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第 43 章(三) ...
-
第四十三章(三)
酒窖之中白恻阳特意取了一壶上等佳酿用上好的细瓷酒壶装了,亲自端了缓缓走上三楼,他面上带笑,袖中却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只要等会儿一接近陵光,他定要送他去见阎王!
快要行到雅间门口时,他前面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商略行至三楼,足下似踩到什么发出碎裂之声,他低头看去却是一只细瓷酒壶,已经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还有浓香酒液泼洒在地上,他不由眉心一凛,;连通报也未行就已经冲进了雅间之中。
“王上!”
房中陵光和公孙钤正对坐小口吃着菜,时不时说上两句话,恰是安静惬意之时,倒是被商略这一声吼给吓了一跳。
公孙钤只呆了一瞬,即可起身,出了门口去查看,见并未惊动人心才稍放心,赶紧掩了门扉,目光略带责怪地看着商略:“为何如此莽撞,还这般大呼小喝,生怕王上的身份不被旁人知晓吗?!”他声音不大,也未曾疾言厉色,可是身上威压甚重,让商略辩也不敢为自辩上一句,只跪下认错。
“属下莽撞了,还望王上恕罪。”
陵光搁了手里筷子,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随手就让他起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商略听陵光一问却是脸上一红,难道要说自己在楼上看到一只碎酒壶就敏感过度以为出事了不成,正讷讷不知该如何回答之时,雅间房门却传来叩击之声。
屋中三人具是把目光都落在了门上,只听门外人说:“两位公子,是我,前来送酒。”
听得是白恻阳的声音,公孙钤略松了口气,只让商略到陵光身侧去,自己前去看门。门外白恻阳端着黑漆托盘托着一只白釉描金的细颈酒壶并两个酒杯,他依旧是刚才那般沉稳又温和的笑容,对着公孙钤微微颔首:“方才出了些意外,酒送迟了,劳累两位公子久候。”
“无妨。”公孙钤侧身让白恻阳走了进来。
酒壶酒杯被摆在了桌案上,白恻阳刚替陵光斟上浅金色的酒水,一把长刀却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他并不惊慌,也未故作失态,反而十分镇静地看向那个手执长刀的男子:“这位小哥不知何故要对我做出这番举动?”
商略冷着一张俊脸,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全部压在白恻阳的肩上,只逼得白恻阳无法起身,公孙见状蹙眉不满地喊了一声:“商略!”
商略却无动于衷,而主事的陵光也没说多说什么,商略只冷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送酒来?”
“我之前来送酒时,与隔壁的客人撞了一下,失手落了酒壶,复又重新去拿故而晚了一些。”白恻阳回答的十分流畅,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商略却只觉此人笑容甚假,又立刻问道:“为何不收拾了那些碎瓷?”
白恻阳此时却露出些许无奈:“我离开时已经吩咐楼中小二收拾,不想他们却忘记了,客官若是不满大可以说,又何必如此呢。”
商略半晌没再言语,手上长刀却未放松,目光落在了酒水上,他指了指给陵光所斟的酒水,冷然道:“喝了它!”
白恻阳听了他的话,摇头笑了笑,轻声说了句“我明白了”,端了那酒杯,看向陵光和公孙钤,面上虽依旧在笑,语气却有几分硬:“我白恻阳虽然是个无名小辈,也在这瑶光城做了三年生意,虽说不上仁善良德,却也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难道几位还当我这里是什么黑店,会下毒谋害不成?”
“少废话!快喝!”商略长刀刀背一拍,白恻阳直歪了半边肩膀,他轻吸口气,面上露出痛苦神色,但又强忍了下来,斜眼瞅着商略,冷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酒杯磕在桌案上,语气冰冷地问:“问也问了,酒也喝了,我可以走了吧?”
商略正欲再说什么,只见陵光摇了摇头,他只得收了长刀,低喝一声:“滚!”
白恻阳撑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到底还是保持了仪容,也未露出什么不雅只态,得体施礼从屋中走了出去,商略却还不放心几步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小二领着水桶抹布急匆匆地走上来,看见白恻阳立刻低下了头,白恻阳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算太好地问:“怎么这时候才来,耳朵聋了不成,难道这里还要我亲自收拾!”
“方才被客人叫住才来迟了。”小二低着头显得有些瑟缩。
白恻阳到底还顾忌着雅间里的客人并未发作,只低声让小二赶紧收拾,捂着肩膀下了楼。
那小二也十分乖觉,知道雅间里头都是贵客也不敢用扫帚簸箕,只用布巾包了手把碎瓷一一捡了包好揣在怀里,又用清水将被酒浸了的地擦洗了好几遍,这才提着桶下楼走了。
“应该的确是意外。”商略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陵光也没怪他,挥挥手让他下去,可是商略这次如何都不肯了:“王上,这里毕竟是瑶光,属下不守着实在不放心!”
