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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千万里的征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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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天者”号是速度最快的星际快车之一,林迪选择这个航班除了希望尽快回到地球外,更重要的是航班的终点是中国的地球太空城堡。其他乘客选择中国航班,更多的是看上了航班上的美食。很多航班为了方便和节省费用,一般都使用智能人来解决乘客的伙食,只有中国人聘请了国内的特级厨师。在几个月的封闭空间中,如果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多少会让人每天都有一些期待,减少几许枯燥感。
即便如此,黄河太空城堡的星际港,乘客依然稀疏。从地球过来的乘客中有不少是移民,返回的基本是游客,自然也就形成了进多出少的状况。
星际港在城堡中心,那是无引力区域。通过检查站后,所有乘客都换上了磁鞋套,通往港站的传送梯也是磁性的。
午后三点,“巡天者”号舱门打开,车长带着两名乘务员站在门口迎接等候多时的乘客。
让大家感到轻松的是车长的左肩上站着一只大个的蓝金刚鹦鹉,说着和他主人相同的话,每过一位乘客它都会摇头晃脑地说:“欢迎,欢迎!祝旅途愉快!”
乘务员把乘客带到各自的房间,并且到床位上拴好安全带,之后飞船启动了。一小时后,飞船提升到了正常航行速度,在此期间,旋转舱室也达到了常规转速,产生了和地球引力一样的离心力。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亲切话音:亲爱的乘客朋友们,本次航班己进入正常飞行状态,大家可以打开安全带,熟悉飞船的生活环境。晚餐时间是飞船时间下午6点,届时请大家到餐厅集中,我们将举行欢迎晚宴,下面请听歌曲《不再遥远》。
林迪整理了行装,洗了个澡,一看时间不早,便通过中心通道来到了休闲区。
“巡天者”号的长度大约七十米,直径达到了三十六米,中间的休闲区宽度约三十米,空间高度八米。树木葱笼,水清草绿,空气格外清新。
林迪到时,不少乘客已在那里散步。穿过水塘上的小桥,树丛掩映的餐厅出现在眼前,那是地道的中式楼廓。一个男人独自在门外的空地上踱步,他的身材很有型,金色的中长发梳理成赛斯隆式,风度十足。林迪走过去时,那个男人抬头看见了他,露出了微笑。林迪觉得有些眼熟,便礼貌地还以微笑,并向他伸出手,那人略微迟疑,也把手伸出来。“林迪,幸会!”林迪说道。
“我是安东尼·塞克斯顿,很高兴认识你。”塞克斯顿回应道。
“你是来火星旅游的?”林迪问。
“我去拍了一部片子《星河彼岸》,已经公演了,美国的一家公司向我约片,所以就赶过去了。”塞克斯顿说,他在地球上虽然不是所谓的超级巨星,不过人气也很旺,走到哪里总能有人认出,而到了火星就变成路人甲,显然他已经适应了对方看他的眼神。
“抱歉,太忙,很久都没有看电影。”林迪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某个电影明星。
“火星人都在忙自己的事,这部片子本来就是拍给地球人看的。”塞克斯顿说:“火星出品的科幻片、情感片在地球总会有不菲的票房。”
“再说地球有七十亿人口,市场是火星无法比拟的。”林迪表示赞同:“去地球发展是明智的选择。”
“我无法拒绝,制片方让我做导演兼主演,这是过去没有的。”塞克斯顿志得意满地说:“火星的电影协会已经为我申请了移民指标,我不等了,干我们这行真的是岁月不待人!”
