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树下晾凉子

11、（壹拾壹）交易

　　感受着在自己怀中早已冰凉的身体，末生终于动了动，将阿耀轻轻放在床上。
　　她的视线移向不远处的一个黑色盒子，在她的记忆中，上一次离开家时并没有这个盒子，一定是阿耀想给她惊喜偷偷放的。
　　明明是一个一点都不懂浪漫的人，末生苦笑，缓缓将盒子打开......
　　末生依稀记得一年前的某一天，她在杂志上看到一件漂亮的婚纱，激动地说要买来穿着玩，结果却没买到，当时颇为遗憾。没想到，一年过去了，那件婚纱现在却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她像对待珍宝一样轻轻抚摸了婚纱，然后盖上了盖子，无声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下来。
　　她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阿耀，让阿耀保管的戒指还静静地躺在阿耀身上，末生将它拿起来，打开戴在了无名指上。注视着泛着清冷光芒的戒指，她突然破涕为笑，“这次刚好，阿耀，你看看！”
　　末生将手伸到阿耀的眼前，可阿耀再也看不到了。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阿耀，是我害死了你，都是我......”
　　“为什么？你那么好，什么都没做，死的却是你？”
　　“末生。”在一旁的爱似乎看不下去了，他将泣不成声，几乎崩溃的末生揽入怀中。
　　“.......”爱不善言辞，不懂得安慰人的话，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拥着末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在爱的怀中，末生依然痛哭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待到末生将嗓子哭哑了，不断响起的尖锐手机铃声才终于成功地转移了末生的注意力。
　　末生拿起手机，试图让那恼人的铃声永远停止，激愤之余却按了接通建，被反扣的屏幕上立即显现出亚当的面容。
　　“老大，情况紧急！”
　　焦灼的声音重新引起了末生的注意力，末生再次拿起手机，看清情况后快将她摧毁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
　　亚当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画面卡在亚当的脸上，只见亚当一脸狼狈，脸上有几处深浅的刀伤和淤肿，流出的血掩盖着他的五官，若不是是亚当那具有辨识度的声音末生几乎认不出他竟是亚当。
　　“发生了什么？”末生激动地站了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到亚当身边。
　　亚当没有回答，手机里不断传来刺耳的杂音，似乎是风声和喘息声。手机卡完之后因为不断被晃荡着所以末生什么也看不清，只猜得出亚当此时正拿着手机奔跑。
　　“回答我，亚当！！”末生焦急地对着屏幕吼道。
　　随着屏幕忽然变黑又渐渐变得昏暗，末生再次看到了亚当的脸，他似乎躲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听着，伊甸园即将全军覆没，这是我最后的遗言。”亚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发着抖的声音，“我们被吸血鬼和教会双面夹击，为我们报仇！”
　　话音刚落，手机画面突然一阵晃荡，几秒之后，画面清楚了下来，触目惊心的深红色覆盖了整个地面，深红色的源头，亚当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正透过屏幕注视着末生。
　　离亚当不远的地方，几个白色的身影和几个黑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血液飞溅，肢体坠落......
