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三世·殇》雲中燕

3、二世

　　月色朦胧，充斥着淡淡泥土和野草清香的小路上，夜虫在鸣叫。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如斯沉寂。
　　妇人抱着一个婴孩很快走完了这条通往镇里最僻远的人家的路。望着不远处，在风中摇曳着的光亮，她抹了一把汗，加快了脚步。
　　“戚大夫！戚大夫！”因为手上抱着孩子的缘故，妇人只能大声的叫门。希望戚大夫现在还没歇息，不然扰怒了他，这孩子就……
　　未等妇人心语完，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昏暗的灯笼下，男子的衣衫有些凌乱，“俞夫人深夜到访寒舍，有何事？”
　　“啊？嗯。那个，戚大夫啊，话不多说先看看这女娃吧！”看着戚大夫狼狈的样子，妇人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再者深夜女人家的走在外头，也有些尴尬。语罢，妇人将怀里的婴孩，递给戚大夫。
　　“进来吧。”瞅了一眼妇人手中的婴孩，戚大夫也顾不上礼节，开敞门就领妇人进屋。

　　简陋的屋舍中摆满了医药物品，“来这边。”
　　经过一番检查后，戚大夫终于发现了妇人脸上的异样，“俞夫人，哪里不便？”
　　“……哦，戚大夫这我就不得不说了，这女娃是我在田边捡到的，看都冻成这模样，所以我带来给你瞧瞧。可是……”
　　“夫人的意思是？”
　　“戚大夫，我知道您是镇里最通情达理的大夫。您也知道咱老百姓现在被苛得大多喘不过气来，像我家已有几个孩子，好几口子人过的拮据，如果被那些黑心的官吏逮着机会，咱家就……所以……”妇人见着大夫为难的神色，带着些歉疚，不说别的，戚大夫接受了孩子也会有麻烦，悍吏同样不会放过他的，恐怕要征敛一番。“现在这世道，那些朝廷里的贪官污吏上欺瞒皇上，下欺凌我们，这孩子也可怜，偏偏在现下出生，又是个女娃，哎……真是以后咋活呀！”
　　戚大夫有些触动，他看向女婴，刚摆脱了病痛，此刻已沉沉睡去，她那酣睡的面容却也着实可爱，也不由得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何况自己有些年纪了却没有孩子。“那……就先让她住下吧。”

　　*****

　　一座青山，晨雾笼罩。
　　她背着满是草药的竹篓，闻着鸟语花香，聆听着潺潺溪流，沿着山路慢慢走下，这样的生活已成习惯。此刻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小稚嫩的脸上流露出的是不属于小孩的成熟表情。
　　眼看着离山脚不远了，她终于回过神，猛的甩了甩头，继而看着天淡淡一笑。哎呀，怎么又神游了，爹爹还在等我呢。晚回去的话，又要被他唠叨了。下意识的望向山脚下的那间简陋房舍，唇边弯起天真的笑，她一蹦一跳的跑下山去。
　　她叫戚蓝，名字是她的养父取得，养父行医，就连这家也因为采药方便而安在山脚下。
　　“爹爹，蓝儿采药回来了。”她轻轻推开门，却见堂内已等候着多名病人，她径直向堂内走去。戚大夫抬起头，对她慈祥一笑后，又继续为病人开药方。这个爹爹，真是的，一会唠叨的没完，一会儿忙的连话都不说一句。戚蓝暗地里吐吐舌头，默默地穿过医堂走进一个不大的后院，凭着戚大夫精湛的医术，这些年来小小医堂已不似以前那样落魄简陋了。
　　戚蓝将采来的草药安置好，再将木芍药、麦麸草、薏苡、牛蒡子这一类需要晒干的草药一一摊放在各个架子和席子上，忙完一切后，她静静的坐在一个离戚大夫不远的空位上翻看着医书，一方面可以随时随地的帮忙，一方面不浪费时间。看着这样懂事的戚蓝，那些病人无不赞叹，戚大夫心里也倍感欣慰。

　　医堂大门再次被推开，但走进来的不是就诊的病人而是一个中年妇人，“俞婶婶。”待戚蓝看清来人便高兴的迎了上去，“俞婶婶，你好久没来看蓝儿了，蓝儿还以为婶婶不喜欢蓝儿了呢。”俞婶婶，对她来说是除了爹爹外，最亲的人了，这些年的相处让她习惯性的对她撒娇，在俞婶婶身边的她与其他小女娃一样天真烂漫，少了那份早熟知礼和拘谨。
　　那妇人原本严肃的表情在看到戚蓝后松动了许多，“傻蓝儿，俞婶婶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俞婶婶最疼的就是蓝儿了。”轻轻刮了下她小小的鼻子，妇人露出了亲切和蔼的笑。她俩闲聊了几句后，妇人才想起此次来的目的，俯下身轻轻得对戚蓝说，“蓝儿啊，你爹爹呢，婶婶有话与他谈。”
　　戚蓝马上会意，对妇人嘻嘻一笑，“爹爹就在那，对了蓝儿还要去将草药翻动下呢，俞婶婶，蓝儿先去后院了。”说完便自觉离开。
　　“这蓝儿真懂事。。”望着戚蓝的背影，妇人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
　　“是啊。”戚大夫叹息着，“此次俞夫人来，有何事。”一来就中断了他为病人就诊，这让戚大夫不解。到底是何事这样着急。
　　“外面快要打进来了，戚大夫你也赶紧收拾收拾，此地不宜久留。我这次来告你一声，哎，这乱世……”妇人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眼底流露出惶恐，着急，失望而又无奈的复杂神情。
　　“战乱没有被朝廷镇压下吗，八年了……为什么……”戚大夫叹息着隐隐的含着些沉痛，“可这些病人，他们有些病重的还需要长期医治，这让我……短时内如何离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