林迪想起了中国的一段俗语: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便说:“只要在喜欢的行当里坚持不懈,你终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这是要去地球旅行?”塞克斯顿问。
“我回地球的总公司述职,我们的分公司在火星。”林迪说着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德国法兰克福凡杜霍夫体育用品集团火星凡杜霍夫飞翼公司辛梅利亚分公司助理巴克豪斯·林,这是他同任天商量后确定的公开身份,凭借这些信息普通人很难在互联网上找到林迪的过去。
“作为中国人,你怎么会在德国公司任职?”塞克斯顿很好奇。
“我加入了德籍,在火星上主要做飞行教练,教会购买飞翼的顾客飞行技能。”林迪解释道,名片上印的倒是真的,妻子是辛梅利亚分公司经理兼飞行教练,他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地被聘用了。每个月没几个学飞行的顾客,而且只要体能条件达到要求,基本是一学就会,所以,跑马车的副业反而掩盖了本职工作。
“你看上去像是运动员。”塞克斯顿说。
“确实有过当运动员的经历。”林迪敷衍道。
说话间餐厅大门打开了,两名女乘务员站在门口对大家说:“欢迎各位入座。”
餐厅的中央是一张浅色象牙木的长圆桌,周围摆放了一圈同样材质的靠背镂花的椅子。
当车长带着他的鹦鹉走入大门后,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进入了餐厅。
“还有谁没到,催促一下。”车长看着空着的座位对乘务员说。
广播里响起了乘务员的声音:请还没有到餐厅的乘客抓紧时间,五分钟后晚宴正式开始。
车长安祥地看着大家,他大约四十出头,典型的国字脸,五官端正,气血充盈,一头浓密粗硬的黑发,体形健壮。
姗姗来迟的一行人总算就座了,一对夫妇各自从挎着的包里抱出了一只猫放到桌上,体形硕大,像是缅因猫的种类,让大家的脸上露出了神奇表情。
“准备拿它们做道菜吗?”车长肩上的鹦鹉兴奋地说。
“你给我闭嘴。”车长对他的鹦鹉说。
“傻鸟,你小心点,我一只手指都值二十万火元!”男乘客面前的那只毛色黄白相间的猫转向鹦鹉说道。
“不就小爪子吗?还手指呢!”鹦鹉不依不饶。
“没错,芭芭拉和兰姆价值六百万火元!”女乘客说。
“傻鸟,你最好别到处乱跑,让我逮着非把你的毛拔光!”女乘客面前那只间杂着黑麻条纹的白猫狠狠地说。
“你们都是上过学的,就没有一点幽默感?”男乘客地对两只猫不满地说。
“那么你又叫什么呢?”黄白相间的猫口气缓和了不少。
“蒙娜丽莎,迷人的蒙娜丽莎!”鹦鹉自得地说。
“从我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你的左眼,蒙娜丽莎可不是这样。你的左眼带着笑意,右眼呢?我很想知道,不过得绕到右边去。”黄白相间的猫说。
众人听后发出一阵笑声。
“很高兴猫咪小姐和猫咪先生能乘坐本次航班,你们会说话,我会给你们公民的待遇。飞船上的工程师将给你们制作合适的高脚椅,用餐或其他正式的会议场合你们就有了座位,今天就暂且蹲在桌上吧。”车长说。
就在大家对两只猫咪品头论足时,又一个人走进来。人们的视线不由转移到这个胖子身上,林迪也大感惊奇——马祖古诺夫!
“大家安静,乘客都到齐了,现在请车长讲话。”一位女乘务员说。
“鉴于不少乘客不懂火语,旅途中我们主要用中文和英文交流。如果不习惯,可以用我们提供的翻译耳塞。欢迎大家乘坐‘巡天者’号飞船,这趟旅程预计耗时六十五天,在漫长的旅途中,希望在座各位和睦相处,共同营造融洽、愉快的旅途氛围,包括猫咪和鹦鹉。”车长话音一转:“为了大家平安抵达目的地,下面我宣布相关规定:第一,本星际快车采用核动力发动机,乘客不得进入未经许可区域,以免造成危险。另外,养殖区和种植区也不欢迎参观,那里为各位提供新鲜食物。第二,本航班包括各种信仰和不同民族文化的乘客,希望各位尊重他人的习俗和信仰。第三,乘客不得在公共场所进行宗教活动,就餐前的祷告除外,这一条和火星一样。对于违反规定的乘客,我们将进行警告乃至关禁闭。”
停了一会儿,车长继续说:“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下面每人都作一个自我介绍,我先来说说:我叫万云飞,从事星际飞行十年,最近五年均是航班负责人,没有出过任何飞行事故,希望在大家的支持下一如既往。”
站在旁边一名女乘务员见大家有些谦让,便说:“我们航班上有两位蜜月旅行的新人,请他们先介绍,也让大家沾沾他们的喜气!”
“我叫欧阳戈军,这位是我的妻子常青,非常高兴能和各位一起返回地球,希望能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的旅途!”说话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瘦削而斯文,身边的女士和他一样年轻,皮肤白晰,小巧玲珑,她随着丈夫的话音颌首微笑。
接下来的是一位气质秉异的中年人,“我是鄢从鹤,能和各位乘坐同一艘飞船是一种缘份,允许的话我想为在座的各位画一些肖象,或者生活场景,用以纪念这段难忘的经历,谢谢大家!”
