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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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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怀弟弟!”第三十一天,幸明德终于再次出现在汪予怀的视线里。
“哥!你来了!我有好多好多的故事要告诉你!”汪予怀飞奔过去抱住幸明德。
“好,好,坐下来慢慢说。”幸明德从汪予怀的手中轻轻挣脱出来,走到院子里的长椅上,拍拍身旁的椅子,说。
“好。”汪予怀跟着坐下,兴奋地讲起过去三十一天里发生的大小事情。
幸明德听着,有时温柔地笑笑,有时竖起大拇指表扬两句,有时淡淡地“嗯,嗯”应着。
“哥,陪我玩乐高吗?跑车诶,很酷的。”幸明德没有回应。汪予怀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幸明德已经靠在椅背上呼呼睡去。
汪予怀站起身,把幸明德放倒,横躺在椅子上,轻轻盖上了自己的外套,又蹲在椅子边看着熟睡的幸明德。不知梦到了什么难过焦急的事情,幸明德的眉毛簇在一起,嘴里模糊不清地呓语着:“明天就交…正弦积…”。
天色渐暗,幸明德轻哼了一声,半眯着眼,道:“我睡了多久了?”
“不知道,几个小时吧。”汪予怀接过衣服穿在身上。
“这么晚了,我得走了。”幸明德看了一眼手机,说。
“好。”汪予怀站起身,跟着幸明德走到门口,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汪予怀却觉得走了许久。终于,在幸明德抬起手准备说再见时,汪予怀还是问出了口:“哥,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
“明天得上补习班。”
“那后天…”
“予怀,我也不知道,下次再来会是时什么时候。但是我保证,有空的话,我一定会来的…对不起…”
“没关系的,哥,你忙吧,”汪予怀失落的神情被完美地隐藏在夜色中,“哥再见…晚安。”
“晚安。”
即使没有模特,汪予怀画中的幸明德还是连头发丝的细节都被勾画得完美。完稿时,汪予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站定在画前,左左右右端详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将画稿卷起来,随手摘了两根院里的狗尾巴草扎了两圈。
翻出围墙,汪予怀抱着画卷,嘴里哼着歌儿,向幸明德的学校跑去。两月未见,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哥哥看到画时惊喜开心的表情。
“哥!看这是什…”远远地,汪予怀一眼就认出了操场上幸明德,便举着画纸小跑过去。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却卡在喉咙里。
哥哥的身旁,还有一个陌生女孩的身影,和幸明德紧贴着站在一起。
幸明德站在女孩身后,扶着女孩的双手调整着投篮的姿势。贴近女孩的耳朵,幸明德说了几句,放开手。女孩把篮球用力地掷向篮板。
“小心!”砸在板上的篮球反弹回来,女孩下意识地蹲下,用手抱着头,幸明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篮球打掉。
“没事没事”女孩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腼腆地笑了笑。
“没事就好,还玩吗?”幸明德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温柔地问道。
“嗯!”女孩点点头,跑去捡已经滚远的篮球。
幸明德跟在女孩身后跑着,女孩突然转过身做了个鬼脸,幸明德跑上前去做样子想要捏她的脸,女孩躲躲闪闪地和幸明德嬉笑打闹着。
‘我都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哥哥这样的笑了’,汪予怀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画稿的中段被揉捏地皱在一起,狗尾巴草也散落在地上。
今天的阳光很暖,操场上的学生们都脱下来长袖外套,铺在草地上躺着晒太阳。可汪予怀却觉得这时的阳光格外耀眼,刺得他眼睛涩涩的。
“予怀?你怎么来啦?”汪予怀正准备离开,却被从篮球场走出来的幸明德叫住。
“我…”汪予怀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曲儿,你可以叫曲儿姐姐。”“曲儿,这是我弟,予怀。”
“噢,这就是予怀弟弟啊,生的真可爱,你明德哥哥总跟我提起你呢。”曲儿拍了拍汪予怀的肩膀。
“正好,快饭点了,予怀跟我们去尝尝学校食堂里新出的猪排面吧!”幸明德说。
‘很久没和哥哥一起吃饭了呢’,汪予怀想着,点了点头。
“那快走呀,晚了可抢不到饭了。”幸明德牵起曲儿的手向食堂跑去,回头招招手,示意汪予怀跟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汪予怀失落的神情,和他那只僵在半空不知所措的手。
汪予怀把手放进口袋里,低着头咬咬嘴唇,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哥!”汪予怀叫住幸明德。
“怎么了?”幸明德停下来,回过身说,“再晚可真的吃不到了噢!”
