铐就如同烙铁一般滚烫起来,让她无法聚力。
在无边无际的灵力海洋中,忽然感受到一团软乎乎、热团团的事物,孟恬轻出一口气,睁开眼,揉了揉黑煤球的小脑袋瓜。
几天来,黑煤球对她的依赖程度见涨,醒来了不蹭在她身上就难受。
而孟恬因为心中有愧,也尽心竭力地照顾它。
这里不比真正的监牢,是三清峰的锁妖塔,妖怪不吃东西,自然这里也不会有送饭的狱卒。
好在原主的身体早已入元婴境,可沟通天地,吸纳天精地华,不需要像寻常人那样吃喝,孟恬也不过是觉得不吃饭不喝水有些怪怪的,并不真的觉得饿。
“吱!”黑煤球不满地戳了戳走神的孟恬。
孟恬回神,指尖捏出一朵发光的绿叶,覆在黑煤球的小肚皮上。养了这么多天伤,那肚皮上已经重新长出了粉白的绒毛。
而孟恬,也已经逐渐学会了运用这种能力,当然,比起小说里大师姐的能力来说,她差得远,但拿来哄哄小家伙却绰绰有余。
果然,黑煤球更加惬意地挽住孟恬的手指尖,准备再次陷入睡眠。
孟恬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很快落下了。
怎么走呢?
她的能力明显受镣铐限制。她想过,等到弟子们来带她出去时,她或许能找个间隙跑了,但她把握不住“大师姐”有多么厉害,那些弟子又有多少防范。
又或许,倘若她真心认错,师父会网开一面呢?
要知道,在孤儿院里,管事教姨为一些事打骂她时,她服个软,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两者性质还是有所不同。
孟恬心里没底,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
忽然,昏昏欲睡的黑煤球,忽然挣扎了起来,身体一墩,跃上孟恬肩头,小眼睛转着看向一个方向。
它鲜少这样反应剧烈,孟恬也略吃了一惊,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散出灵识。
银色的灵流包裹之下,牢房外的角落里,明显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将脆弱的灵流弹开了。
它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儿,又已呆了多久。
“果然在这儿。”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黑影逐渐聚拢成两个模糊的人形,缓步过来。
他们一高一矮,高个的几乎长有两个人高,面容阴怖,若不是长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看不出是个人来。
矮个子则像个球,五官、脸与脖子压在一起。
“怎么竟被区区人族抓住,真是丢人。”矮个道。
“呵。待它觉醒,你想让尊上将你撕了吗?”
“尊上结鳞足有千万片,记忆足有千万份,这一小只,又能引得起尊上什么情绪波动!”
“闭嘴。这可是逆鳞。”
他们又小声对话几句,旁若无人,终于,高个的仿佛才望见孟恬,“咦”了一声:“怎么竟有个修仙的贼货!莫不是在这看着它的。”
这面,孟恬如临大敌地站着。
且不说这两人是怎么进来的,单就他们说话的态度——全然不将这牢笼看在眼里,就看得出来者不善。
下意识的戒备,令灵力回流,全聚在孟恬周围,引得衣袂轻轻飘动。
“好家伙,是个元婴修士。”高个魔一口点出孟恬所至境界。
“不过也才刚踏入门槛没多久呢。”矮个魔嗤笑道。
他们俩边走边说,竟直直冲着铁栏而来,眼见高个子的肩膀已抵住那铁栏,瞬间化作一道黑雾,再定睛去看时,他已穿过铁栏,走至孟恬跟前。
“丁零当啷”,孟恬惊得连退三步,颤颤地扶住墙面。
两只魔这也发现孟恬被锁住,又嘲笑几句,其中一个伸手恭敬捧起黑煤球,两人又直直对着墙撞了上去。
眼见他们就要用同一种方法穿墙而过,两道黑须却闪电般伸出,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缠住了孟恬的手臂,将她松垮垮的衣袖绑成了葫芦结。
是黑煤球抓住了孟恬。
它不仅抓住了,还发出这些天从未发出的吱哇乱叫,听起来像是进行了一通长篇大论。
字字泣血,不想同孟恬分开。
孟恬:“……”
两魔:“……”
高个魔:“嗯?”
他觉得奇了,脖子陡然伸长,与孟恬面对面。
这下,孟恬吓得惊叫出声,下意识抬手,一道白光闪过。
同时,脚腕上一阵剧痛,咒术的业火将她灼伤,孟恬脚一软,半跪下来。
塔身“轰隆”一震。
巨响声中,高耸的锁妖塔尖,一道黑光直冲天际,暗雷滚滚,乌云卷成漩涡,数道闪电略过。
三清峰各处的弟子纷纷抬首,惊得嘴也合不拢。
“有魔!”
“快去禀报掌门!锁妖塔毕竟不是困魔之地!”
