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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乞女小贼谋夫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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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才子,邀约相伴。
杨柳依依,有风细细。
烟波浩渺处,画船相凭依。
回眸百媚笑,顾盼而生姿。
将几何,佐美人迟暮,执一杯清冽薄酒,独倚闲窗,醉卧花荫。
其余种种,皆托付与流年照拂。
“站住!小兔崽子给爷站住!”
“略略略~追得上小爷算你赢!哈哈……”
——永歌城喧闹的长街上,总少不了这般“猫鼠游戏”的戏码。
一个膘肥体壮、跑动间浑身肉浪翻滚的富家少爷,正奋力拨开人群,追赶前方一个泥鳅般滑溜的瘦小身影。
终于,那身常年“精心养护”的肥膘不堪重负。
富家公子在发出“你给爷等着”的虚弱怒吼后,轰然瘫倒在仆从怀里,顺带压折了倒霉仆从的老腰。
“切~”
待那“肉山移动”一行人骂骂咧咧远去,相距不远的街角处,那小贼才笑嘻嘻探出头来,鼻尖一翘,得意洋洋:“就这?还想逮着小爷我?”
她不满地跺了跺脚,沾满尘灰的小脸上满是愤懑:“要不是今儿撞上那个爱管闲事儿的扫把星,就凭小爷‘永歌城第一神偷’的本事,你们连小爷的影儿都摸不着!哼!”
那声冷哼,带着睥睨众生的傲娇劲儿。
小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七拐八绕,溜进了一间屋顶漏风、墙壁透光的破庙。
微风拂过,卷走了地上几点陈年草灰。
迟诺迎着微寒春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颇有几分“英雄迟暮”的沧桑感。
“迟诺姐姐——!”
刚踏进庙门,两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裳的小萝卜头,便炮弹般冲过来,一人一条腿抱了个结实。
“你可算回来了,迟诺姐姐……”
果果抬起一张沾着灰的包子脸,委委屈屈,眼眶泛红。
“哎哟我的小乖乖,这是咋啦?”
迟诺一边抱着小孩儿甜言蜜语地哄了哄,一边却不动声色地把那两双沾满泥的小爪子从自己裤腿上扒拉开。
刚摆脱两个“腿部挂件”,一张黑得能拧出墨汁的俊脸便杵到了眼前。
“还知道回来?!”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冥焰,黑着脸冷冷质问道,“又去哪儿野了?”
“劫富济贫!”
迟诺挺起小胸脯,面不改色心不跳,理不直气也壮。
嗯,劫富(那只胖头鱼的钱袋),济贫(自家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贫民窟”)。
——话说,您这破庙的锅,啥时候揭开见过米?
“呵,”冥焰嗤笑一声,脸色稍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懒骨头也懂‘勤快’二字怎么写?还知道‘劫富济贫、补贴家用’?”
“哎呀,老弟呀!”迟诺立刻哥俩好地搂住他脖子,嬉皮笑脸,“成日里想那么多干啥?费脑子!再说了,你姐我,像那种又懒又不懂事的人吗?”
“我只比你晚出生半个时辰!”
冥焰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辰时三刻落地,我近巳时出生。
就半个时辰!谁知道是不是你当初谎报时辰抢当老大?!
还嫌我想太多?!
分明是你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脑子被门夹了!
长了颗脑袋纯属装饰,里头灌的不是脑浆是浆糊吧?
你不懒?
不懒能懒得连歪头控控脑子里进的水都嫌麻烦?!
“好好好,冥焰弟弟乖,迟诺姐姐疼你哦~”
迟诺熟练地祭出“顺毛大法”,踮起脚呼噜他的头发。
摸摸头,乖啊乖。
——这招她从小用到大。
当年这小子家乡遭难,自闭得像只受伤的小兽,是她费尽心思才哄得他重新开口。
可惜啊,软萌可爱的小猫崽子长大了,竟成了只傲娇又暴躁的炸毛狮子狗。
“哼!”
冥焰扭开脸,用后脑勺表达着“哄不好”的倔强。
“咳…咳咳…咳咳咳……”
迟诺正琢磨着加大“顺毛”力度,好好哄哄自家明显是钻进醋缸子里了的熊孩子时,破庙角落的烂木板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迟诺立马抛下“醋缸子弟弟”,一个箭步冲过去。
先是手忙脚乱地拍背顺气,又殷勤地倒了碗水想灌下去。
“咳咳…噗…” 那男人被灌得直呛,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罢休。
迟诺讪笑:“业务不熟,业务不熟,多练练就好,嘿嘿……”
冥焰在一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慢悠悠踱步过来。
见那人咳得脸都白了,迟诺赶紧把怀里刚“劫”来的钱袋塞给俩小孩:“糖糖、果果!快去李郎中那儿再买些药回来!记住!一人只能买两颗糖!”
