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她下凡相亲啦》紫辰月

4、第四章 永歌城里百家乞

　　暑气蒸腾，蝉鸣聒噪。
　　烈阳炙烤着永歌城的青石板路，连空气都仿佛黏稠了几分，正是心浮气躁、诸事易乱的时节。
　　然而，繁华街巷间，为生计奔波的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为他人“创收”而努力的“游客”也络绎不绝。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猛地撕裂了街市的喧嚣，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只见一位身着淡粉罗裙、娇俏可人的千金小姐，被一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小泥猴”死死抱住了腿！
　　那“小泥猴”衣衫褴褛，尘土满面，年纪不大，却扯着破锣嗓子卖力哭嚎。
　　“好心又漂亮的神仙姐姐啊——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都一个月没闻过饭味儿啦——！”
　　一边嚎，那双沾满灰泥的小爪子还不忘在小姐昂贵的华美裙摆上，热情地留下几枚“到此一游”的爪印。
　　千金小姐柳眉倒竖，脚尖下意识就要踹出去——她最爱的裙子啊！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想起自己“温柔娴淑、菩萨心肠”的人设，硬生生将那口窝囊气咽回肚子，粉拳在袖中攥得死紧。
　　再看那小乞丐，正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瞪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抑扬顿挫：
　　“我命苦哇——两岁没了娘，三岁爹上山打柴喂了熊瞎子！五岁那年，唯一的二哥也蹬腿儿去了！大姐远嫁嫌我们是拖油瓶！就剩我一个娃儿，拉扯着刚断奶的妹妹相依为命哇——苍天呐！我好——惨——啊——！”
　　声情并茂，字字泣血。
　　围观群众里几个心软的，纷纷道。
　　“造孽啊！这么小的娃儿……”
　　“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这么得命途多舛，真是可怜！”
　　“永歌城内、天子脚下，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委实可怜！”
　　“是啊，这命比黄连还苦！”
　　见势，另一个更小些的“泥猴”也赶紧加入“合唱团”，奶声奶气地帮腔：“对哇对哇！哥哥和我好可怜！吃了上顿愁下顿，衣服破得风嗖嗖——”
　　领头的“小泥猴”眼珠滴溜一转，扯开嗓子就嚎起了改良版“小白菜”：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呀~没了娘啊~跟着哥哥~饿肚肠啊~”
　　那调子拖得九曲十八弯，凄惨得能勾出阎王爷的眼泪。
　　周围正围观不嫌事儿大的诸君里，有些玻璃心的，已经在开始偷偷地拿着手帕抹眼泪了。
　　“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末了，小的那个怯生生抬起被揉得通红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千金小姐，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漂亮姐姐~您这么美~心肠一定比菩萨还好~肯定会帮帮我们这对小可怜的对不对呀？”
　　对不对？
　　还能说不对吗？！
　　在围观群众“善良！”“仁德！”的赞叹声中，千金小姐咬着后槽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掏出一把碎银塞进小女孩手里，同时奋力把腿从男孩的“死亡缠绕”中拔了出来。
　　其他热心群众也一拥而上，塞铜板的塞铜板，抹眼泪的抹眼泪，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喂！你们真没发现这“苦情戏”的剧本有点耳熟吗？！
　　路边几个真·老乞丐看得眼红心热，纷纷效仿，抱住路人裤腿就开嚎。可惜东施效颦，演技浮夸，纷纷惨遭无情驱逐。
　　而那两只“幸运小泥猴”——糖糖和果果，在钱袋塞得鼓鼓囊囊、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糕点铺老板“友情赞助”的点心后，终于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踏上了“凯旋”之路。

　　破庙里，只有“月”一人倚在角落的烂木板上，闭目养神。
　　“喂！”糖糖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哥哥！不要那么粗鲁嘛！”