　　一瞬间，末生几乎魂不附体，像石化了一般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一动不动，从这时开始，她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离她去。
　　身旁的爱迈动了脚步，末生并没有回神却一把抓住了爱，“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眼前的末生冷静地异常，刚刚那个失声痛哭的她如同幻象。
　　爱无言，眨眼的瞬间，无数根冰刺凭空凝结将锋利森寒的尖对准了突然出现在这个空间的身影。
　　末生将目光投向那个身影紧握的两把银色利器，猛地抓起身旁的枪对准爱丽丝的额心，“你是教会的人？”末生依旧保持着异常的冷静。
　　一边是森冷的冰刺，一边是锐利的子弹，爱丽丝却没有丝毫慌张，“我可以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接近我和伊甸园就是为了抹消我们，因为我们知道了不能被泄露的秘密。”
　　“我们的职责所在，但我接近你并没有打算伤害你。”
　　末生冷笑，“你们的职责？”
　　爱丽丝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无奈的神情，“我们的职责是守护人类，守护这个世界，对于那些扰乱人类秩序，破坏世界安定的存在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
　　末生似乎被爱丽丝的话激怒了，握着枪的手颤抖起来，“所以你们毫无犹豫杀了亚当！”
　　“伊甸园公开与教会为敌，我接近你们只是为了查清事实，无重大罪过，你们只会被消除记忆而已，我没想到会让你们卷入两方的斗争。”
　　“你知道媚子没死，你带走了她，轶也是你故意杀的？”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爱丽丝，媚子就不会失踪，轶就不会死，轶不死媚子可能就不会为了给爱人复仇而杀了阿耀，而伊甸园也不会全军覆没，这是不争的事实，爱丽丝无言以辩。
　　“最开始你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伊甸园的一员，今晚救我也仅仅是因为你守护这个世界的职责？亚当死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我......末生，你听我解释。”
　　“你只需告诉我你在不在场！”末生紧扣扳机，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我没来得及，如果我在场，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末生似乎松了口气，握着枪的手也松了些但却没有放下来，“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我爸？”末生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直觉，爸爸留下的匕首和爱丽丝的匕首很相似，末生直觉这两者会有联系。
　　爱丽丝顿了一下，“是，他也是教会成员。”爱丽丝拿出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永生契......”又看了眼手中的匕首，“圣灵令，它们是教会成员的标志，只有教会成员才会持有。”
　　没想到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线索来的那么容易，“那他现在在哪儿？”
　　爱丽丝的目光突然变得充满仇恨，“失踪了，在一次猎杀吸血鬼的任务中。”
　　末生这才放下了枪，“你走吧！”
　　爱丽丝似乎还有话要说，她看了看爱，“末生，我知道此刻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所做的一切本意都是为你好，你来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为我好？那你接下来是要消除我的记忆，还是杀我灭口？”
　　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在这样的情况下末生不可能还像之前那样对爱丽丝怀有那样无条件的信任。她此时虽看起来异常镇定，可脑子里却紧绷着一根弦，稍微一点动作，那根弦就止不住颤动几近断裂，情绪也随之在崩溃边缘徘徊。
　　爱丽丝没想到末生会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对她说如此绝情的话，她一时无言，可当余光扫到末生身旁的爱时，爱丽丝恢复了她作为“杀手”时的状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落在吸血鬼的手里。”
　　爱丽丝紧握武器，快速朝放松防备的爱攻去。
　　几乎是同时，爱凝结冰剑挡住了攻击。
　　爱丽丝的杀心已起，每一个动作都是为夺命而去，但爱似乎无心恋战，很快，爱的脖子便出现了一条醒目的伤口。
　　就在爱丽丝快要再在爱身体上添一道伤口之前，伴随着一声枪响，爱丽丝的腿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失去支点的身体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爱丽丝震惊地回头看着举枪对着她的末生，“末生……”
　　“别逼我。”末生将枪口上移对准爱丽丝的眉心。
　　“末生，你冷静点。”
　　爱丽丝打算撑着受伤的腿站起来，可刚一动作，一声尖锐的枪声响起，爱丽丝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眼见银色的子弹即将贯穿爱丽丝的头颅，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爱丽丝的身前替她挡了子弹。
　　因为看见爱受伤，末生紧绷着的弦再一次断开，她实在不想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有关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个人还是她曾想共度一生的爱，所以她不受控制般地朝爱丽丝开了枪，只为阻止自己最不想要的结果。
　　而西无的到来似乎拉回了她的一些理智，她聚焦的眼睛看了看西无衣服上渗出的大片血迹，接着看了看还处在震惊之中的爱丽丝，她的心脏似乎漏了一拍。
　　“带她走吧。”她收回微微发抖的手转过身去。
　　见爱丽丝受伤，西无看起来没有之前爱丽丝被吸血鬼所伤时的愤怒，看着末生的背影时，他的神情更多的是失望。
　　因为不是爱的对手，西无最终还是带着爱丽丝离开了。
