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天空》颜若花落

7、 七、书房

　　宜兰轩是一套四进的院子，进门正对着一个大客厅，穿过厅旁的垂花门是粗使及男仆佣们居住的二进了，因曹克尚未娶妻纳妾，仆佣并不是很多，故而颜若和哥哥才能分到一间房，东边一个单独的小跨院就是小厨房了，北边的月亮门进去大概二十米左右是一间采光极好的大书房，书房后休息间有一小门与大少在后进的院子相通，此院西边厢房为陈染所居，房后有一小花园与风荷苑只一墙之隔，东边是一栋两层的藏书楼，再穿过一个月洞门进去一条小道直通后花园，东边独立的院子就是宜兰轩主院兰心斋，只嫣红暖绿贴身侍婢随曹克居于此，此斋与书房未经许可是不许擅入的。
　　颜牧向妹妹说了书房的禁忌就忙忙地烹茶去了，颜若看到曹克正跪座于东窗矮几后往一张平铺着的绢上写着什么，墨香不紧不慢地跪在一旁磨墨，陈染手持竹简端座于正北矮几后，赶忙规规矩矩地行礼毕垂手站好。陈染若有所思地盯了颜若一会儿，然后指着南边那几排高达屋顶的书架：“汝可自去找竹简来。”
　　颜若为难地：“弟子不才，不知先生意欲何为？”
　　“就是看汝与何书有缘？” 曹克也放下笔颇感兴趣。
　　“找到即授课。”陈染不容置疑地宣布。
　　也就是说找不到就不授课了，颜若腹诽着。
　　书架上有竹简有绢帛，颜若在每个书架上随手翻阅一些，靠着大概认识的字一边翻书一边仔细琢磨着陈染的用意：当初留下自己明显是陈染的想法，他到底想要自己做什么呢？听说陈染房后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花草－园艺－医毒，颜若毅然选择了一卷《黄帝内经》，脸上堆出最天真的微笑对陈染道：“此书图画多，甚合吾意。”
　　陈染接过竹简不由轻轻一笑，似忆起了遥远的往事，神情温柔缱绻，恰如黑夜里月华流泻，颜若小心肝儿微微一颤：少妇杀手啊，可惜对自己一稚龄幼女完全是浪费表情了。
　　曹克惊喜道：“恭喜先生，后继有人了。”
　　陈染笑道：“真天意也，”又盯着颜若看了半天方缓缓地“到底是对是错现下还未可知，就再看看吧。”
　　颜牧托一个精美的漆盘依次给陈染和大少上茶，颜若看到青玉盏里乌漆漆的茶水，忽然想到还没有喝过这汉朝的茶呢，让陈染盯的有些紧张，急忙蹦蹦跳跳寻了个陶盏倒了半盏，小心地抿了一口，但觉又苦又涩还略有咸味难以下咽，，遂泼了茶，曹克看到摇摇头：“小丫头不知茶，可惜了吾上好的武阳春茶。”
　　颜若撇撇嘴，记得书上说西汉时还没有后世那些制茶工艺，喝茶如同喝中药一样…一样难喝，看来是真的了。
　　陈染似乎考虑的差不多了，向曹克告退，起身一手拿了沙盘一手弯腰携了颜若走到自己居处的花园方放了手，只顾自己沉思也不说话，颜若只好漫无目的地随处边走边看，这里花花草草的果然种类繁多，颜若只认得薄荷、藿香、紫藤、凌霄等寥寥几种，花园正中汉白玉砌成的高台里种的一大片盛开的花吸引了她的眼球：轻盈的花冠似朵朵红云片片彩绸，细长直立的花茎似不堪重负般无风亦自摇，微风吹过更翩然若彩蝶展翅，袅袅婷婷如古典美女正迎风起舞，颜若暗暗猜测：是虞美人？
　　“正是虞美人，汝从何而知？”陈染似猛然惊醒。
　　难道自己说出来了吗？颜若不动声色地掩饰：“小雨是说这花象美人一样漂亮呢，真的也叫美人吗？”
　　“就从这里开始学习吧。”陈染在沙盘上写下“虞美人”，然后仔细讲了药性药理却是让死记硬背的，最后留下一句不会写不会背就不准吃饭的命令后就又回书房了。
