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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此生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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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爱也是种伤害。
在常湘怡的坎坷的一生里,你是上天的礼物。
可是,从遇见你开始,我的人生,包括我自己,全都面目全非了。
无法勇敢地继续抓紧你,
无法忘记对他的全然信任,
我终是伤痕累累,终是毁掉了自己了。
像是已经断线的风筝,嘉铭,忘了我吧,不要再把你的目光依恋在逝去的我身上;能够切断一切牵绊,对现在废人一样的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
如果所谓轮回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一万光年后现在的一切都会重演;
如果我要为自己的轻生而遭受惩罚,又一次与你纠缠不清;
如果我亏欠你的还没有还清,我们还有下辈子;
那么,在那个时候,请别再爱我。
此生无法继续的爱;
此生无法继续的种种,
来世若一定要偿还,请全都归结于我一个人身上。
我愿今生来世,你都可以忘了这样的一个我,找回你人生该有的幸福的轨道。
少女搁在胸前的手臂无力地滑下,心电图上的跳动渐趋缓慢。
倒流的吊瓶已经蓄满了半瓶的新鲜血液,深深的红色,浓得一片触目惊心。
窗外,缠绵的雨依旧湿润着黑色的街道,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
张看护踏着匆匆的步履推开门,喘着气,道:“小姐,我怎么找来找去都不见你说的那间餐厅?”
当她缓过气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她惊得睁大双瞳,大喊:“小姐!”
我依稀听到张阿姨在床边的呼唤,艰难地撑开眼帘,我努力扯开一个笑,对她道:“阿姨。”
张阿姨正惊慌失措地扯掉我手上的针管,血液不在倒流,却也止不住地往外滴血。
我心里明白,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姐,医生马上就到,对不起,对不起,千万要撑住,撑住啊!”张阿姨用力地捏按着紧急呼叫器。
“阿姨。”我的呼吸开始急促。
“嗯?”张阿姨慌了,“小姐,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医生马上来。”
我眨眨眼,道:“你不要自责,全,全部…都是我算计好的,对,对不起,害了你……”
“小,小姐!你!你怎么那么傻!”张阿姨很是惊讶,捏住我没有流血的那只手力道加重:“你不该啊!不该!”
——是啊,不该!
——不应该啊!
——嘉铭……嘉铭…嘉铭,我想见你,很想要见你……
——嘉铭,嘉铭,嘉…铭……
我在她痛心的声音中,湿了眼眶。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
这其中还有陆继航,我听到他熟悉的声音,熟练地说着一些专业诊断的术语,这个冷静的家伙,不知道凌嘉的热情足不足够驾驭他?
“还有脉搏!”
“血压越来越低!”
我撑开上眼皮,看着他,隔着他们给我戴上的呼吸器开口,却是咿咿呀呀地,他们根本听不真切。
——已经戴上呼吸器了吗?
——真的,开始喘不过气来了呢……
——我要死了吗?
——嘉铭,嘉铭……
我红了眼眶。
陆继航第一个察觉,连忙把头凑到我的嘴边,我喘过一口气,完整的语句此刻到了嘴边,却只能说出个简单的单子。我一字一顿地吃力道:“嘉…铭……”
“嘉铭吗?”陆继航听不真切,疑惑地望着我。
我的眼泪慢慢滑下,继续用力地说道:“想,想……见嘉铭……”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见你。
——嘉铭,嘉铭,嘉铭!
——突然间,很舍不得你,嘉铭,我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他马上就到!你一定要撑住,等他来!加油,湘怡!”陆继航答道。
我全身虚软,轻轻阖上眼睛,意识辗转反侧。
“注射止痛剂!”另一位医生说道。
就在此时,“湘湘!”嘉铭好听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湘湘!”我感觉手被他握起,然后耳边响彻他的声音:“湘湘!醒过来,睁开眼睛看我,湘湘!”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切。
“嘉,铭……”我缓缓撑开眼帘,笑着含着泪看他,隔着呼吸器,道:“你来了。”
“湘湘!”他的眼里重新有了光亮,上前用力地抚着我的头,道:“湘湘!你会没事的,答应我,你会没事的!”
“嘉,铭……”我凝视住他英俊的脸庞,温柔地唤他,声音小得难以听见。
他红了的眼睛却倏地睁大了,如墨般黑的瞳孔里满是我的模样。
我笑了,举起被止血的手,想要触碰他,无奈,手已没有力气。
“湘湘!我在这里!”嘉铭抓住我的手,指引着我抚上他的脸颊。
我留意到,周围急救的医生们眉头紧锁地在一旁交流着什么,然后一个护士给我疼痛的双脚打上针。
“我,爱…你。”在起伏的沉重的呼吸下,我艰难地说完这三个字。
与其说是说,不如说是比口型。
嘉铭看着我,努力地“听”,我话音刚落,他眼里已有泪水。
“我也爱你,湘湘……”他深重地梗咽,道:“你乖乖休息,我不打扰医生们工作了,你要加油,我会在一旁看着你!”
