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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氏回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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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呢?”侯府管家领着婢女开始一道道往桌上上菜,长欢意识到桌上仅他们三人于是出声询问。也没有注意到管家悄悄往上看了眼老侯爷,见他没有动怒便有些惊异的看向对面的长欢。他更好奇这个公子究竟是何人了,每次有人提起老侯爷的二子他就会冒火,今天居然会面不改色。
老侯爷冷哼一声,“不管他,吃我们的。”
长欢见老侯爷不欲多说也不再没眼色的追问。菜上齐了,老侯爷先动筷,其他人才开始夹菜。桌上席面做得精致而繁多,看来是专门来招待他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先将就点,下次就做你喜欢吃的。”
“没事的,我不怎么挑。”
“那就好,小雅就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倒是致儿也和你一样不挑食。”
“致儿……”长欢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你忘了啊,那我妹妹秦颂致啊。”经秦颂雅一说长欢就回想起了,秦颂致,她是秦颂雅父亲的妾室生的女儿,从小与秦颂雅关系好,人也养得乖巧,老侯爷也对她十分疼爱。以前还在故里的时候,她对谁都会‘哥哥’的喊,秦颂雅就总是和他说有个妹妹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儿。之前她还小,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今应该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
“原来是她啊。”
“今天她不在,要不然就见着她了,她看见你,肯定都认不出你了。”
“是,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长欢在侯府陪老侯爷待到将近日落才起身告辞。秦颂雅伴着他送他出门,刚出府门口就看见不远处一辆由两马并驾,车辇华丽而大气的马车驶到门前停下,驾前坐着一名身穿青色缎衣,腰配长剑的冷脸侍卫。马车停下后过了些许时候才有人从里面出来,下车之人赫然是秦颂雅之父秦元。他站定后对着马车俯身作揖,听着声音离去才起身往里面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秦颂雅与长欢,当即就变了脸色。
“在外面交的什么狐朋狗友都往府里带,当这侯府是什么地方!”
秦颂雅听见父亲这样说,瞬间涨红了脸,反驳的话都到了嘴边,要不是长欢拉住他他可能都要不顾颜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爹吵起来。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不想看见他。”秦颂雅不欲与秦元多说,就拉着人擦过秦元身旁走了。燕谟也正好驾着马车从后门出来,两人上了马车长欢才得以问清缘由。
“唉……之前我之所以会在群芳宴撞到你,就是因为我要去找我爹的,爷爷让我盯着他,一听说他约了李怀玉在外面喝酒我就去盯梢了。不让他和李怀玉走太近,是因为我侯府现在还处于中立,一旦被有心人看见,我侯府就会被外人误认为是站在李怀玉一边的,到时候就是众矢之的。”
“那刚才那辆马车……”
“刚才我爹就是从李怀玉马车上下来的,这整个故里也就他的马车是敢用两马的。看样子我爹又和他走一道了,也不知道那奸臣究竟有何本事,哄骗得我爹对他言听计从的。”
“我记得以前你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九年前的秦府二公子,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就算与人大声争论都会红了脸,而如今,为了权势地位可以如此低声下气。
“因为现在侯府是我袭爵。上一位袭爵的是我大伯父秦苑,先前我爹就已经因为爵位不是他的对我爷爷心生不满,又赌气想自立门户,托了熟人做了官,一个劲儿的往上爬。后来大伯父突然病故,爵位就空置了,本来我爹以为该轮到他了结果爷爷直接上表天子让我袭了爵,这下他就更加不待见我了,也就更加削破了脑袋尖儿的往权贵名流里面凑了。我爷爷对他也是……恨铁不成钢,觉得他败坏了我秦侯府的脸面。”秦颂雅说着自己府里的糟心事,都感觉很是为难。
“本来当今局势不明,一朝错,步步错,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官儿砍了脑袋。我侯府只想明哲保身不想多生事端,惟愿我爹不要有大过,不然我侯府就算完了。”秦侯府侯爵之位已有百年,这样一个贵门大族必不会轰然倒塌,然衰败也是在天子一念之间。
“阿雅,万事皆难,那我们就做出点改变吧。”
夜里,长欢因秦颂雅的事情辗转反侧无眠,突然听到外间有微弱的啼哭声,心中更是烦躁,不免得喝斥。
“谁人在外啼哭!”