陵光有些不耐地皱了眉头:“我同元贞还有话说,你在这里多碍事。”
“属下可以在门口守着!”商略立刻辩驳。
陵光也懒得在这样的小事上与他争论,一颔首算是同意他在门口站岗,商略这才心满意足地起了身,站到门口当门神去了,却没注意二楼拐角处有一个身影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见他出来一溜烟就往下奔去。
瞧动静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上去打扫的小二,下了楼他只把水桶往角落一丢,就往后厨跑去。
白恻阳听了小二禀报的情况,心中略松了松,让小二去库房门口看着,要是出什么事儿丢了音进来,小二麻溜地出去了,他才看向被阴影团团裹住的那个身影。
那人身量纤纤,墨发如缎直垂腰际,穿着件白色的素绫立领对襟衫,下面是黛黑色折花褶裥裙,外套了一件香云纱纱衣,很是素净。
“看来应该是糊弄过去了。”白恻阳说。
“只是侥幸罢了,这段时日飞星楼一定要格外低调,也让三部人马都保持静默,不要有所行动。”那个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出尘如仙却面色冷峻,不是慕容离又是谁。
白恻阳听了慕容离的话,轻叹一声:“若不是你拦着,我是真的铸成大错。”
想起刚才诸多事情,他也觉得有几分后怕。
当时之惊险可谓是千钧一发,白恻阳彼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若不是慕容离出现的及时将他硬生生拦下又拖进了隔壁雅间,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慕容离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来找师父交代些事务,一进门才问了小二几句话就看见了拿着雁翎刀的商略,他并不识得商略,可是他却识得那把长刀,此刀是用精钢打造,刀身长直,刀尖有弧,有反刃,因需用精铁再反复锻造,得来不易所以专供天璇王城军营所用,在瑶光能用得上这样刀的人除了跟着陵光一路而来的护卫,慕容离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今日楼中可是来了贵客,由白老板亲自接待?”他立刻质问身边小二。
大约是他语气太过严肃,小二也不像往常还敢讲两句玩笑话,赶紧说:“的确来了几个人,两个公子在三楼雅间,那些护卫全在一楼那里吃饭呢。”说着还指了指那个被屏风隔出的地方。
“白老板呢?”慕容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必须要立刻见到白恻阳。
“老板……老板刚才端着酒说要亲自送上去。”
慕容离闻言心头一凛,低声喝道:“快带去我暗楼!”
小二一怔,倒也不敢反抗,这位公子老板曾特别嘱咐若有吩咐定要照办的,带着慕容离到了暗楼,慕容离也顾不得其他,一个劲儿的往上冲,出来就是三楼陵光所在雅间隔壁的房间,也是刚巧,这屋的客人刚走,省了打晕人的功夫,慕容离冲出门正看见白恻阳要进隔壁,他立刻上前挡住,白恻阳看见他也是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白恻阳不由紧了紧袖中匕首,这小动作如何瞒得过慕容离,他一手探前抓住白恻阳的手腕,硬是从他袖中抢出了匕首,他低斥一声:“师父你疯了!”
白恻阳欲要抢匕首,慕容离却已经看见从二楼转上来的商略,他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捂上白恻阳的嘴硬是将他带进了隔壁房中,争执之中酒壶酒杯都掉落在了地上。
进屋之后,慕容离硬生生将白恻阳压在墙上一手捂住他的嘴,侧耳细听屋外动静,直到商略进了隔壁房间,他才缓缓松开了捂着白恻阳嘴的手,白恻阳也立刻一推挣开了慕容离,才要开口,慕容离却抬手制止了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下去再说!”
白恻阳虽然愤愤,却也到底没有不顾大局,率先往暗楼走去,慕容离紧随其后。
这处的暗楼直通一楼后厨的柴房,十分隐秘,也是白恻阳在改建飞星楼时特意造的,二楼、三楼每一个雅间中都有一处暗门,直通暗楼,而且外面的楼梯也被他改成了要经过长长廊道方才能登上下一层的设计,不然慕容离不管怎么赶也是赶不及在商略到前把白恻阳截住的。
“你究竟为何要拦我!”一道柴房,白恻阳便厉声质问。
“师父才是,你这般不管不顾就能杀了陵光不成?!”
“如何不能!屋中只有那天璇王和一个书生,我纵是拼着身死也能将匕首送进他的心口!”白恻阳已经完全丢去了他温文尔雅的表象,他愤怒的像一只似乎立刻就要扑出去撕咬的狮子。
“然后呢?被他那些护卫冲进来乱刀砍死吗?!”慕容离几乎都要不认识自己的老师了,一向以冷静自持的老师怎么会变得这般呢!
白恻阳怒视着慕容离,冷声道:“我不怕死!”
“难道我怕?!死有何难,要死当初国破之时我就死了!可是师父,你杀了一个陵光又有何用,难道瑶光就能回到我慕容氏手中吗?你一直告诉我徐徐图途不可急切,怎么今日自己反而如此急躁!”