但见数道白光自首峰定海峰上闪出,直冲锁妖塔而去。
不远处的灵峰山巅,山石崩裂,耀日般的光影里卷出一个人来,他一袭白衣,身姿卓绝,如天边皎月,但其目光寒然若剑,却又叫人觉得威严。
正是瑶光掌门。
“啧,背运的,瑶光可就难缠了。”阴暗的地牢内,矮个魔双眼一眯,冷声道。
他一反方才插科打诨的常态,目光刀般向孟恬剜去,显然要将她就地解决。
只一瞬间,几道蓝白色的身影自悬廊处闪了进来,弟子们长剑出鞘,单手捏诀,纷纷怒喝而来。
高个魔方才冷不丁受了孟恬一招,半个肩膀给打没了,不过到底是魔族,没流丁点血,浑身冒着黑烟,很快又恢复成了人形,这会边听着矮个魔说话,边看到弟子们的身影,也是目露凶光,死死盯了孟恬一眼,接着望向那群弟子,应和般地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接着,他如豹子一般窜了过去。
黑雾与白光、金光、蓝光袭在一起,只听金铁皆鸣、惨叫连连。
几个弟子“噗通”、“噗通”从黑雾中被抛出来,落在地上不知死活。
蹲坐在地上的孟恬看得浑身冰凉,那头矮个魔如鹰爪般的手却已袭向她细嫩的颈。
孟恬一咬牙,也不知哪里来的灵光,单手按着脚踝,切断内部灵流,另一只手掌心内化出一柄细剑,袭向矮个魔。
镣铐虽然发着滚烫,却不如方才煞人,果然切断灵流后,它的感知力也有所下降。
矮个魔心头一惊,不知方至元婴界的修士如何能有这么强的灵流控制力,殊不知这正是由于孟恬无知者乱试,心思单纯,反比寻常修士操纵得容易些的缘故。
一击已中,矮个魔胸口露出险恶的大洞,内里卷着黑腾腾的魔息。
他本能要退后,但想起此行的重要性,目光又沉了沉,望向死死攀住孟恬的黑煤球。
若说这是寻常的一片龙鳞,也就算了,自己只消一把业火将它烧得灰也不剩,即便魔尊大人日后纳鳞,也觉察不了少的这么一片两片。
但偏偏,它是独一无二的逆鳞。
可恨!都怪这鳞天生逆骨,竟还亲着人间的修士,简直自寻死路!
矮个魔气得冒烟,却也不敢真对魔尊体肤动怒,当下也只得嘶吼一声,现出原形。
那是一只长角的魔物,似马似牛,一双铜铃大眼嵌在额上,冒着猩红的凶光。
那面,孟恬已吓得小脸惨白,快要昏厥,她并不是真正的修士,能打出一招攻击的法门已算是天资很足了,面对一个高阶魔族,唯有死路一条。
人一紧张,就会下意识想抱住什么,因此孟恬也紧紧地抱住了这几日与她朝夕相处的黑煤球。
这些日子,黑煤球虽被孟恬细心照料,时不时还会上赶着找孟恬玩,却从没被孟恬这样抱过,一时间它豆大的眼睛眯成了条缝,吱哇叫得更开心了,触须挥舞——这下子出现了四条触须,应当两条是手,两条是脚——结结实实将孟恬“绑”住,以示不离不弃。
“蛮牛!”但听一声怒喝,高个魔再次显形,堵住通道,他的身子被几道符咒炸出数个坑洞。
“杀了她,快!将小尊上带走!”怒喝声断断续续传来。
蛮牛气得鼻子冒烟——哪里是他不想杀人越货!分明是这蠢鳞胳膊肘往外拐。
牛头一扭,他想对同伴说句话,却陡然瞪大牛眼。
却见一道纯白的光闪过,高个魔登时被劈作两半,翻滚的魔息仿若被无形的气所隔开,再也不能凝聚成形。
它们无助地在空中卷来卷去,最后一点点消散。
蛮牛瞪大着眼,颤着四蹄,退后一步。
魔息散去,一道翩跹身影卷着数道剑光出现,冷肃的仙人,目若寒潭。
孟恬感到一阵灵力的威压,头晕目眩。
只见瑶光掌门身后,弟子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爬起,无不愤恨盯着她和蛮牛,似乎已将他们视作一伙。
蛮牛的伤处,魔息早已修补上了。
见势不妙,孟恬拼命摇头,渴望这群弟子看出她的真正处境。
一旁,蛮牛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了三分,又看着已然殉身的同伴,心生毒计。
他有着最原始的忠诚,为了尊上的鳞片,殉身不顾,既然眼前的少女已无法自证清白,不如他再帮她一把,使她永远无法逃脱由仙堕魔的命运。
这样想着,他怒吼一声,双角一挑,竟生生将铐住孟恬脚腕的链条挑断。
双角即刻被热浪融化,继而在瑶光一掌落下,顷刻毙命以前——
黑雾腾起,席卷惊惶的少女与她怀中的魔物。
黑雾散去,原地已是空空如也。
阴暗的地牢之中,蛮牛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不屈地睁着。
“师尊!”
“孟——大师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