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宇文中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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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宇文中并不想进去，只在玄关站定。“麻烦你，把衣服给我……谢谢。”
May气结，打开衣柜，翻出一大包衣服扔在地上，又从抽屉里甩出一包卡通四角裤。
“谢谢……谢谢你买了这么多。”宇文中小心翼翼地弯腰，将衣服抱在身前，退到门边时，凄凄然地告别。
“莫岚，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房卡我会让Nana还给你。”
“(⌒▽⌒)裙子还我。”
“啊？”宇文中皱眉，蹲下拿出衣服裤子，钻进卫生间。她刚脱了裙子，门突然被打开，宇文中吓得背过身去，反手递出裙子。
“给……给你。麻烦你出去一下，我很快就换好。”
May接过裙子，随即抓住宇文中的手腕。
“转过来。”
“不要。”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请你，出去，谢谢。”宇文中用力收回手腕，力道十足，May被她带了一个趔趄，却没有松手。
宇文中焦躁地试图挣脱，May圈紧她，在她手中放了一样东西。
“你现在只想要这个，不是么。”
宇文中低头，手里多了一个双联隐形眼镜盒，她咬紧嘴唇，用颤抖的手指打开，护理液中浸泡着一副黑色美瞳。心口剧烈地收缩一下，May怎么会知道……
“戴上你就可以走了。”身上的手臂被收回，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宇文中扶住门框叫她。
“莫岚！”
May背对她，手还悬在半空。
“你说你闯进了我的世界，其实，你没有……对不起。可能现在说有点晚了，你还愿意，看看真实的我吗……真实的，我的世界。”
“把衣服穿好，头发吹干，我在卧室等你。”
门被关上，宇文中吹了头发，穿好衣服，随手打开镜前灯，浴室被橘色的光晕烘着，连四下的瓷砖也变得暖起来。她摊开掌心，熟练地打开眼镜盒，用指腹拈起一枚隐形眼镜，悉心分辨着方向，准备妥当，宇文中将左眼撑开，镜中映出一轮奇异的异色瞳孔，在镜片即将扣上的时候，她停住了。
自记事起，宇文中便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她有一只奇怪的左眼，瞳孔是灰蓝色的，靠近中心的位置，还有几处墨绿的色点，呈放射状分布。
美瞳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宇文中不想回忆之前痛苦的日子，她的第一幅美瞳，还是千禧年伊始，爸爸从美国给她订做的，戴上之后，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终于敢和别人对视，终于藏起了自己，这一藏，就是十几年。
早年间隐形眼镜工艺不完善，宇文中经常因为这样那样的眼病往医院跑，她冒着失明的危险，终日带着那副特别定制的黑色镜片。后来，市面上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美瞳，除了平时佩戴的款式，她还会备一副日抛，每日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只眼睛，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见过，她从不主动示人，若不是某次打开烤箱时，眼镜被蒸汽嘘坏，连她师哥孙耀军都不会知道。别人大都喜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但宇文中只想和大家一样，她害怕好奇的目光，害怕关于眼睛的所有话题。
May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宇文中不得而知，她每次在May房里留宿，都会整宿带着镜片，偶尔换下的一次性镜盒，也会扔到马桶里冲掉。不戴眼镜的她，很难控制情绪，那镜片像是一道符咒，镇压着狂躁易怒的另一个宇文中。
May是第一个，宇文中愿意主动亲近的人，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可以敞开心扉。只是今晚，宇文中觉得不能再藏下去了，莫岚要离开，像欣一样，嵌进她的身体后又突然抽离，宇文中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填窟窿，僵持了几分钟，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深吸口气，随即收回悬在空中的指尖，将眼镜放回原处。
走进卧室时，May正倚在窗边抽烟，房间里只开着单侧的壁灯，宇文中低着脑袋走过去，May灭了烟，坐在床头，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棉签。
“过来。”
“嗯。”宇文中坐在床尾，两脚并拢，呆望着拖鞋上的S logo。
“躺过来。”
“……哦。”她脱了鞋，面对着May的腹部侧躺，将头放在May腿上，细碎的发梢被拢到耳后，May用棉签轻柔地擦拭她的右耳。
耳朵里进了很多水，棉签一根根换掉，半晌，May拍拍宇文中的肩膀，示意她转身。
May指尖的烟味和身体的触感让宇文中非常惬意，她顺从地撑起肩膀，将转未转时突然停住，这样近的距离，换到左边的话……May就会看见她的眼睛了。
迟疑的工夫，May抬手将壁灯关掉，房里陷入一片漆黑，宇文中愣了下，将转身的动作完成。May用手指确认了耳朵的位置，棉签小心地探进去，慢慢旋转，时间也随之慢下来，让宇文中放下戒备。
“May，我可以说话么……”
“可以，但是不要动，我怕你变成聋子。”
宇文中扯下嘴角，感叹这个女人的冷幽默程度。
“我想讲一个故事，但是这个故事有点长……”
May没有出声，只是手上的动作变得缓慢，棉签沿着宇文中的耳廓摩擦着，从边沿到耳垂，一遍一遍。
“从前，有个孩子，她的左眼……长得很奇怪，瞳孔的颜色很浅，因为这个，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总是成为大家的焦点。一开始，她只是觉得烦，后来上学了，同学们会因为这件事……总之，她过得不太好。”
“被欺负？”May放下棉签，用手捧着宇文中的脸颊，她的手很冰。
“嗯……被欺负……”宇文中重复她的话，轻叹口气。
“那个时候，她经常从学校跑回家，她妈妈跟她说，同学们不是有意的，让她不要怨恨。”讲到这里，宇文中推开May的手，一个人走到落地窗边，轻轻摩挲着纱帘。
“呵，不是有意的……可能大人们很难理解，小孩子的恶，那种最容易被低估的恶，最……无所顾忌的恶。但是没办法，她要做出父母期望的样子，所以只能忍着，忍不住就逃课，去公园躲起来。六年里，她换过三所学校，后来又被开除，但是已经没有学校肯收她了……”
宇文中望着窗外，抽出一根黑魔鬼夹在指尖轻巧地转着。
“于是，爸爸带着她，跑了一个又一个学校，但无论之前说的多么好，只要看到她，最后都会被拒绝……因为，那些老师认得她，认得她那双眼睛。再后来……她爸爸的朋友把她介绍给一位很厉害的厨师。”
“那厨师见她第一面，没有盯着她的眼睛，而是摸她的手，然后告诉她，你的手很热，适合做面包。她想，终于有一个人，不再因为眼睛，关注她。”
“后来，她就顺理成章地进了烹饪学校，再后来，有美瞳了。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美瞳是个好东西。”宇文中把烟塞回烟盒，搓搓双手，如释重负。
“说完了？”May低声问。
“说完了。”
“那，换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宇文中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