他说着,就要放下我的手。
我赶紧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吃力地道:“忘了…我……”
然后,像是烧尽的油灯般,我原就麻了的手不受控地掉落。
我用最后的余力好好地看着他,一如我最初遇见他时,笑得纯真,笑得灿烂。
最后,我慢慢闭上双眼。
“不!”他嘶声裂肺的吼道,“不要,湘湘!你给我醒来!睁开眼睛,湘湘!”他使劲摇晃我的身体,我感觉医生开始给我做最后的急救。
“醒过来,湘湘!”嘉铭悲切而崩溃的声音响彻耳边,却再难以唤起我越发轻飘飘的灵魂,“不!不要!不可以!湘湘!湘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不可以!醒过来!醒过来!”
“嘉铭!”陆继航脱了口罩,走上前,按住疯狂的他,“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这是她算计好的,算是她想要的结果,节哀!”
“不!你不要胡说!继航,快,快去救她啊!你不要管我,你去救她啊,快去啊!”
“嘉铭!”
“湘湘!不!你给我起来,湘湘!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不要!我不允许!睁开眼睛!湘湘!”
“湘湘!不准走!不准离开我!”
“湘湘!你要去哪里?不!不要离开我!湘湘……”
是谁的呼唤缠绵耳边,那么熟悉,那么遥远?
黄泉路上,原来是这么的黑和冷,奶奶,我怎么能让你孤零零地走这条路?
连自己都无法看清的黑暗,将我重重包围。
往生的路上,是这般的漆黑。
不再有爱,不再有恨。
不去想前尘,我只强迫自己记住,要对判官说的心愿:来世,请让他别爱我。
台湾的这一夜,是失去,是哀凄,是阴雨,是无限的痛与罪。
但此时的夏威夷,却一片盛夏的繁华,无尽魅力,凉爽的海风让人心旷神怡。
“晨,你看!”刚下了私人飞机,沈轻舞就看见结了果的椰子树,她指着一颗颗椰子,笑颜如花:“去年我来这边度假,椰子却很不赏脸,都还没结果,今年总算让我赶上了。”
“唔,那这次要多吃些!”凌晨身穿白衬衫,一身的整洁,没扣齐的纽扣显得有些随意。
沈轻舞优雅而开怀地走在夏威夷的大道上,牵着他的手,一脸的幸福。
凌晨很少开口,也很少笑,但只要沈轻舞对他说些什么,他总不吝啬他阳光的笑容。
路人都忍不住对这对俊男美女纷纷行注目礼。
“咦咦!!!!!”路边一个约莫六岁的中国小男孩和他们相遇,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啦,小伟?”他的妈妈温柔地问他。
“妈妈,是我们前几天在台湾见到的哥哥姐姐!他们也来这里玩啊!”小男孩兴奋地叫道。
他妈妈向凌晨他们投去眼光,疑惑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过来在台湾旅行的某天清晨,他们全家曾在街道上的大屏幕上见证了这对男女的结婚仪式。
随后,他们第二天就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内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他妈妈赶紧把小男孩拉走,“别打扰人家。”边走还边念叨着:“有钱人呢,飞来飞去的,都不知道蜜月要去几个地方呢!”
“汽水!”小男孩的爸爸拿着一袋汽水,赶了过来。
“爸爸爸爸!刚刚我又见到那个哥哥了!”小男孩说道。
他爸爸一头雾水,望向他妈妈。
“就是我们在赌城遇到的那对,真是幸福啊,你看,人家的蜜月飞了多少个城市啊!多好!”他妈妈忍不住羡慕。
小男孩牵起妈妈的手,摇晃道:“妈妈妈妈!你错了喔!他们都不喜欢旅游!他们跟小西一样,很累了!”
“胡说!小孩子不可以胡说八道喔!小西乖!婷婷想旅游,他爸妈都不让呢!你不要再抱怨了!”
“是真的!”小男孩摇晃着他妈妈的手,道:“那天在酒店,我看到那个哥哥在哭,他很难过的!”
男孩的爸妈相视一眼,十分莫名。
第二天,男孩的妈妈又看到了这对羡煞旁人的情侣,他们并肩走在沙滩上,简直像是一幅美好的画卷。
撇去心中的疑惑,男孩的妈妈晃晃脑袋。
忍不住再对他们偷偷投去视线,金黄的阳光下,那个男生低着头走着。
挽着他手的女生一时看风景,一时又笑着回过头对他说些什么,男生总是在听到她开口后,适时地抬头,给她回应。
蓦地,男孩的妈妈就觉得,那样的回应,有些公式化,有些牵强。
看久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煞有介事,她越发觉得,那阳光般的男生的一双澄清的眼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小小的浑浊……
这位妈妈不知道,也许,此生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地看见了,男生眼里的名为落寞的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