“我早就关注过你的作品,家里也收藏过你的大作《玄雾》,那是朋友送给我的,一直没能想象出画出那幅画的作者形象就像无法参悟画作的寓意,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的确是缘份!”说话的女人中气十足,体形富态。她转而说:“我叫柳营,火星的时光是难忘的,特别是遇到了你们,一定会为这次的火星之旅划上完美的句号!”接着她又笑着加了一句:“当然也希望能得到鄢先生的指点,为我破解《玄雾》之迷。”
“她就是雷行集团董事局主席?”欧阳戈军问身边的妻子。
“我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定是在网上。”常青答道。
“下面我来向大家介绍左边的这位长者”车长万云飞接过了话头:“他就是共和国的荣誉军人尉长车将军,身边的是他的夫人薛凤鸣女士,他们到火星看望了女儿和女婿,享受了天仑之乐,希望本次航班上也能带给您们家一般的温暖。”
将军看上去年近七旬,满头白发,却是精神矍铄,身杆笔直。他向大家略微招了招手:“感谢大家,感谢船长!”将军夫人也向众人点头致意。
“尉长车将军?我知道他指挥了基尔库克战役。”说话的是中东人,看上去四十来岁。
林迪非常了解那次发生在二十五年前的精彩战斗,当时尉长车是中国在中东的维和部队总指挥,统领着约一个团的军队,主要职责是守护联合国的人道主义救援物资。
七月的一个夜晚,一千五百多名极端分子武装袭击了尉长车的营地,经过一夜的战斗,极端分子占领了营地中心的物资仓库,上午十时左右中国军队发起了反攻,极端分子发现有陷入包围之势,幸好,包围圈还未来得及合拢,傍晚时分,他们带着战利品冲出了缺口,但是接下来的看见的事让他们感到恐惧,在他们前面是大片的地面上铺满了原油,有人截断了输油管道!当他们试图返回时,已经晚了,四周都被原油包围。
极端分子的头领默哈迪明白中了圈套,他试图向尉长车谈判:“没有哪支维和部队不顾死活同我们作战,你的士兵死了你如何向他们的父母交待?换句话说,真把我们消灭了,你就无事可做了,我们把物资还给你,你放我们走,这是最好的选择!”却一直得不到回复,终于对面传来了声音,“你们抢走了本来属于饥饿的难民的食物,他们非常生气,现在看看他们的选择,请问你们是想让他们归还食物还是不想见到他们?”只听电话那边几个孩子大声说:我们不要再见到他们!
随着密集的炮声,一枚枚□□在四周爆燃,旷野上顿时烈焰熊熊,风助火势,炽热的空气,滚滚的浓烟,默哈迪先是看着前面的手下试图突围,高温很快让越野车的轮胎爆破,下车欲逃的人没跑几步便倒伏在地,接着便是肚腹爆破,他明白自己也逃脱不了如此的下场……
袭击中国基地的极端分子无一生还,尉长车的部队伤亡极低,成为反恐战争中的典型战例。更重要的是周围的极端分子知道了中国军队的指挥官是个比他们更狠的角色,这支所谓的维和部队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灭霸,从此不再有人打救援物资的主意。
林迪是在此战后十年才去的中东,尉长车将军早已回国,而那场战斗的故事仍在流传。
“飞船已经启航,色斯潘人要的东西就在上面,我是三号,请制定方案,下次联络时间在12小时以后!”塞克斯顿若有其事地说。
“《星河彼岸》!”欧阳戈军猛然说:“你是间谍阿莱芒爵士!”