“公子……奴婢有罪,惊扰了公子,只是奴婢有苦难言……”一婢女从外间进了里间却不敢再往里靠近,只跪伏在屏风后,哽咽难语。
“你讲。”长欢坐起身,反正都睡不着,不如听她一言,说着一边合拢散开的头发一边淡然的听她细说。
“奴婢从小与村里邻居定了亲事,然今日家中母亲来信,说那家见我久不回去与他成婚,恐我在外面寻了户好人家,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另选她人。奴婢与他青梅竹马,早已认定了他,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三心二意,突闻变故悲从中来……所以才会在此啜泣,扰了公子歇息,望公子恕罪!”
“既已扰醒了我,那你想如何?”长欢心知,这怕不是无意之举,他初入故里,府中下人虽摸不着他的性子,但管事的也该敲打过,要守好规矩,然她故意在此哭泣,有意让他为她出头,好让他遂了她的意吧。
“奴婢不敢求公子放奴婢出府,只求公子让奴婢回去与他断个干净!”说着‘咚’地一声,那婢女闷头磕在地上,长欢听着声音都替她感到疼。此女也是有心了,试探自己的态度,却也探实了他的脾性。如此深谙计谋之人竟只是他院里的一个粗使丫头,真真是卧龙藏虎。
“罢了,你自去同管家说,让她还了你的身契,出府去吧!”
“是,奴婢春英多谢公子大恩!”名唤春英的婢女激动地大礼叩拜,见屏风后的主子没有动静,后才小心翼翼的收了动作悄悄地出了门。了了这一桩杂事,长欢也已疲乏不堪,躺下去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早间还是院子里的下人洒扫的声音吵醒了他,起身后就见府里管家早早地候在了院里,想来是问及昨夜婢女春英之事。
“公子,今日您院子里的春英来要身契,说是您许了她的,奴才这来问问,若那小妮子说慌……”
“我允了的,放她出府吧,谢府也不差她一个婢子。”长欢回了他一句肯定,管家点头后思及静榭轩该再添置一个下人过来。
“不用了,待过几日,郡主回城我是要回郡主府的,就不必添了。”他在宋府也不过是小住,待到琐事安定,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要住在郡主府的,谢府那地方,九年前他们就不住了,府里住的不过是谢厚远的族亲罢了。管家既已得令,也就欣然的走了。
六月初,安阳郡主与谢厚远抵达皇城。
这一日,长欢一大早就来了城门口等待,旁边是恪尽职守的士兵,握着长戟身姿挺拔。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眺望远方,入目的是郁郁葱葱的山野,重峦叠嶂的山川,或有炊烟袅袅,长长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披在后背的长发,任由它们在风中凌乱。雪□□廋的手指抓住城墙被晨风吹得一片冰凉,但长欢无何感觉,他定定的望着官道,就犹如当年站在漠林城门前痴痴的等着自己任性又安然归来的郡主母亲。
“公子,他们来了。”身边的燕谟指着前方才出现的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长欢勾起唇角,立马转身下了城楼。而同时朝廷派出的迎接郡主的礼部官员也纷纷到达了。
“父亲!”