　　果果瞪了糖糖一眼，随即变脸般换上甜死人的笑容，将手里讨来的一小块肉干递过去，“月月哥哥~给你吃肉肉！吃了肉肉，病病好得快！诺诺姐姐就会开心啦！”
　　她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盯着那肉干，小嘴无意识地咂巴着。
　　“诺诺姐姐说，好吃的要先给病人吃，果果吃了甜甜就会很开心，很开心病病就会好，月月哥哥也要快快战胜病病哦～月月哥哥的病病好了诺诺姐姐就会很开心，哥哥也可以出门挣钱钱啦～”
　　五岁的小果果一直都是个很可爱、听话懂事、软萌乖巧的小姑娘，是家里的小甜宝，是迟诺姐姐怀里憨憨傻傻的小乖乖。
　　而迟诺不在时的果果，不复先前的呆萌，眉目灵动，即使用灰尘涂了满脸，也遮挡不住那眉眼间的精致，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人精。
　　“瞧你那点儿出息！”
　　八岁的小哥哥糖糖恨铁不成钢地拽开妹妹，对“月”凶巴巴地警告道，“我们把好吃的都省给你！等你娶了老大，必须对她好！记住了吗？”
　　果果:“……”
　　她内心扶额：唉，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的脑子！
　　门外，刚回来的迟诺和冥焰恰好听到这句“霸道宣言”，忍不住相视一笑。
　　——家里两只小貔貅（护□□），居然也学会“投资”了？
　　迟诺立马双手捂脸，扭成麻花状，捏着嗓子娇嗔：“哎呀~这两个小坏蛋肿么酱紫懂事啦~害得人家一会儿都不好意思打屁屁啦~”
　　冥焰：“……”
　　额角青筋欢快蹦迪，他黑着脸咬牙：“说人话！”
　　“哦。”迟诺一秒恢复正常，放下手，饶有兴致地趴在门边看戏。
　　“荒谬！”
　　屋内，“月”坐起身，不耐地扫过两个小不点，“简直离谱！我何时说过要娶一个……乞丐？”
　　“啊？”糖糖果果大眼瞪小眼。
　　果果咬着手指，忧心忡忡：“那……迟诺姐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她把我们以前偷偷给她攒下来的嫁妆钱，都拿去给你买药啦！”
　　糖糖用力点头，一脸沉痛：“东街卖布的麻姑、西街卖豆腐的阿曼，就因为嫁不出去，天天被巷口那群长舌妇戳脊梁骨呢！”
　　即使再早熟，毕竟才五岁的小果果还是被糖糖的话给吓到了:“啊？为什么呀？”
　　糖糖歪着脑袋，努力回忆迟诺讲过的“人间险恶”，掰着手指数：“凡人女子，年纪大了不嫁人叫‘老姑娘’，不生娃叫‘不下蛋的母鸡’，嫁了人还得‘三从四德’……反正，规矩可多可多啦！”
　　果果歪头不解道：“那男人呢？”
　　糖糖卡壳了：“呃……姐姐好像没讲这个……女人会说女人的坏话，可好像男人很少说男人的坏话。可能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开心的人也不愿意别人开心，自认为自己混得很厉害的人为了不骂到自己所以不骂别人？”
　　果果小大人似的叹气，包子脸皱成一团：“所以，不开心的人见不得别人开心？厉害的人怕骂到自己就不骂别人？唉……迟诺姐姐好可怜哦。”
　　门外的迟诺挑眉。
　　这两个小哭包竟能有这般见地？
　　“随你们怎么说，我绝不娶她。”
　　“月”冷冰冰地重申。
　　糖糖果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气势汹汹：“不行！你必须娶！不然迟诺姐姐（老大）会伤心死的！”
　　“呵，与我何干？”“月”冷笑斜睨。
　　“当然有关！迟诺姐姐喜欢你呀！”果果急道。
　　“她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她？”“月”反问道。
　　果果被问住了，小眉头拧成疙瘩。
　　“切！”糖糖一脸鄙夷道，“老大还自封‘天下第一神偷’呢，什么破眼光！她到底看上这小白脸哪点了？”
　　果果吮着手指，懵懂道：“大概……因为他长得好看？”
　　“哼！肤浅！女人就是肤浅！”
　　糖糖嗤之以鼻道，“这种娘们唧唧的长相有啥好？还没咱家冥焰哥哥一半英武！”
　　门外的冥焰闻言，朝迟诺挑了挑眉——看见没？小孩都懂！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肤浅，眼光这么差？
　　“爷就是肤浅怎么地了！”
　　忍无可忍的迟诺冲进破庙，叉腰怒吼道，“在这看脸吃饭的世道，爷乐意！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老子立正站好！”
　　见迟诺怒气冲冲地进了门，冥焰紧随其后，像座移动的冰山。
　　俩小孩条件反射，瞬间绷直小身板。
　　“说！错哪儿了？”
　　迟诺很有“女王”派头地盘腿坐上蒲团。
　　糖糖很有眼力劲儿地积极主动地承认错误，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今天编瞎话，把二哥‘死’的年纪说大了两岁……”
　　“果果，你说。”迟诺又看向小甜包。
　　“我……我们今天‘干活’时，”果果果对了对手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手痒痒……又忍不住多‘拿’了一点点……”