“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塞克斯顿,安东尼·塞克斯顿。”演员从容地说。
《星河彼岸》中他饰演一名潜伏在飞船中的间谍,通过种种手段让旅途疑窦重重、险象环生,混乱中他离间了船长和副船长,险些夺取了色斯潘人需要的能量燧石。塞克斯顿对角色的把握分毫不差,把间谍阿莱芒爵士的完美伪装表现得淋漓尽致,给观众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据说橙球影业之所以舍近求远地选择塞克斯顿,是因为火星本土演员已无法表现出奸诈、狡猾的气质,而影片中的反面角色阿莱芒爵士戏份极重,是票房的关键。
“这部电影我没看过,不过什么招数在这里全不好使,除了私人空间,其余均在监控之下,一旦谁有违规行为,智能人警卫就会把他关进小黑屋,我去求情都没用,因为我有可能被收买或是被挟持;当然只要不过安全红线,个人隐私都会得到保护。”万云飞转而说:“剧情或许发生了反转,阿莱芒爵士在这趟星际旅行中成了警方的卧底,为飞船的安全默默地工作。”
众人发出一阵笑声。
“我是岑询道,在阿莱芒爵士面前就是被利用者,很高兴混杂在你们之中,如果能有点用处,我将不胜荣幸!”说话的是塞克斯顿左边的中年男子,体态略胖,头顶微秃,看来他的心情不错。
“我是花放,跟他一伙的,准确地说是他的经纪人,当然有人更习惯说我是他的夫人,希望同阿莱芒爵士一样,默默地潜伏着完成旅程。”旁边的女人很精干,略显年轻,不用说是岑询道的夫人。
林迪微微笑了笑:“我是巴克豪斯·林,叫我老林就好,我去地球是因为有些公务要处理,本以为是一段漫长而寂寞的旅程,没想到有在座各位的陪伴,我已经感受到了良好的气氛,谢谢大家!”
林迪注意到,尉长车将军看自己的眼神略有所动,心想他多半看出了我曾经的军人身份。马祖古诺夫也认出了他,轻轻地竖起了两支手指。
带猫的男士站起来:“我来代表我们火星旅行团作一个简单的介绍,我是克里斯 ,这位是法赫德亲王,”他的左手摊向坐在他们中间的男士,“叫我法赫德就好!”法赫德亲王向大家挥手致意。“这位是阿曼达王妃”克里斯把手转向亲王身旁的漂亮女人,王妃向大家点点头。“这位是维多利亚女士,那位是费萨尔先生。”克里斯转向王妃旁边的两人,接着转向身边的女士:“这位是我的女友卡米拉女士。”他停了一下,提高了嗓音:“这位是芭芭拉猫咪小姐,这位是兰姆猫咪先生,它们是我们此行的重点,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要提醒一下,某些人去不了的地方,猫咪可能去得了,但是一定不要去,因为可能给你们带来危险,同时也给飞船带来危险,所以你们只能在生活区活动,芭芭拉小姐,兰姆先生,你们明白吗?”车长万云飞说道。
“明白,我们可是好几百万火元的身价,一定会自重。”芭芭拉认真地说。
众人看着它萌萌的神态,不由笑了起来。
此时的汇率是一火元兑换十美元,两只猫咪的确身价不菲。
“下面请本次航班的重量级客人作自我介绍。”乘务员笑着说。
“我吗?”马祖古诺夫站了起来:“很荣幸得到大家的‘看重’,我是马祖古诺夫,回地球处理一些商务,一听说是核动力飞船我就放心了,承担我的体重完全没有问题,但愿一路上不会给各位带来压力。”
“本航班的正副驾驶、领航员、机械师、厨师正在工作中,就不来同大家见面了,以后逐渐都会认识。”万云飞接着说:“下面是飞船的就餐规则;早餐是自助餐,中餐每位乘客可以点一道菜,其余为自助菜品,晚餐和中餐一样。自助餐的菜品包括素食类和清真类,以满足不同信仰的乘客。”
宴会结束后,林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联通了与任天的密秘信息通道,他要掌握飞船上所有乘客的底细,这是他作为军人时养成的习惯,那时是摸清地形,侦察对方的火力分布和武器配备。
任天同意林迪使用火星安全部情报室收集的资料,并且会尽快成立一个情报组配合他的工作。
林迪的出马让华克雄的方案得以施展,他有一种将要发力的感觉,“大战”在即,事先放松一番是必要的。到了他这个级别,日常工作全凭自己安排,只要把握当前工作的方针和要点,具体细节无人过问。
