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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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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蒋维安就出发去泰国了,司念有些后悔自己忘了准备一份生日礼物,毕竟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他的第一个生日。明天就是他的生日,现在如果再买什么,快递也未必能够及时送到。于是她给张闯发了消息,托他替自己帮蒋维安买一份礼物。她在一个奢侈品牌的官网找到了一款适合蒋维安的背包,截图发给张闯,又打了一笔钱给他。
张闯忍不住吐槽她:“姐姐你也太敷衍了吧!”
司念汗颜。
果然,蒋维安收到礼物后,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在微信里说:“谢谢你哦,但你对我能不能走点心?”
司念陷入深深的懊悔,默默谴责自己。下班路上,她开车走在回家路上,发现今天风很大,路人都被吹得衣袂翩翩。对面一辆车子开着大灯驶来,司念在恍神间看到自己左手的戒指散发出动人的光芒,她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司念开着车回了老宅,找出铁锹,她挖出了阮林昊和申阅的骨灰。一个是圆圆的罐子——殡仪馆的标配;一个是方方的盒子——价值十二万,曾是司念入狱的直接原因。要让他们距离彼此更近些!司念想着,把它们搬进屋里,想找一个合适的容器把他们装在一起,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她找来了高中时候的旧校服,把两个人的骨灰都包在里面,再装进书包里,背着它爬上了老宅后面那座临海的高山。
这座山叫望山,据说是因为这里可以望得很远,过去渔船出海,亲人们就在这里望着盼着他们归来。但司念在记录地方史的小册子上看过,它还被老人叫做忘山、或亡山,大概是因为这里还有几座古坟。司念很喜欢“忘山”这个名字,因为它有点《红楼梦》中大荒山、无稽崖的意味。
阮林昊跟司念一起爬过这座山,看到上面的坟冢却很不以为然。“如果是我,才不要葬在暗无天日的土里,就化成灰,找一个大风天,从这山上扬到海里,多自在,多惬意!”
司念一直记着阮林昊这句话,也有数次想要按他当日的预言将他海葬,可总是不舍。那些难捱的日子里,她只要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就觉得阮林昊还在身边。每每看着家里那架旧钢琴和自己的断指,她只要望着那株金桂树,想到阮林昊和申阅静静地长眠在一起,就觉得都值得。但她明白,不肯放手的原因不仅仅是爱过,也是一种执念。她长久以来为难着自己,郁郁寡欢,绝不仅仅是因为爱过,更是因为无法打败现实的挫败感。
这三年太坎坷,就像此时脚下的山路。漫长的山路上并没有哪怕一盏灯,铺设的水泥台阶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残损。司念好几次摔倒在地,双手都擦破了。接近山顶的部分不再有路,司念穿过树丛,拉着野草,手脚并用地向上爬,膝盖被夹杂着石块的山体硌得生疼,脸上被矮树丛刮伤的都不自知。
终于,她爬到了山顶,午夜时分的清冷月光照在她身上,也洒在海面上。天上有极稀疏的星,海面上却不见一盏渔灯。司念能感受到山风将自己推向海面,正是她期望的风向。这样的天气下,海面也一定并不平静。但司念只能看到漆黑一片,只能感受到无声的深沉和宽广。
她抱着那件包裹着阮林昊和申阅的旧校服,任眼泪肆虐,连自言自语都难掩哽咽:“林昊,我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了。我要放过你,也要放过我自己。你说过,爱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相信!爱是我们最宝贵的能力,相比之下,怨恨、后悔、不甘都不值一提。谢谢你们来过我的生命,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陪伴,谢谢你们教我如何爱一个人,谢谢你们……”
司念抱着校服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拉住校服一角,双手一扬。承载着她全部青春记忆的灰粉尽数飞向大海。司念拉着校服的手微微一抖,校服也随后飞了出去。漆黑的夜色中,早已不见阮林昊和申阅的痕迹,只有那件白色校服在风中飞舞。最终,还是消失在夜色中,消失于海面上。
司念的眼泪被风吹干,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阮林昊,申阅,再见。”
回到老宅,天已经微亮,司念在疲惫中睡去,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看到是维安打来的视频电话,司念立刻接起来。看到视频里维安帅气的模样,司念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昨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没接?”
“手机静音了忘打开。”其实上山时她故意把手机关了静音。
“你还没起床?平时可不会这么晚呀。”蒋维安说。
司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钟,7点半,平时确实不会睡到这会儿。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司念问,“行程安排得这么早吗?”
“其实可以晚一点,但我想开工前给你打个电话啊。”
司念被他甜坏了,笑着翻了个身。
“你脸上怎么了?”蒋维安忽然紧张地问。
司念看了眼手机一角自己的小图,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被划伤了。
“不小心刮到了,没事。”
“被什么刮的?怎么刮的?”
司念不想他追问,就用手捂住。
“手怎么回事?”蒋维安注意到她伤痕累累的手。
司念看瞒不了了,便说:“昨天去爬山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为什么爬山?”
“就想爬山呗。”
“跟谁?”
“自己。”
“自己?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爬山的习惯。”
“我挺喜欢爬山呀,还喜欢攀岩,喜欢露营呢。”
蒋维安半信半疑的,“怎么摔得这么厉害?还伤到哪了?”