“哥…我…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汪予怀支支吾吾地说。
“怎么了,不喜欢吃猪排面?”
“不…不是的,是…是院长,今天院长还找我帮忙来着,我偷溜出来她一定急坏了,我…我得赶紧回去了。”汪予怀搪塞了一个借口。
“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哥,你们去吧,我真的要走了,回去也有饭吃。”汪予怀坚持道。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幸明德摆摆手,说。
“嗯,好,哥哥姐姐再见。”汪予怀也摆了摆手,便像是真有什么急事一般,逃也似的溜走了。
汪予怀一口气跑出学校,回福利院的路上,汪予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踢着脚边的碎石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收起回忆,梧攥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向另一条路拐去。不知不觉,便回到了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福利院。
院墙被重新翻修,画上了些新的卡通图案。院内的草地依旧修剪地好看,远远能看到已经生出些白发的院长带着一群新面孔在草地上玩老鹰抓小鸡。
远处,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看其它的孩子玩闹,直到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走过去为他披上了条小毯子,牵着小男孩的手回了屋里。
当年只有9岁的汪予怀,第一次见到12岁的幸明德,也大约是这样的场景。
初到福利院,性格内向的汪予怀与他人格格不入。还未从父母车祸逝世的阴影中走出,整日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几乎将所有来交朋友的试探都扼杀在摇篮中。
汪予怀倒也得了清净,却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才发觉已经没有人会守在自己身边细声安慰。
直到那天,所有的孩子们和往常一样和志愿者们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汪予怀照旧一人坐在远处的石阶上,低着头摆弄着身旁的花草。
一双白球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抬起头,略微刺眼的阳光下,是一张生得温暖的脸,洋溢着柔和的笑容,弯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不和大家一起玩吗?”大男孩的声音像春天和煦的暖风,飘进汪予怀的心里。
“不喜欢人多… …”汪予怀糯糯地说。
“这样啊,那我陪你玩吧!”大男孩四下看看,抽出几根狗尾巴草,三两下就编作一个手环,带着汪予怀细嫩的手腕上。
那天,汪予怀认识了那个叫幸明德的大男孩。从编草环到荡秋千,从搭积木到讲故事,他陪伴着汪予怀度过了福利院里第一个称得上开心、温暖的一天。
幸明德就这样带着无微不至的关怀,陪伴着汪予怀一天天长大,直到幸明德高中生活的开始。
梧回过神来,裹紧了些大衣,向福利院内走去。他有些想念院长,那为数不多对他还算得上照顾的人。虽然她的爱护是分给每一个孩子的。
“请问你找… …?”院长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视线落在带着血迹的外衣上,警惕地讲孩子们打发回室内,问道。
“是我啊院长,汪予怀。”梧淡淡地笑了笑。
“予怀!”院长瞪大了双眼,惊讶道,“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啊,可算平安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院长牵起梧的手,爱惜地拍了拍,带着他往屋里去“快进屋坐。”
“不了不了,院长,我就来看看您。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梧急忙抽回了手,推脱道。他害怕见到更多熟悉的东西,又想起和那人过往的种种,愈发叫人心乱如麻。
“哎,孩子大了,都是大忙人咯”,院长也没有太过坚持,只是嘱咐他稍等片刻,“那你再这儿等会儿,我这还给你留了东西。”
“不麻烦了,院长,都是小时候喜欢的玩具了,都拿给别的孩子玩就行。”梧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
“诶!等等,等等”,院长急忙拉住他的手腕,“不是玩具。那个叫幸明德的小哥哥你还记得吧?你不告而别的那天,他托人带来东西转交给你,谁知你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一直替你收着呢。后来我也想归还给他的,谁知他也离开了,几年时间同样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人来了,正好也就物归原主了。”
梧怔怔地愣在原地,注视着院长走远的背影,吸了吸被冻得通红的鼻子,踌躇着是否现在就该离去。
直到院长回到他的身边将东西塞进他的手中,梧才回过神来,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