果果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钱袋,脸上笑开了花,包子脸上软软的肉都透露着开心快乐,慢吞吞道:“谢谢迟诺姐姐最好啦~”
糖糖也欢呼雀跃:“好耶——迟诺姐姐最最棒!”
俩小家伙像两只快乐的小麻雀,你抛我接玩着钱袋,蹦蹦跳跳跑出了破庙。
脑袋上歪歪扭扭的小辫儿欢快地甩动,脏兮兮的小脸洋溢着纯粹的幸福。
而屋子里,留下来的少男少女,以及地上咳喘渐平、却无形中让空气紧绷起来的男人,却形成了带有些剑拔弩张气氛的三角。
“你就是为了这‘半死不活’的,才突然‘勤快’起来?”
冥焰抱臂,瞥了眼木板上的人,薄唇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心里没你,那双招子,怕是连正眼都没赏你一个。”
迟诺瞪圆了眼,没吱声。
她和他,终究是两条道上跑的车。
可身为“大姐头”,总得为这几个不省心的“拖油瓶”做点什么,才不算白瞎了这场捡来的缘分。
孩子们的欢笑远去,破庙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木板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目光茫然地投向门外。
正抱着一捆干茅草进来的迟诺,猝不及防撞进那双古井般幽深无波的眸子里。
迟诺愣了一瞬,随即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屁颠屁颠凑上去:“醒啦?还有哪儿不舒服不?”
“多谢,好多了。”男人声音清淡,眉眼间是拒人千里的疏离。
“好多了就赶紧滚蛋!”一旁正靠着柱子休息的冥焰阴阳怪气地插话,他剑眉倒竖道,“省得有人在这儿单相思,碍眼!”
“冥焰!”迟诺侧过头,压低声音警告。
冥焰嘴唇翕动几下,终究把那些更难听刻薄的话咽了回去。
迟诺立马换上春风化雨般的温柔面孔,对着男人软语道:“我去给你煎药哈,你等等,马上就好!”
“嗯。”男人淡漠地合上眼。
迟诺正要离开,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胸前露出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月”字。
她眼睛一亮,惊喜道:“你名字里有个‘月’字?那我叫你月哥哥好不好?”
“随你。”被称作“月”的男人不耐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迟诺咬了咬下唇,转身出门,蹲在破瓦罐前捣鼓起那堆黑乎乎的药草。
冥焰见她走远,一步跨到木板前,猛地揪住“月”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溜起来,力道大得几乎勒断对方呼吸。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们这些街头烂泥!但要不是被生活逼到墙角,谁他妈愿意活成这副鬼样子!你看不起乞丐?可你这条命,就是一个乞丐捡回来的!我不管你是哪路神仙下凡,还是哪家公子落难,对她好点!听见没?!”
“月”只是冷冷地回视他,一言不发。
冥焰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骤然松手。
“砰!”
“月”重重摔回硬木板,牵扯到伤口,疼得眉头紧锁。
冥焰居高临下,双手环胸,眼神如冰刃:“恃宠而骄?别装聋作哑!再敢拿乔,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扔你出去?看她到底在乎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天上月’,还是在乎我这个相伴十多年的……”
他顿了顿,终究没吐出最后那个词。
“伤好,自会离开。”沉默良久,“月”哑声开口。
“求之不得。”冥焰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转身望向破庙外。
迟诺正跟那个破破烂烂的药罐子较劲,大大咧咧地用乌漆嘛黑的袖子抹了把汗。
这下好了,原本就灰扑扑的小脸,又添了几道滑稽的黑杠杠,活像只钻了灶膛的小花猫。
啧,真是只笨猫。
冥焰如是想。
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笑意,悄然爬上他紧抿的嘴角。
药终于熬好,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汤汁被迟诺小心翼翼倒进一个豁了俩口的陶碗里。
她双手平举,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步三挪地端进来,放在“月”身边。
“月哥哥,起来喝药再睡嘛?”她轻轻拍了拍“月”的肩。
“月”睁开眼,目光落在肩头那个清晰的灰黑手印上。
“嘿嘿……”迟诺讪笑着把爪子藏到身后,用眼神疯狂示意那碗药,“快喝快喝,凉了更苦!”
