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冬》嗷呆鱼河笨

27、第二十七章

　　叶文芍说完之后有点儿意犹未尽，琢磨着自己好厉害，然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领主说道：“不是，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我就是……嗯，正好想想我做公主的时候多风光而已。”

　　自家女儿当众吃瘪，他一个做爹的自然不愿意。但一考虑到秦罗敷这事儿还得这两人点头，就还是保留着应有的客气：“无妨，是我这小女儿说话不知轻重。真就不愿意再考虑一下？这门亲事要是应了，可不比那什么‘康庄’管用的多？”
　　公主和亲那固然是个办法，可按照规矩来，大楚这里也得交个公主到这里来。
　　叶文芍嫁过来可以说是完全意义上的避难，秦罗敷嫁过来，那就得有来有回。
　　叶文芍满脑子都是烦死了，破事怎么那么多，也的的确确是头疼，发烧的后劲儿上来了。她摁着太阳穴，道：“不行。王爷说了就娶我一个非我不可，这事儿没门。”
　　明明叶文芍前脚还是一副能商量的样子，现在又立马改口，北疆领主与秦罗敷甚至都觉得自己被耍了。
　　秦罗敷：“你怎么回事？不就是嫁给淮安王吗，多一个少一个怎么了？”
　　祝云林笑了下：“本王不贪多，有一个就够了。”他朝北疆领主礼貌地点了下头：“昨晚与王妃在外头看月亮，吹了风。她今早起床的时候就有些烧，本王也说过了，现在头疼的紧，能不能放我们回去歇歇？”

　　北疆领主虽然是个莽撞人，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眼见着没戏了，自然是不愿意强求。他对着女儿叹了口气：“你瞧瞧，淮安王这样的夫君好是好，就是现在心里有人了，咱也不去赶这趟没趣。”
　　秦罗敷撇了下嘴，有些生气地把头别往一旁。
　　叶文芍虽然不高兴，但也实在见不得小姑娘不高兴，干脆扯个话题：“公主为什么叫秦罗敷呢？”
　　北疆领主道：“是找人起的中原名字，小时候就一直嚷着说要嫁到大楚的淮安王府。”
　　单凭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惊鸿一瞥，坚持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汲汲无终，也应该有个释怀的结局。
　　叶文芍突然觉得在别人眼里可笑的坚持放在西域的公主身上，居然有些可怜。
　　在来谈和之前，北疆与大楚还是见面就开打的敌人，那会儿就落了个种子，应该早就预见结局才是。
　　叶文芍盯着那个小公主看，红色在她身上张扬又娇纵，被拒绝了还不乱闹，心直口快，其实也是一根筋的。
　　叶文芍道：“公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公主被问住了，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啊？”
　　叶文芍叹了口气，勉强撑着对她笑了下：“是‘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里头那个叫秦罗敷的姑娘美丽又聪明。”
　　秦罗敷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给她取名字的人好像是同她说过，但是她没刻意记住，只知道这个名字很好，中原人听到了都会喜欢。
　　北疆领主也领了叶文芍的好意，挥挥手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就快去歇下吧，我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叶文芍摆摆手：“不用，发烧都这样，多喝热水就好了，实在不行就睡一觉。”