长欢奔向骑着马走在最前方的谢厚远。高坐在马上,一身大气凛然的谢厚远勒住马,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儿子,甚是欣慰。“阿欢。”长欢拜礼见过父亲,起身后眼神就迫不及待的瞄向了后面的郡主仪仗。谢厚远深知长欢素与郡主亲近,这次分离一月之久,两人也定是格外惦念,是以对深切看向自己的长欢颔首。长欢见父亲对自己点头示意,便立即跑去了马车处。
“母亲!”车辕处坐着的侍从早已让在一旁,长欢一声轻唤里面就立马有人掀了帘子,坐在靠外边的郡主的贴身一等侍女满秀连忙笑着喊着人。
“公子,快些上来。”长欢随即钻进了马车里,这马车比他在宋府坐的马车大了不少,中间空余处还支着一张小长桌,上面布着点心茶水。最里面端坐着他的养母安阳郡主,她着一袭淡蓝色的素衣,发髻间也不过几个简单的首饰,此时正笑语盈盈的看着长欢,虽然久经长途跋涉,但面色看起来也红润而有光泽,她右首侧坐着的另一个一等侍女满月正轻轻地为她打着扇子。郡主一见到长欢就赶紧的拉住了长欢的手收在手心里。
“来了多久了?手都冻僵了。
“没多久,孩儿可想母亲了。”长欢依偎在母亲身上,在谢家他恣意惯了,可在宋府,尽管刘氏再如何心疼他也只是拉着他的手说着体己话。郡主怜爱的抚着儿子的背,低垂眉眼,看着长欢白皙的脸庞。
“乖,我们回家了。”是啊,回家了,她的家本应在那座红瓦高墙里,可那个地方她喜过、恨过、现在却也厌了。九年前他们离开故里虽是被迫却也是遂了她的心愿。远离皇城,她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离开故里,她从不后悔 。可她知道,她们终有一天会回来的,这个皇城,还在牵绊着她。
谢厚远与各官员接洽后也就上了马继续往皇城里去。今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闹市喧杂,街上的行人车马源源不断。一队上百人的队伍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皇城,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引得众人皆是驻足观望,纷纷猜测又是哪户达官显贵的仪仗,竟有如此规制。安阳郡主为皇室中人,先皇曾亲封安阳和硕长公主,后来虽降了公主位份现却也是天子亲姑姑,摄政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又是漠林之主谢厚远的发妻,她的仪仗自然不会太少。而谢厚远是先皇亲封的指挥使,漠林之主,此次归故里,部下皆同行,漠林谢家军也将在不日招回皇城。
“啧,看,明黄色的车辇,应该是宫中贵人吧。”
“也没听说有哪位贵人回城啊?”
“呀!就那个,为了下嫁谢家的自请降封的公主……”声音先是惊异,后来逐渐变小,虽然是低声细语但也足够旁边人听清楚说的是谁。
安阳郡主,先皇最宠爱之长女,与长子翟霄一母同胞,是为庶出,然翟霄不受先皇喜爱,公主却异常受宠。先皇于其十五岁时就亲封为和硕长公主,帝曾言,若有子如安阳,当得皇储。当年有领邦商国求和亲,先皇不忍公主远嫁,遂允诺,待商晋两国周边战事皆平,四海升平,当才缔结两邦友好。然公主十八岁时,对谢家谢厚远芳心暗许,自古以来,尚公主者,不得入朝为官,加官进爵,参政议政。然谢家只谢厚远一人得势,谢家不欲弃大好前程,拒尚公主,公主自请降为郡主下嫁于谢家。自古以来皇室公主自请降封,闻所未闻,当时百官参表,斥公主失德,有失皇家体统,民间更是议论纷纷,资于笑谈,然数月后,先皇许,公主降位郡主下嫁于谢厚远,后是为当时一段佳话。三年后,郡主无所出,谢家长辈责令谢厚远纳妾,谢厚远与郡主鹣鲽情深,拒纳,誓言十年内无子可过继同宗幼子,后谢府家事稍得平息。经年后,宋府赵氏诞第三子,郡主喜之,经天子特允,过继膝下,后嘉善太子薨逝,帝悲,令天下三年内不可笙歌宴舞。帝身体每况愈下,自省时日无多,特召郡主回宫侍疾。郡主侍疾期间,乾阳宫无数守卫拥簇,滴水不漏,父女两人所有言语未传出只字片语,无人知晓帝与郡主所谈之事,然数日后帝崩,新皇登基,长子摄政,郡主连夜北迁,谢家入主漠林。余留故里众人无端揣测,却一无所获。这一别便是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