　　天快亮了，爱上前握住末生的手腕，“我们走吧。”
　　“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末生突然说。
　　“什么？”爱疑问。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着难以让人忽视的微光，末生将戒指取下紧紧握在手心，“我已经答应了阿耀的求婚。”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走了？”爱问道。
　　末生抬眼看了看爱，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我要为他们报仇。”
　　爱皱了皱眉。
　　“我需要力量，所以会跟你走。”
　　爱顿了顿，“走吧。”
　　古朴的城堡之中，看着渐渐靠近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暮白和暮然直起身体迎了上去，“主人。”两人微微颔首向末生恭敬地鞠了一躬。
　　末生早就想到爱接近她可能与爱丽丝一样有着某种目的，她以为不管爱带她去哪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会见怪不怪了，但此时面对暮白、暮然，特别是他们那声“主人”，末生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吓到您了吧！”暮然嘴角上扬，露出善意又恭敬的笑容，“我们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您！”
　　“我是暮白，他是暮然。如您所见，我们是吸血鬼，我们三人从此刻开始便是您的守护者。”暮然接着说。
　　末生不由地看向爱，“守护者？”
　　暮白抬手在末生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于是末生的脑海中便出现了答案。
　　原来亚当他们一直致力于找寻却始终没有一丝蛛丝马迹的吸血鬼在人类之初就存在了，并且与人类从一开始就形成了天敌的关系。
　　人类为了保护自己，于是创造了教团这个能与吸血鬼抗衡的存在。但吸血鬼的力量太过强大，人类还是长期处于被动状态，致使到了灭绝的程度。
　　于是，某位神便设了一道界限，将世界一分为二，人类生活在一个世界，非人类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除了教会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来回于两个世界，除了能打破界限的能力者。
　　末生就是那个能力者，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也就是暮白他们之前的主人，晞曳。
　　晞曳是吸血鬼，而且是吸血鬼的公主，在被自己的哥哥暝利用打开界限之后，为了从同族手中保护人类最后因修复界限而死，阻止了一场吸血鬼对人类灭绝性的大屠杀。
　　而暮白、暮然、爱三人继承了晞曳的意志，守护着界限也就是变相守护着人类。
　　而如今末生无意之中打开了那道界限，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必须由末生再将界限关上。
　　再传给末生答案的同时，暮白还给末生看了上一次界限破坏后吸血鬼对人类大屠杀的画面，也看了这次界限被打开之后，那些来到人类世界的吸血鬼是如何残杀人类的画面。
　　只不过现在界限裂缝还很小，非人类的力量越强，就会越被界限阻挡在外。所以，现在能去往人类世界的异类要不然就是能力很弱，要不然就是能力被压制之后才能在人类世界出现。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身为清道夫般的教会还能够控制现状将伤害尽可能降到最小。
　　但如果就此放任界限出现的裂缝，界限的威力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减弱，人类将会重新面临毁灭般的危机。
　　出现在末生脑中的答案就是这样，末生一再镇定之后整理出来的。毕竟这是硬挤入自己脑海的东西，她忍了很久才没因为不适而吐出来。
　　可当想起那所谓界限破坏之后的残垣断壁，尸横遍野......那种鲜血淋淋的画面就会以直观的感受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甚至能闻到那样的画面本应充斥的气味，这让她立即联想到了阿耀和亚当死时的画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幸好暮然及时将一个“篮子”凭空移到她面前，及时阻止了不堪入目令人抱歉的画面。
　　等末生吐干净，渐渐适应脑中出现的血腥而又悲壮的画面后，暮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递给了她一杯白水。
　　末生喝过水缓了缓，“尽管我必须成为你们口中的能力者，但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末生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们能帮助我，等价交换，我会尽力修复界限。”
　　“那是当然。”暮然客气地说道，“我们是您的守护者，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您的任何欲求。”
　　“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主人。”末生接着说道，她看了看暮然和暮白，“你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又何必尴尬做样子呢。”
　　末生能从暮白给她的答案中看出他们对晞曳的忠心，那种忠诚是不可能轻易转移的，他们此时称呼她为主人可能仅仅是忠于晞曳的命令，或者是因为她是能力者，他们有求于她。不管哪一种可能，他们表现出来的恭敬和忠诚都是虚伪的。而且很有可能在她成功修复界限后，为了避免界限再次被打开，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杀死她这个定时炸弹。
　　“你倒是聪明。”末生的话激起了暮白的不满，“既然你都明白我就开诚布公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不管你配不配合，我都有办法让你只能配合，你根本无力无法逃脱这场宿命。”
　　“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这里，我会帮你恢复禁锢在你血液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