离开任天后,华克雄去了曼雪丽金市。天色看晚,夕阳映照出满天彩霞,南半球的水城在波光中荡漾。片片白帆在晚风的陪伴下,缓缓地回归,漂向温柔的港湾。
著名的水城曼雪丽金,水巷遍布,街区之间依靠各式各样的桥梁相连,除了市政大楼,其他的房舍大多是两层小楼,五颜六色的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中。北面的街区濒临普兰流姆海,仿佛淹没在大海中。闲散的城市居住着二十多万人,懒洋洋地过着懈怠的日子。
华克雄在城边的孔卡拉多驿站下了马车,走到西吉瓦河道的站台上了一只当地人称为纳库比的小船。酷似天鹅的小船可以搭载两三人,船夫貌似某位飞球运动员,没有比赛的日子,他们都会做些兼职。华克雄不想给他太多的印像,只是平静地说:亚马柯市场。
“我也要回去吃饭了,出发!”船夫划动了双桨,靠着街堤的一只鹈鹕瞪着大眼,目送着他们离开。
不算宽阔的河道上不时有纳库比迎面而来,坐在上面的情侣神态轻松愉悦,温馨的晚餐,甜密的夜晚让他们充满期待。他们满面笑意地注视着对面的船只,也将好心情感染给擦身而过的乘客。
不一会儿,小船来到了赞戈尔湖,略比街心花园大些的湖面也是交通枢纽,有五条河道在此处交汇。
赞戈尔湖不深,中间生长着一片高大的荷叶,像一朵朵翠绿的雨伞。含苞的花蕾探出头,稚嫩的小脸好奇地看着往来的人们;盛开的荷花享受着即将消失的阳光,向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荷的枝杆间隐隐地藏着数只小船,几对情侣窃窃私语,被骚扰的鱼儿不时从里面游出。
纳库比转入了兰珀沙津水道,河面微波荡漾,两旁的小楼整洁而清爽,倒映在起伏平缓的水面,不断地被船头激起的波浪碾碎。
前方有一座洛可可风格的石桥,桥的两头生长着几棵古老的柳树,繁茂的枝条钓丝般地垂到水里,仿佛簇簇绿纱,绿雾中有一对情侣,坐在石雕扇贝的桥栏上亲热地拥吻,尽情地享受着微风吹动的柳丝爱抚,他们的余光察觉到了过来的船,愈加放纵渲泄……
穿过桥洞,小船停靠到了岸边。
华克雄给了船夫现金后沿着石阶来到了街道,旁边就是亚马柯市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亲爱的,你到了吗?”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马上就到!”华克雄答道。
华克雄先去了艾丽丝花店,买了一支红玫瑰,接着去泰伦沃德酒庄买了一支两百年前酿制的伯蒂红酒,然后穿过市场中心的人群,进了茜瑞时装店。他选了一款尤西比阿设计的蟒纹手包,从商店的后门走到了市场的另一端。
他一边走一边自然地向四下看了看,继而转向一座拱桥,过桥后华克雄来到了街区的边缘,那个院子的门牌上写着兰珀沙津道337号。他敲了敲门,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赫然是凯瑟琳!
“给你的!”华克雄递上了玫瑰。
“真漂亮!”凯瑟琳说着把他让进门里。
华克雄的夫人曾经也来过火卫一,作为层级不高的科研人员,她在那里却只能从事一些杂务,封闭的生活环境也让她不适应。而移民火星,她的学历又欠了一点。所以只能是等待华克雄退休之后,将军以特殊贡献者的身份移民火星,她则以配偶身份跟随移民。于是她回到了地球,继续从事科研工作。
寂寞难耐的华将军在工作过程中认识了凯瑟琳,经了解,她是第五代的火星人,祖上是法国著名的芭蕾舞演员,因多次荣获世界级大奖而得到了移民火星的资格。她本人继承了祖业,舞技也很出色,参加过多个舞剧的演出,社交圈子范围广。华克雄告诉自己,结交她是为了更好地工作,掌握更多的情报。当然这一切不能让媒体知道,火星的媒体在捕捉花边新闻方面和地球的媒体没有两样,他们只是在杜绝广告的虚假、浮夸方面做得很好,因为执行者是智能人网警,毫无情面可讲,一但被它们发现,结局只能是罚款加查封,造成了火星的广告量只有地球的千分之一不到。为了争夺可怜的广告资源,每个网站都在削尖脑袋地挖掘名人的八卦消息,只有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广告量才会上去。