　　颜若深知这老师的指令那就是相当于前世的计划指标，如果第一节课不给自己留点余量，那以后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紧张，于是她顾不上饿的发慌的肚子有意拖延着时间，等颜牧第三次来催吃饭时才装作完成作业来到厢房饭厅。
　　陈染已经吃完了，验收了颜若的功课，留下颜牧照顾她吃饭方施施然离去。正如颜若所料，在以后布置作业时一般也没有特意限时了。

　　看漏刻将到申时，颜牧带着颜若到书房，墨香正在搬古琴，颜牧忙搬了红泥小茶炉，颜若托了茶叶茶具一起往后花园而去。
　　还未进园，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在鼻端漂浮，颜若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一条碎石铺就的小道直通园中心一小亭，一道引自织金湖的清浅小溪横穿花园，园中遍植各种各样的兰花，或植于溪边，或靠近树下，或隐于假山之侧，有的已过了花期，还有的正开的灿烂夺目。抬头看到亭上有字却不大认得，猜测象是“沁芳”二字。
　　几个人刚刚收拾好，曹克和陈染就相继来到了。下午本不用授课，但是这师徒俩关系处的亦师亦友的，所以也就成了聊天下棋等互动时间了。
　　等墨香沏过第二道茶时，暖绿端来了几样果点，随即几人退出花园，留下颜牧在园门出伺候，她与墨香就各自散去了。
　　曹克随意地弹了一支曲子，看到颜若正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盯着自己，不禁微微一笑：“小雨知音律。”用的是肯定句。
　　颜若肯定地回答：“不知。”
　　“哦？” 曹克显然不相信，却不好意思接着问下去，只以目光交流着：那刚才为何满脸知音人的样子盯我？
　　颜若立刻扭捏起来，她总不能说自己前世就非常欣赏会弹民族乐器的人，一度曾想学弹古筝，只可惜被每节课昂贵的价格给吓住了，现在猛地遇到个弹的跟碟子里放的一样好的人让她怎么不激动，她支吾几句，忽然又理直气壮起来：“小雨因听不懂故此觉得好。”
　　曹克正喝进的一口茶猛地呛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颜若：“孺子…不可…教…也。”
　　颜若很委屈地眨巴着无邪的双眼：“子曾经曰过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小雨所言俱是实话实说啊，难道大少爷想让小雨不懂装懂吗？”
　　“何为子曾经曰过？” 曹克更是笑的花枝乱颤。
　　“汝曾习过《论语》？”陈染凉凉地。
　　“小雨听福宁哥哥所言，错了吗？错了找他。”颜若眼睛都不带眨地把责任推了出去，她早就拿定主意遇到这种不小心的语漏就推给刘福宁，反正他们基本没时间对质。
　　“先生眼光不同凡响，小雨果然有趣之至。” 曹克的笑就没停过。
　　“大少爷的琴弹的也很好啊，小雨羡慕之至。”颜若很狗腿地接道。
　　于是经过陈染同意，曹克下午多了一项娱乐活动：教颜若弹琴。
　　颜牧带一小厮进了园，呈上书信包裹，是平阳侯爷来信，曹克一边吩咐颜牧带信使下去休息，一边拆了信，未几幽幽地：“父侯不来消夏了。”
　　“想是新皇登基，立足未稳，侯爷在观望。”
　　颜若大概记得汉景帝今年离世刘彻继位，因为与自己关系不大所以并没有在意。
　　“皇后又杖毙一个有孕的良人。”
　　“哦，今上至今未有子嗣吧？”