“没有了。”
“我不信,你把手脚都露出来给我看看。”
司念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哪里敢给维安看。蒋维安见她推搪,更担心了。
司念只能找借口:“我要准备上班了,今天很忙,先不跟你说了。”
蒋维安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可挂了电话,他的眼神却变得格外阴郁,他注意到,司念此刻在老宅。原来,在他生日这天,她却流连在过去里。原来,她受了伤还是不愿意告诉他原因。原来,她的心,还是不能放在他这里。最无奈的是,他不敢挑明,很怕她收回那一点点柔情蜜意。
因为有合作品牌的重要活动,蒋维安从剧组请假三天回到s市。司念瞒着他去机场接他,坐在保姆车里等着,为小别重逢心跳不已。蒋维安一上车,就看到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得心都要融化了。她陪他去了活动现场,仍旧在车里等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很甜蜜。
但蒋维安回到车上后,脸上却带着奇怪的神色,半是兴奋的,又有些心虚。司念很纳闷,但当晚就有了答案。
“阮阅”这个名字冲上了热搜。
事情经过是,蒋维安活动现场接受媒体采访时,记者又问到女友的事情。
“是圈外人,不方便公布她的身份。”
“是阮阅吗?”那位记者忽然问。
其实记者会有这样的怀疑也情有可原,蒋维安与“阮阅”在影视、音乐上都有合作,他还向《创响新声》节目组透露过“阮阅”是个漂亮女孩,嗅觉敏锐的记者会发现这一层也不是奇事。但蒋维安第一次遇到有人当面提出正确答案,他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明显是被抓包的笑容,当然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匆忙收起已经来不及。他含含糊糊地说:“不要乱说哦,我都被你吓到了。”
他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否定”,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他肯定对方的猜测。记者立刻追问,蒋维安却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记者每次追问,他都有点憋不住笑的样子。
司念看到“蒋维安承认与阮阅恋情”这条新闻时,大脑一片空白,随后她看到很多对“阮阅”的介绍,她的小说,《薄雾微光》、《对白》的拍摄,她和蒋维安合作的音乐……
蒋维安看到她严肃的神色是真的有些怕了,一直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真的被记者问住了。还一直安慰她说没事,不过是个笔名而已。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故意的成分?”司念冷冷道。
“我真的没有。”蒋维安矢口否认,他虽然一直希望能够公开,但不会不尊重司念的意愿,他当时实在是猝不及防。
然而司念却不肯信,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蒋维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还我清净和自在,以后也不要再出现。”
“你什么意思?”蒋维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念冷冷看着他,“对于我和你的绯闻,我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那就是分手,我们分手吧。”
“你……”蒋维安眼睛一下子红了,嘴硬道:“你至于吗?就因为有人猜到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就要分手?我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我蒋维安磊磊落落,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
“多说无益,你走吧。”
司念转身向房间里走去,蒋维安却一把拉住她,两只手铁钳一样攥住她的手,吼道:“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司念别他激怒了,不顾一切道:“是我不够磊落!是我见不得人!我是进过监狱的人,不可能跟你一起站到世人面前!”
蒋维安愣住了。
司念用力拨开他的手,在房间里茫然地走了半圈。看到蒋维安惊呆的样子,司念在失望之余反而找到了理智,平静地说:“四年前,我坐过牢。你想都不敢想吧?你的家人、你的粉丝也想都不敢想。但这是事实。”
“为什么?”
“我不想说。”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说!”
“你在骗我?”
司念冷笑;“骗你?你宁愿相信我骗你,也不愿相信我是一个吃过牢饭的人?好,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性格孤僻?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读完大学?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少了一根手指?这些,全部都是我坐过牢的证据。你可以不信,但你的粉丝会信的,媒体也会找到证据。到时你应该如何应对呢?我又如何自处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蒋维安追问。
“这重要吗?”司念问,“重要的是已经发生了不是吗?重要的这一切原本已经过去了,却因为你的身份就随时可能被人提起不是吗?”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难道不是你一手塑造的吗?”蒋维安的眼泪掠过脸颊,淌到嘴角:“你把我从默默无闻的蒋维安变成受人瞩目的蒋维安,然后告诉我因为这样,我们不能在一起?”
司念被他问住了,而后用最诚恳也是最残忍的话回答他:“你原本……只是我完成梦想的一颗棋子,是我贪恋所谓的温柔、屈从所谓的情欲,才让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趁一切还来得及,我们分手吧,再多做纠缠,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
蒋维安听她说“棋子”两个字,心都要碎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说:“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司念说。“如果外人都知道我是盗窃犯,还会有人投资我的电影电视剧、投资微光娱乐吗?公司里的人会怎么看我,我还能立足吗?舆论会怎么对我,我生来要强,受不了那种侮辱!”
“没关系,我养你。我会很努力……”
“我不要你养,更何况恐怕到时你连自己都保不住!就算你可以安然脱身,你愿意庇护我后半生,那你能替我争取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吗?你做得到吗?”
蒋维安的手颤抖着,司念轻松地挣脱了,她回到卧室里关上了门。蒋维安隔着门,用恳求的语气问:“那我呢?你要你的清净、你要你的梦想,就可以不要我吗?”
司念的眼泪呼啸而至。
但她的理智还是给出了一句可以终结这一切的话:“维安,我也想爱你,可是我更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