华克雄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需要向贺定国书记负责,只要不闹得满城风雨,事情都好解决。
走过门廊,两人进了客厅。华克雄把红酒往茶几上一放,顺势倒在浅棕色的牛皮沙发上,“忙了一天,真还有点累。”
“出了什么事?”凯瑟琳问,女人是敏感的,她已经感到了将军和往日不同。
这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我点的晚餐。”凯瑟琳说。不外出吃饭是两人的默契,两人都有一定的知名度,一旦去了餐馆,难免被别人认出。
“我们去花园吧。”凯瑟琳提着刻有毕特华兹标志的食盒说。
屋后花园,草地一片绿茵,斜对的墙角,靠里是花坛,靠外是喷泉。水池中的观赏鱼在落下的水滴处嬉戏,和生机盎然的水草,隽秀玲珑的假山构成了引人入胜的画境。栅栏外面就是兰珀沙津河道,没有人行道,视野舒展而开阔。间隔着一边邻居的墙面上爬满了葡萄藤,巨蟒般粗的根部盘绕虬结;繁茂的枝叶间挂着晶莹的酒红色葡萄,有如头巾下婴儿天真无邪的眼正探视外面的世界。
他们坐到了靠近栅栏的桌椅旁,夕阳刚刚落下地平线。
凯瑟琳打开精致的食盒,端出了一盘盘的菜肴,鲜嫩的牡蛎、清香的鳜鱼、红亮的牛肉、汤汁浓郁的香菇、水灵的莴苣,在吊灯下格外艳丽诱人。
华克雄把伯蒂红酒倒入了水晶杯中,“为相聚干杯!”两人碰了杯。
“你看上去有些疲惫。”女人说。
“都是工作上的事,你知道的,中国政府很重视自治运动和黑森林的情况。”将军说。
“有进展?”凯瑟琳问。
“说不上。”华克雄转移了话题:“最近有什么剧目上演?”
“正在排练一部新舞剧,也许你会感兴趣。”凯瑟琳说。
“你跳的舞我都喜欢。”将军表现出温柔的一面。
“那可不一定,也许不合你的观念。”凯瑟琳一边说一边吃着牡蛎。
“有那么严重?”华克雄轻松地问。
“其实这部舞剧的灵感来源于你,或者说你的关注诱发了我的好奇。”凯瑟琳喝了一口酒说:“《林中女妖》,魔幻音乐舞剧。”
“黑森林题材?”华克雄吃了块牛肉,问道:“有生活体验?”
“只有传说和艺术加工。”凯瑟琳说。
“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把握的,非常期待。”华克雄觉得女人总是有太多的不解之谜。
“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正式公演,到时就会‘真相大白’。” 凯瑟琳微笑道。
“一点都不透露?”华克雄挑逗地说。
“有的事情知道答案就没有意思了。”凯瑟琳说。
“问题是我看不到首演式了。”华克雄说。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管你看舞剧?”凯瑟琳问。
“我要离开火星一段时间,回地球一趟,过几天就走。”将军凝重地说。
“好几年不见,想家里了?”凯瑟琳酸溜溜地说。
“是公事,必须走一趟。”华克雄说。
“你到哪里都是公事,就像到我这里。难怪平民们都不想要政府!”凯瑟琳说。
“这次确实要回去处理一些事,虽然我不能向你说明。”华克雄解释道。
“我能理解,就像不能向你透剧。”凯瑟琳说。
河面上渐渐漫起浅浅的雾霭,烟潮般地吞没了一幢幢的房屋,暗去的天空让河道两旁的楼灯、街灯、船灯依次亮起,晕光泻下,映得水面色彩斑斓;粼粼波光中,年代久远的街影无声地起伏;倒影中,福博斯在云层间穿梭,仿佛披着荧光的游鱼,伴着一只只游过的小舟。房舍在暗蓝的天幕上留下了剪影般的轮廓,房中人们的嘻笑声也随音乐飘出……
天色渐晚,两人离开了花园。
他们来到了二楼的卧室,相拥滚到了宽大的床上。
“你要走多久?”凯瑟琳搂着将军问。
“我最多在地球上呆两个星期。”华克雄说。
“两个星期可以干很多事。”凯瑟琳在将军的耳边说。
“我根本就不想去,谁愿意花上四五个月坐在闷罐车里!”华克雄非常善于讨女人的欢心。
“那一定是一件离不开你的事。”凯瑟琳说。
凯瑟琳无法对自己同将军的交往作出评价,她知道那是不会有结果的。政府官员一旦出现绯闻通常意味着仕途的终结,对中国政府的官员来说更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如果因为情欲而抛弃妻子,就会被贴上生活作风败坏的标签,并会受到纪律处分,政治生命将遭受重大挫折乃至毁灭。将军是不会付出如此代价的,那样的话还会失去移民火星的资格。