　　“然，那良人系前次母亲大人所献舞姬，听闻栗太后斥骂皇后于建章宫，太皇太后亦大怒。”
　　“今上软弱，皇后刚愎善妒，恐又是一个吕后啊。”
　　刘彻软弱？地球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颜若在心里大声反驳着，哦，好像亲政前装的有点软弱。
　　“今上已经下旨让诸侯王各回封地，无旨不许进长安，各王不满常集于太皇太后长乐宫中，窦太皇太后尚未表态。”
　　“听闻临江王立太尉窦婴嫡女为王妃，今又有意与程氏姬氏联姻，恐也有所不甘啊。”
　　临江王刘荣？记得他很快就要挂了，有什么甘不甘的，颜若的历史学的还不错哦。
　　“程芷嫣与吾同岁，乃征西将军程不识嫡长孙女，姬瑾双乃大农令姬鸿书庶出之女，在上年的元宵灯节中程氏之琴姬氏之舞号称双绝，俱为才貌双全之佳人啊。”
　　“哦，汝亦有意乎？”
　　“吾舅舅甚喜姬氏，已下聘了，程不识将军却有意送程芷嫣进宫，只皇后不允。吾之婚姻左不过是听父侯安排罢了，焉能自己作主。”
　　曹克的舅舅不是刘彻吗？怎么成了临江王？那皇帝是谁？禁不住傻傻问了一句：“ 今上叫什么名字？皇后叫什么名字？”
　　“今上刘荣，皇后陈娇。”
　　虾米？历史错乱了？颜若糊涂了。
　　“丫头欲知今上、皇后名讳何为？”
　　“子曾经曰过的：不懂就问啊。”
　　“噗噗”两人相继各吐一口茶“吾从未听闻。”
　　“子肯定曰过的，只是别人忘记记录了，以后加上吧。子还曾经曰过：敏而好学，夸的就是小雨啦。”颜若大言不惭地，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办公室侃大山状态。
　　曹克笑地说不出话来，只走过来用手指重重地敲在颜若脑门上。
　　颜若委屈地向陈染告状：“大少爷善妒，嫉妒小雨聪明，想把小雨敲傻了。”她席地坐的腿微微发麻，干脆也站了起来，未料双腿使不上劲，猛地向前栽倒，曹克在旁反映迅速一把抱住，紧张连声问：“怎么了？”
　　颜若弱弱地：“腿麻了。”
　　曹克这才放下心来，抱着颜若坐地，笨拙地为她揉着双腿，颜若那个不好意思啊：想自己都三张的人了，还从未有人这样体贴服务过呢，就连那平淡婚姻中的老公也不曾，看曹克这样子应该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吧，不过还没有这么近看过他呢，侧看他脸廓俊美，两点星眸透出清亮柔和的光，蜜色肌肤光亮柔滑，小手毫不犹豫搂住他脖颈大吃美少年豆腐（果然手感极好哦）赠送香吻一枚：“大少爷对小雨真好，大少爷是最好的人了。”
　　想来曹克还从未被人这样“调戏”过，脸颊竟微微发红，手指轻点颜若额头：“胡闹。”推开颜若起身，拿了包裹打开却是一套银线兰花纹白色深衣，一条绣着兰花图案的腰带，一套云纹白色中衣，一双黑色以银线绣兰花的靴子，曹克看过又重新包好。陈染：“是容夫人亲手所制吧，不觉到汝十三岁生辰了。”
　　“大少爷生辰是哪天哦？”
　　“七夕之日。”
　　七夕，中国的情人节，挺浪漫的日子啊，大少对自己真不错，用不用给他送个生日礼物哦？
　　曹克写了回信，召回信使略交代了几句就打发他回去了，又唤了颜牧吩咐他与刘总管转诉侯爷的安排，因常时间不见刘福宁，颜若也求了大少要同去。
　　想到颜若兄妹俩小小年纪就来伺候，曹克准了他们传过话可回家看看，赶上次日当差即可。
　　兄妹俩高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