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Heating

34、第 34 章

　　就在蔚然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钻进冰窟里泡温泉的时候，人鱼的大鱼尾一甩，带着千钧之力，把厚厚的冰层砸了个稀烂。
　　蔚然看着眼前两米高的洞，没有多做犹豫，就走了进去。

　　人鱼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那些闪闪发光的水母，依旧是一只只贴在墙上，随着墙上的水母越来越多，一口十米见方冒着腾腾热气的深潭出现在他面前。
　　蔚然蹲在边上，伸手探了探，水温有些烫，但是可以忍受的程度，他回头，人鱼居然识趣地退了出去，像是要把这里让给蔚然。
　　眼看着他的背影都要消失，蔚然却突然心慌起来，这池水看起来很深，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
　　他叫住人鱼：“等一等。”

　　人鱼停下脚步，看向他，蔚然跑过去，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洞口的位置，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人鱼靠着冰墙坐下，冒着寒气的冰墙对他毫无影响。
　　“你就在这里等我。”蔚然叮嘱他，本想加一句不要回头，转念一想，看光了又怎样，之前被抱在怀里，该碰的位置，不该碰的位置，早碰了个七七八八，既然沦落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了。

　　他站在温泉边上，脱下裹在身上的羊绒毯子，又一件件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外套和裤子，起先，他不敢下水，只是用手舀起水搓干净身上结痂的绿色浆糊，水很烫，冰天雪地里洗热水澡别有一番滋味，可到底他没有下水，寒气便从脚底冒起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最终，他还是扶着边缘的岩石，慢慢泡进温泉里。
　　热水烫得发疼，蔚然却爽的从天灵盖打了个激灵，他抬起手，看到整个手臂烫得通红，忍耐着，忍耐着，居然觉得不太烫了，甚至在泡着温泉发起呆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洞口人鱼微微露出来的一点背部线条，让蔚然联想起起伏的山峦。
　　蔚然脑袋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

　　人鱼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让一次带给他这样一种安心感的人，还是哈帕。
　　只是一想起哈帕，就难免想起文明的现代社会，和现在茹毛饮血的日子对比，不免悲从中来。

　　蔚然赶在泡晕之前从温泉池爬出来，等裹上毛毯，他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并没有把换洗的衣服带过来。
　　低头，脚下是脏衣服和脏鞋，像垃圾桶里刚刨出来的。

　　“爱丽儿……”蔚然对着人鱼喊出那个可笑的昵称，人鱼回头，蔚然对着他说：“你能不能把你偷来的衣服帮我拿过来？”
　　人鱼的理解力时好时坏，蔚然只期望他这时能灵光一闪，明白自己的意思。

　　人鱼显然不懂，他很快速地靠近蔚然，蔚然一时不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只能指着地上的那堆破烂衣服：“衣服，我要衣服。”
　　人鱼把冰凉的脸颊贴上蔚然泡得通红的侧脸，像是夏日把棒冰放在脸颊上，蔚然打了个寒战，人鱼却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明明看着是人类的皮肤，但人鱼脸庞的触感好似鱼鳞，给人一种冷而硬的感觉，当人鱼感到舒适时，仿佛每一片细小的鱼鳞都在颤动。

　　蔚然偏过头，想要躲开，人鱼却不理，他弯下腰，一把将蔚然抱了起来，慌乱中，蔚然只能一只手抓着毛毯，另一只手搂着人鱼的肩膀维持平衡。
　　人鱼轻轻松松地抱着它，走回洞穴深处。

　　蔚然靠近他耳边，指责他：“你知不知道随随便便把人抱起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人鱼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鱼尾甩得更加轻快了。

　　人鱼轻轻把他放在铺了厚厚毛毯的地上。

　　蔚然没有想到一觉醒来，不仅床有了，连洗澡的地方都有了，可惜他不知道人鱼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些衣物，可能闯过风雪就能回到人类世界，但是蔚然心知肚明，他走出洞穴的一瞬间，就会迎来死亡。
　　把蔚然放下后，人鱼再一次离开了。

　　蔚然换上新的衣物，可惜没有鞋，他只能光着脚，无事可做，便躺在毛毯上观察身上的伤口，应该是那绿色浆糊的作用，他手臂和小腿伤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泛着一股痒意，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挠。

　　冰墙上水母的光芒更微弱了，他好奇地撕下一只干瘪的水母，像是冰冻的咸鱼干，又硬又干，等水母体内最后一点水分耗尽，光芒就彻底熄灭了。
　　随着人鱼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只只水母熄灭了光芒，洞内也越来越暗，最后一只水母也没能坚持住，洞穴里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黑暗不是长期生活在城市的人所能理解的，城市里哪怕再暗，远方也总有灯光遥遥照着，而洞穴里是没有任何光源的，黑暗有如实质，慢慢从脚底爬到人的脊背。
　　蔚然用柔软的毛毯从头到尾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明明不冷，牙齿却在打架。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过等待的心情，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在原地盼望人鱼赶快回来。
　　或者这也是小狗的心情，每天主人上班后，就在家等待主人下班，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不用做，他只用等待就好。
　　蔚然想：小狗未免也太可怜了。

　　终于，人鱼回来了，他这次似乎带了更多的东西回来，他甚至拖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
　　他把编织袋放在蔚然的面前，蔚然一动不动，看着他掏出了更新鲜的发光水母贴在冰面上，终于，水母的亮光驱散了黑暗。
　　对于原本贴在冰面上的干巴水母，人鱼露出了明显不高兴的神情，不高兴具体体现在用力拍打地面的鱼尾上，若不是他还注意收着力道，岩石地面可能会被他砸出好几个大坑。

　　人鱼仔仔细细地把所有不再发光的干巴水母撕下来，连同之前吃剩的鱼骨、蔚然的破烂衣裤和鞋子堆在一起，他随便找了张毛毯把这些“垃圾”打包装在一起，看样子是要一并扔出洞穴。

　　“鞋子留下！”蔚然向他展示自己没穿鞋的脚。

　　人鱼用指尖把编织袋划开，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和鞋袜，里面居然还有各种袋装零食、餐具、奇奇怪怪的小玩具和一个软乎乎的白色枕头。
　　蔚然抱着那个白色枕头，喃喃自语：“哪个倒霉的人家被你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