她也无法舍弃将军,一则是他身上的神秘感,不时会听到一些不可思议的故事;二则是同将军在一起她有一种通天感,女人总会不自觉地挤向社会的上层,将军的职务虽说有些暧昧,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级别和重要性,在中国方面的体系中,他的权威并不逊于政府的安全部长任天,这让她有了一种靠近社会中心的满足。
在精神上让她拥有先锋感的是席瑞斯科博士,毕竟社会是依靠科技引领着前进的。席瑞斯科博士对房事兴趣不大,凯瑟琳对他更有信心,他似乎并不看重“门当户对”,没有打造“超人”的心思。在“自治运动”中,他所反对的是联盟理事国之间的科技竞赛,“科技只是火星生活的一小部分,但是联盟却把科技变成了社会的主题,人为的割裂了社会,让人们的精神生活处于紧张状态,带来了难以修正的社会问题,比如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席瑞斯科博士如是说,作为生物学家,他希望社会生态能够均衡发展,呈现持续的增长性。
席瑞斯科的观点在“自治运动”的人群中有广泛认同,高学历、高专业的社会造就了很强的竞争力,但并不是理想的社会,更像是一个智能人社会,所有的人看上去都彬彬有礼,其实对社会漠然,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工作,高难度、强竞争让他们没有心力顾及社会乃至家庭;也没有人从生活角度关心他们,因为在火星,他们这样的人比例太高,在没有出成果前只是穿着号码背心的长跑选手,当冲线成功时人们才道十五号选手是来自某国的某某打破了保持十年的纪录,接下来是对难题的科普,说明意义有多重大,对研究者本人的介绍则是礼貌性的。体育界、文艺界以及其他人员的含量太低,就像是硬性加入社会的润滑剂。“科学是人类社会的王冠,是历史发展的指路灯,注定是少数力量,我们的社会恰恰相反,所以不是正常状态。”
席瑞斯科虽然这么说,不过也身不由己,除了社会活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也投入到了科研中,大概他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有前景的科研项目通常会有几个不同理事国的团队同时开展。同时还有来自地球的压力,如果某个领域让地球上的同行领先了,不仅是对同业者,也是对整个火星社会的耻辱性打脸。
让凯瑟琳动心的是,席瑞斯科在不同场合表露了想要个孩子的想法,而且希望同非科研人员组成家庭,他不想在工作中满是逻辑思维,回家又看到“逻辑”面孔。
科丹菲尔岩像一个硕大的鹅卵石从海面上勃然而起,五百多米高的陡峭绝壁上遍布着海鸟的巢穴。巨岩顶部平坦,居住着五六十户人家,还有餐厅和旅店,俨然一处世外国度。顺着中央的电梯或是岩壁上凿出的石阶下到岩底,那里有一个小码头,乘坐渡船就可以到达一哩外的海岸。
不少人更愿意飞到岩顶,享受一番海鸟的鼓噪,热烈的场面会让飞行者产生“自豪”的存在感。靠近岩壁的边上有一块空地,正是给这些“飞鸟旅行者”落脚的“机场”。
凯瑟琳飞近科丹菲尔岩时已是下午,太阳的辉光透过云朵斜射着切过岩壁,让人倍感壮观。一些海鸟从岩壁冲下,驱赶着“入侵者”。在鸟儿们的“簇拥”下,她拉起了高度,稳稳地降落到空地上。
扛着飞翼走过一条小巷,她敲开了一所院落的大门。
席瑞斯科博士吃惊地看着她:“美人,你就这么飞上来了?”
“超出了你的想像?”凯瑟琳有些得意地一边说一边进了院子。
一幢风格简约的房屋周围种着几株水石榕,枝上挂满白色的花朵,靠左边有两棵粗大的荔枝树,果实泛红,透过树叶便看到海上的帆船。房前有一个白色瓷砖砌成的泳池,清澈的池水让暖洋洋的天气透出一丝凉意。
池边的躺椅旁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杯茶和一串葡萄。
“日子过得逍遥啊!”凯瑟琳说。
“忙了一个月,休整一下。”博士知道这一段时间里凯瑟琳排练《林中女妖》的情况,也有些诧异她的突然降临:“这两天不排练了?”