白恻阳看着慕容离,看着他带着失望又关切的眼神,渐渐寻回了些许理智,人也平和了许多,他轻轻喘息,有些颓然地靠在了一丛柴草之上,一手捂着面孔,摇了摇头,当他知道在他面前就是害瑶光国破、害挚友身死的天璇王时,他脑子里就容不下其他了,除了报仇,除了杀了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只想将匕首捅进陵光的心口,问他这样疼不疼,而这样的钻心之痛他早已疼了千千万万个日夜,疼的他体无完肤。
“是我错了……”半晌白恻阳仿若叹息般的吐出这么一句,但只这一句就便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慕容离上前一步扶住了白恻阳:“师父,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刚才那么一番动静也不知道陵光他们有无起疑,你需得振作,我们先把这出戏演完,之后再慢慢说其他事!”
慕容离的话像是一阵闷雷,让白恻阳清醒了过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去酒窖打了壶酒并找了小二吩咐他一直在二楼看着自己一从雅间出来就到三楼打扫,连说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虽然费了不少功夫,白恻阳肩上还受了些伤,但到底不算白费,这番补救让陵光他们渐起的疑心放了放。
柴房虽然隐蔽,但也总有后厨的人要进进出出地拿柴草,白恻阳就带了慕容离进了飞星楼存放干货的库房,这里进的人少,只是空气中都是干货陈年的味道混杂一处并不好闻,慕容离倒也没嫌弃。
“你是如何发现不对的?”如今白恻阳才有空问上一句慕容离。
“我看见了那个陪着雁翎刀的护卫,在这瑶光城中,除了陵光贴身的侍卫,谁又能用雁翎刀?我再问了小二,他们竟然说你亲自前去侍奉,我就知不好,你若避开说明尚存理智,你竟然主动上前定是想要玉石俱焚,也是凑巧,否则也拦不下你。”慕容离明显也是舒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疲惫。
“师父呢,你从未见过陵光,是如何认出他的?”
白恻阳倚着墙休息,声音前所未有的疲累:“我也认出了那雁翎刀,只是你并未告诉我陵光也在赤谷城,所以我对那两人的身份存疑,借着奉茶的机会看到了他身上带着的玉佩,朱雀纹样锻了一个‘陵’字,试问在天璇,谁该佩戴朱雀纹样玉佩,又会在上面写一个‘陵’字呢。”
“我刻意不让人告诉你陵光在赤谷城,就是怕师父您会想今天这样被仇恨蒙蔽双眼,不管不顾,到时候杀不杀的掉陵光两说,瑶光百姓必定再陷炼狱之中。”
“师父,天璇就算没了陵光也有其他王族刻意继位,它不会因为一个陵光死了就亡国的。相反,如今正是天权天璇结盟的关键之处,一旦两国结盟对遖宿就是一大打击,而若此时陵光身死,两国友盟必破,到时候遖宿势大,乘乱攻陷也未可知,等到遖宿君临天下,难道瑶光还能再姓慕容吗?”
慕容离好言相劝:“若论谁最想陵光死,必然是我,可是如今不是只顾自己爱恨之时。师父你也时常教导,不可为私情私利而枉顾大局,如今两国联盟是头等大事,决不能因为任何原因中断!”
白恻阳自嘲般的嗤笑一声,眼角含泪笑了笑:“阿黎长大了,我本总觉得你小,定是沉不住气的时候多,不想到头来,你却比我稳得住。”
“千锤百炼,这颗心早已经坚若磐石,自然稳得住。”慕容离喉头有些沙哑,他也不能在外面多耽搁,当即对白恻阳说道,“今日我来是有事要同师父说的。”
“有何事只管说。”白恻阳也知道这个徒弟,若不是大事不会如此郑重,更不会轻易来此。
“我打算这几日就带毓骁启程离开,免得撞上滞后的陵光仪架,到时候瑶光城必定会戒严,想要出去就不容易了,这些是要准备的事物,还要请师父费心了。”慕容离将纸交给了白恻阳。
白恻阳接过放好,说道:“这个自然,我准备好了自会让人告知方夜,让他来取的。”
“还有一事,是关于执明,他也在赤谷城。但是他此次前来是秘密出行,连天权朝臣都没有多少人知道,路上也只带了十来个护卫,我不放心。师父,城中灼天部的人手请你全部安排暗中保护执明,绝对不可大意,等他回去时也要一路护送直到他安全进入天权境内。”慕容离嘱咐道。
白恻阳皱了皱眉:“阿黎,你是不是对那个天权王太过关心了?”
慕容离闻言,红了红耳尖,但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只说:“那一切就拜托师父了,我也不能久留,你让厨下给我准备一些饭菜,我要带回去。”
白恻阳见他不说也不好再问,命人准备了一个食盒交给慕容离,慕容离带上幂篱遮去容貌从飞星楼正门大大方方地出去了,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