“月”皱着眉,嫌弃地瞥了眼那破碗,认命般端起来,屏住呼吸,仰头灌了下去。
“好了。”他把空碗塞回迟诺手里,倒头就要睡。
岂料,迟诺把碗往地上一撂,一把拽住他染血的衣襟。
“诶等等!先别……”
在对方“莫挨老子”的嫌弃眼神下,迟诺悻悻松手,“你衣服上全是血,脱下来,我……呃……我让冥焰帮你搓搓!”她试图甩锅。
“想都别想!”冥焰眼刀飞来,斩钉截铁。
真当他是老妈子了?
伺候她是他乐意,至于旁人?
哼,门儿都没有!
“可是!”迟诺叉腰,试图展现“第一神偷”的威严,却在冥焰更凶悍的目光下秒怂,弱弱地对着手指说道,“可是你姐我可是永歌城第一神偷诶!怎么能干这种小丫鬟才干的活儿呢?跌份儿!”
“请不要用‘跌份儿’来掩饰你的‘无能’好吗?”冥焰一针见血道。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迟诺干笑两声。
眼见求助无门,她认命地耷拉下脑袋,“行吧行吧,我洗就我洗……月哥哥,脱衣服吧?”
“……”
“月”抬手指向门外,言简意赅,“你们,出去!”
“诶?”迟诺一脸懵,“为啥呀?”
“出去!” “月”声音更冷,透着不耐。
“走!”冥焰一把揪住还在状况外的迟诺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儿似的往外拖,“人家大男人换衣服,你个姑娘家杵这儿看什么看?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啊?”迟诺恍然大悟,冲冥焰挤挤眼。
哦~原来月哥哥是害羞了!
她赶紧点头如捣蒜:“懂懂懂!”
她看着那扇形同虚设、只剩半块门板在风中摇摆的“门”,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只有果果换开裆裤才需要避嫌呢……”
冥焰:“……”
他内心咆哮:你丫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女的啊喂?!
迟诺突然顺着冥焰拎她的力道,反手抱住他脖子,踮脚凑到他耳边。
“干……干嘛?”冥焰瞬间耳根通红,眼神飘忽,声音都绷紧了。
迟诺盯着他乌黑的发顶,迟疑地问:“焰焰,你……是不是该染头发了?怎么这回黑头发撑了这么久?”
冥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强作镇定,松开迟诺,还顺手把她推远一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那是因为我前两天刚刚染过了。”
迟诺狐疑地眯起眼:“有吗?我咋没印象?”
冥焰冷笑,醋意混合着怒意翻涌:“你眼里除了你的‘月哥哥’,还能装得下谁?你自己掰手指头算算,多久没正眼瞧过我……还有糖糖果果了?嗯?”
迟诺:“呃……”
冥焰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你现在告诉我,三天前下午,我到底有没有去染发?”
迟诺:“……”
她啷个晓得嘛!
只能说,为今之计,走为上计!
“那个……我去看看药渣还能不能再熬一遍……”
她心虚地嘟囔着,脚底抹油般溜走。
冥焰凝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色沉郁如深潭。
他无法解释,为何庸碌多年、甘愿压制天赋的自己,会在“月”出现的那晚,鬼使神差地引气入体,踏入仙途,一身火灵力得以控制,红发复归墨黑。
他无法解释,一个修仙者为何抗拒仙途,甘愿散功,只想滞留在这凡人地界。
一如他无法解释,心底那份深重得让他惶恐的……依恋。
半个时辰后。
糖糖和果果舔着刚买的糖块,蹦蹦跳跳来到小河边。
“迟诺姐姐——吃饭啦!”
果果奶声奶气的呼唤,甜得像裹了蜜糖。
“老大!冥焰哥哥喊你回家吃饭!”
糖糖也跟着嚷嚷。
软糯的童音在春风里飘荡,惊起几只斑斓小蝶,绕着沾露的娇嫩野花翩跹起舞。
水灵灵的嫩叶舒展身姿,与灼灼繁花交相辉映,相映成趣,生机盎然。
只可惜,再可爱的呼唤,再美的春景,也拯救不了迟诺那颗此刻已变得千疮百孔的钢化玻璃心。
——有哪位路过的神仙能告诉她!
洗衣服洗出个大窟窿,到底该怎么办啊啊啊???
她内心弹幕刷屏:在线等!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