“全部演练过了,编剧和导演正在琢磨细节的调整。”凯瑟琳边说边脱衣服:“我先游会儿泳,出了一身汗。”
“别急,我把水温给你升高一点。”席瑞斯科说,作为生物学家,他遵循着按规律办事的原则。
“当然。”凯瑟琳笑了,不论博士是出于科学规则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乐意接受这份关心。
游了一会,博士还在躺椅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为什么不下来呢?”凯瑟琳从水里抬起头说。
“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席瑞斯科一边下到泳池中,一边自言自语。
“发生了什么事?”凯瑟琳好奇地问。
“那两只猫不知道现在如何。”席瑞斯科说。
博士说的那两只猫正是芭芭拉和兰姆。亲王见了拉波赫兰·瑞丝后说到了希望购买会说话的猫心愿,她想起了凯瑟琳的男友也是动物语言化项目的研究者,于是联系了舞蹈家。对于从小看大的两只猫,博士已经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感情,如同自己养大的孩子。只是对于科学的探索,以及亲王的诚意才免强同意让两只猫跟随了亲王。
“你在思念两只可爱的猫咪?”看着博士面色严肃的模样,凯瑟琳俏皮地说。
“它们会说话,会认字,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图,但是我总觉得到了某些层面后就会出现不兼容的状况。”席瑞斯科还在思考。
“放心吧,亲王有一个阵容强大的团队照顾它们,不会出什么问题。”凯瑟琳安慰道。
“人类的文化是建立在手指基础上的,但是猫咪没有手指,意味着它们无法理解某些深层面的东西。”席瑞斯科忧心忡忡地说。
“手指文化?”凯瑟琳不解地问。
“是的,一些可能体现在文字上也可能不体现为文字的东西,比如一件日用品,设计者就得考虑拿取的方便性,操作的舒适性,看不见手的描述,却是围绕着手在构思。”席瑞斯科解释道。
“就像地球上惯用刀叉的西方人在碰到东方的筷子时就会感到不适应?”凯瑟琳果然善解人意。
“同样是人类,发展的进程却截然不同,若隐若现的文化基因让人琢磨不透,我不得不担心给猫咪带来的后果。”席瑞斯科说。
的确,手指文化是动物语言化中的敏感点,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手指语言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同时也拉开了与类人动物的距离。一些有手指的灵长类动物暂时没能列入语言化名单,人们不知道一但有手指的黑猩猩掌握了语言会发生什么,敬畏自然规律让科学家们不得不慎重。
又是一个周末,吉赛拉和丹尼尔在书房里做作业。
“这几个星期都没有见着尤金丽娅老师,不知她去哪里了,我还想向她请教一些问题。”丹尼尔说。
“也许去游行了。”吉赛拉说。
“丹尼尔,作业做完了吗?”约瑟芬妮来到门前。
“快了。”丹尼尔说。
“做完作业就回来,饭做好了。”约瑟芬妮说。
“能让吉赛拉到我们家吃饭吗?”丹尼尔说:“林先生和劳拉阿姨都不在家。”
“不用啦,约瑟芬妮阿姨,我让露西娅给我做饭。”吉赛拉说。
“走吧,一个人吃饭多寂寞,来我家,一起吃,妈妈还做了从海里钓的鱼。”丹尼尔说。
“那好吧。”吉赛拉说,其实她也不想一个人吃饭。
“吉赛拉,好几天没见着你爸爸了,他去哪里了?”约瑟芬妮边吃菜边问。
“妈妈说,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吉赛拉说。
“吉赛拉,你是学过数学的,不能用这种含糊的描述,老师会批评你的。”丹尼尔说:“你应该说去了哪里,离这里多少公里。”
“可是妈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吉赛拉说。
“你妈妈也经常见不到人。”弗里德里希先生在一旁插嘴道。
“爸爸走了,教别人飞翔的事就全靠妈妈了,所以她总是很晚才回来。”吉赛拉说。
“我们这里最近人少了很多。”弗里德里希说。
“你是说尤金丽娅小姐也经常看不到吧?”约瑟芬妮小声地贴近丈夫的耳边说:“这姑娘有男朋友了。”
“我真羡慕你们!”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劳拉:“听露西娅说吉赛拉到你们这儿了,我也来蹭蹭饭。”
“我们在说尤金丽娅小姐,她也经常缺席,是不是有男朋友了?”约瑟芬妮说。
“也许吧。”劳拉想起了尤金丽娅买飞翼的事,很少有人会同时拥有两副飞翼,除了那些飞球运动员。
“对了,林先生也出远门了?”约瑟芬妮问。
“回地球了。”劳拉解释道:“公司有点事,本来是叫我回去的,正好他想看看父母,就让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