　　“唉！”迟诺挠了挠下巴，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俩小孩儿的脑门，“这臭毛病啥时候能改？还说颜值不重要？要不是你们这两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脸蛋，早被人抽成陀螺了！姐姐我可是用血泪换来的经验！长点心吧我的宝！”
　　两个孩子惭愧地低下了头。
　　果果悄悄扯了扯“月”的袖子。
　　“月”清了清嗓子，开口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孩子都知道错了……”
　　迟诺果断抬手制止：“打住！月哥哥，虽然我在追你，但管教孩子这事儿，咱家只能有一个声音。”
　　“月”立马闭嘴，扭脸看墙。
　　在俩小孩希冀的目光中，迟诺到底还是心软了：“知错了就好，今儿罚轻点——靠墙倒立，一个时辰！再犯，两个时辰起步！”
　　糖糖果果：晴天霹雳！！！
　　在糖糖的眼神示意下，果果机智而又果断地对迟诺发动了所向披靡的“萌死人不偿命”眼神光波：“迟诺姐姐~~~最好最好啦~~~”
　　她双手则同时揪住迟诺的袖子左右晃了晃，歪歪扭扭地撒着娇。
　　“少来这套！原则问题，没得商量！”迟诺捂眼，坚决抵制糖衣炮弹。
　　“你们今天的错误性质很严重，必须罚！”
　　果果只得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转移阵地——后进来的冥焰身上。
　　冥焰抱臂，冷酷无情：“这招对我无效，你们懂的。”
　　“对了！”迟诺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垂头丧气准备去“受刑”的俩娃。
　　希望之光再次亮起！
　　迟诺冲他们两个伸出手问道：“今天‘赚’的辛苦钱呢？”
　　“哦……”俩娃磨磨蹭蹭，从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里抠出今天的“战利品”——鼓囊囊的铜板和碎银。
　　果果捏着一枚最小的铜板，鼓起勇气：“姐姐……果果能……留一点点吗？”
　　迟诺数钱的手一顿：“为啥？”
　　果果捏着小手扭扭捏捏地解释道：“姐姐快及笄了……果果想攒钱，给姐姐买全永歌城最漂亮的簪子！”
　　一旁的糖糖“嗷”了一嗓子，同样请求道:“老大老大，我也要，我也要！”
　　迟诺鼻子一酸，猛地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一人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声音微哽：“傻孩子……姐姐是要做‘天下第一神偷’的人，戴不了漂亮簪子。趁你们小脸蛋儿还值钱，多‘赚’点儿，姐姐给你们攒着！等将来去了修仙界，买最厉害的法宝保护自己！”
　　冥焰别扭地别开脸，哼道：“等你们攒够钱，黄花菜都凉了！等哥多扛几个大包，给诺诺和果果攒厚厚的嫁妆！”
　　话没说完，他也被感动泛滥的迟诺一把拽了过来塞进怀里。
　　破庙里，一家四口（强行）拥抱，画面温馨（且搞笑），其乐融融。
　　直到某个坏气氛的小混蛋糖糖张了嘴:“那……今天的惩罚……”
　　迟诺微笑，露出森森白牙：“还有一个时辰开饭。”
　　希望彻底破灭
　　。俩娃悲愤欲绝，认命地扒着墙根儿，一步三回头地开始“头下脚上”的修行。
　　那生无可恋的小表情，堪称人间喜剧。
　　然而，更让他们心塞的还在后面。
　　就在他们辛苦“倒看世界”时，眼睁睁看着自家那位“母老虎”姐姐，堆起一脸谄媚到极致的笑容，狗腿地凑到“月”身边有求必应道：“月哥哥~地上潮气重，对您玉体康复不利~小的这就给您搭个高高在上的‘龙榻’？保准离地三尺，干爽透气！”
　　糖糖&果果：……（内心吐血三升）老大！你的节操呢？！
　　就在迟诺的“舔狗”行为快要突破天际时，“月”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声音依旧冷淡，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道：“下回……早些回来。”
　　迟诺瞬间狂喜：“月哥哥！你想我啦是不是？！”
　　“呵。”
　　“月”轻飘飘瞥她一眼，语气凉飕飕道，“方才有个不长眼的乞丐来抢地盘，被我打发走了。”
　　言下之意：我只是嫌麻烦，别想太多！你跟那乞丐一样，都是麻烦精！
　　迟诺：“……啊咧？！”
　　她大脑飞速运转：他保护了我们的破庙？这是在邀功？可我不想花钱给他买奖励怎么办？！
　　看着迟诺那双充满清澈愚蠢的迷茫大眼睛，冥焰：“……”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这呆子没救了！
　　冥焰无奈扶额，深刻领悟到：做人啊，果然还是傻一点才能更快乐。
　　至于那些弯弯绕绕的潜台词？
　　冥焰表示：还是麻溜儿地滚去见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