　　祝云林安分地搀着她出门，一到外面就赶紧搂着她的腰：“头疼是不是，喝了药也没见好，是不是要睡一觉才管用？”
　　叶文芍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头要炸了，她点点头，往祝云林身上靠。
　　好像生病中的人都有些依赖别人的想法，就是叶文芍这种平时不爱麻烦祝云林的，这会儿都自觉地想凑过去。
　　祝云林觉得生病之后的叶文芍才是从前那个被养在深宫里无忧无虑会撒娇会闹脾气的承平公主。
　　他对着赶忙跑过来看看情况的阿锦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跟过来，一边又顺顺叶文芍的长发，小声问道：“不愿意走了？那我背你？”
　　叶文芍不说话，就是点点头。
　　一趴在祝云林背上，叶文芍就显得安心许多，揽着他的脖子，把头深埋。祝云林身上总有股清冷的香味儿，他平时也不爱在屋子里点什么熏香，叶文芍努力去闻，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庭广众呢，搞什么小动作。”祝云林不轻不痒地提醒了一句。
　　“……闻到你身上有香味儿。”
　　祝云林道：“皂角味吧。”
　　“那你品味挺好。”她在祝云林背上调整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更加搂紧了他的脖子：“你真愿意同我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真当我是你捧在手心的公主？”
　　祝云林觉得有些好笑：“不然呢。公主金枝玉叶，难免常人痴心妄想。”
　　“你是常人吗？”
　　“是我，但我得偿所愿，就不算痴心妄想了。”
　　叶文芍多少还是不确定：“就对我一个人说的吗？”
　　“嗯，就你一个。”祝云林侧了下头，额头与叶文芍的贴在一起：“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但叶文芍只摇摇头，又把头埋得深深的：“不确认了，头疼，我想睡觉。今晚不拉着你出来看月亮了。”
　　“你现在就可以睡。”
　　叶文芍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嘟囔：“你对我的热情总有消退的一天，那时候怎么办，你还能保证只有我一个吗？”
　　这是被承诺的越多，就期待的越多。
　　是得寸进尺，是尚存希冀。
　　“你把糖放在碗里，往里头加水，就有一碗糖水。但要是把一颗糖放到水缸里，再往里头注满，糖味就淡了。可不能否认它还是糖水，对吗？”他担心这么说叶文芍指不定又多想，干脆直接挑明：“就你一个，没别人了。”

　　叶文芍只觉得安全感瞬间就包裹住自己，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安心在祝云林背上闭上眼睛。
　　虽然头疼，但睡得香，还是被祝云林丝毫不成熟的灌药手法呛醒的。
　　叶文芍：“……咳、咳咳——噗，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起身，面对祝云林的做法实在不解：“……你把我叫起来就行，谁跟你似的起床还要闹个脾气。”叶文芍抹了一把呛出来的药汁，只觉得苦不堪言，要不然怎么多喝热水呢，不就是为了避免这一碗黑苦的药吗？
　　祝云林难得局促，重新调整了坐姿：“这不是怕你难受着还得喝这么苦的东西吗……糖都给你备好了。”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来，剥好递到叶文芍嘴边：“还有点儿，喝完了再吃。”
　　一碗药下去，苦得叶文芍直皱眉。其实糖化开也只是虚虚搭在那层苦上，但确实甜了不少，更何况有人能记得她不受不了苦味儿这件事本身就能叫人忽略那层苦了。
　　她望了外头一眼，正是艳阳高照：“中午了？”
　　“嗯。头还疼吗？去吃饭吗？”
　　叶文芍仔细想了想，也不算很饿，吃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但要是继续在床上躺着，晚上指定又睡不着。干脆掀了被子下床：“不太疼了。算了，暂时不吃，我把条约今天下午跟领主仔细商量着，拟一份送到皇上那里，看满不满意。”

　　这条约拟定完成，到送达祝风理手里，已经是两天后了。
　　京城的雨停了，放晴的样子实在让人高兴。感觉今年的雨水要比以往多，祝风理担心，就让人好好盯着南方，生怕出现涝灾。
　　祝风理把拟好的条约递到苏至明面前：“你瞧瞧？”
　　萧至明现在在祝风理面前的话语权可以说是极重的，贺思兰这个人果然是只能靠谱一会，眼见着都安定地差不多了，就颇有“功成名就”之感，与他的好友无悲大师一同钻习医术去了。
　　贺思兰这人天分奇佳，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本来就有些底子在身上，这下潜心学习，虽不成大业，但也足够治病了。
　　萧至明大周旧臣的身份丝毫没影响他在大楚的官场风生水起，这聊聊那聊聊，总能说到一块儿去，大周来的那些朝中官员都没他混的好。若不是天下安定和叶文芍在这儿，还真叫人以为萧至明是来结党篡位的。
　　萧至明大概扫了一眼：“挺好啊，臣觉着不错。路也有了，修路的兵正在招，条约里头写的也都恰到好处，公主必然与北疆那边废了不少口舌。”
　　“嗯，确实不错。如今停战就行，这些岁贡也都合情合理。”祝风理提笔：“那朕就照着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