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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古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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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晞敛了笑容,背对着太阳,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直言道:“那就是,晚生还未寻到明主。”
君尧对他更为满意,一个有主见的、不只是为了合上位人欢心而卑躬屈膝、奴颜婢色的人才,是她想要的。
更何况言晞以如此稚龄,成如此格局,将来的成就、不,是目前的成就都会远非如此。
君尧没有料错,在后世,她与言晞的和谐互补的君臣关系,是一辈又一辈后代帝王与臣子向往的终究目标。
而她被尊称为千古圣皇,言晞被誉为历史第一相,与其说历史与时势成就了他们,倒不如说他们互相成就了对方。不过,此乃后话。
此刻,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晚生此次前来,还有要事相告。”
“哦?说来听听。”
君尧饶有兴味地同言晞相对而坐,拎了做工精巧的茶壶的玉柄,慢悠悠的倒了两杯香茗。
言晞接过,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对君尧感激地笑笑,继续说道:“王上蛰伏已久,势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充当您剽悍大军磨刀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赵国。”
“吾倒是听闻,言家被赵王下诏狱,秋后就要问斩了。”
言晞神色磊落,态度坦然,光明正大的运用阳谋,且以你无法拒绝的利益相许。
“此举或有私心,但其对王上来说,第一个攻打赵国,其利有三。”他面上带了几分自信的狂傲之色,显露出了一点少年心性,却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
“利一在于,赵国与夏距离最近,边界线最短。若是作战,补给线短,离后方近,机动性强。而燕国夹在赵国与蜀国之间,政局稳固,有坐大之象,王上攻下赵国,亦可将之作为夏与燕国的缓冲之地。”
“利二在于,赵国沉疴已久:君王昏庸,□□势混乱,上有奸臣当道,下有小人作祟。克扣军饷,陈米做炊。军队军容不整、军风不振、军械不修。服兵役者能逃就逃、可避就避,无门路者便是舍了家当也要贿赂那征役的官儿。如此国家,王上攻打它不费吹灰之力。”
“利三在于……”言晞停顿了一下,慢悠悠的拉长了声音。
君尧听的正兴起,他突然这么一中断,到叫她有些心痒难耐,催促道:“在于什么?卿快快道来。”
言晞勾起唇角,继续说道:“还可以获得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谋臣X1。”
君尧被他的幽默逗笑了,旋即严肃了表情,道:“此方案可行性很强,你去写个详细的折子呈上来。吾定叫你,三月内与家人团聚。”
听到君尧斩钉截铁的话语,言晞一直提着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一顿忽悠总算抱上了女皇这根金大腿,解决了言家的危机,成果喜人。
得了准话的言晞餍足的弯着眸子向女皇告辞,这一通急智下来叫他有些头昏脑胀。
在路上,他轻拍额头,神色有些懊恼。话题三绕两不绕的,让他忘了说蜀国危急的事。罢了,一次说太多也不好,还是改日再提吧。
倒是那个屏风后面的人……应该就是女皇君尧的那位传说中智多近妖的老师,白星了吧。
君尧看着身形瘦弱的少年逐渐远去的身影,右手食指微曲轻轻敲击着桌面,面上有几分沉思之色。
在一旁屏风后,全程听了墙角的白星从屏风后绕出来,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在红木椅子上,抱怨道:“好家伙,多敏锐的耳朵。我都没怎么动,都能被言小子发现。”
白星,年龄未知,身份未知,来地未知。君尧和他遇见,还是在君尧十岁的时候出门玩耍,意外撞见了此人。第二日,白星就到君父面前毛遂自荐当了君尧的蒙学老师。
君父看他美髯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味,又考校了他却有真才实学,便答应了他入府。
白星所学极杂,又各项都精,教授的时候还特别任性,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随心所欲。君尧倒也不说什么,跟着这个不靠谱的老师,把靠谱的知识学了个七七八八。
谁知道君尧说了要争霸后,白星一个激动,把自己蓄了很多年用来维持老谋深算形象的白胡子给剃了,喊着天命如此。
谁知道胡子下面的面皮白净新嫩,风流潇洒;脸皮也厚如城墙,耍赖偷懒。
君尧嘴角抽抽,伸出脚尖踹了踹这个没形象的老师。
下巴微抬指指那个远去到看不见的身影,问道:“怎么样,比之你如何?”
白星依旧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瘫在椅子上,另取了个杯子倒了茶水,灌了两口,才说到“如今的后生当真了不得,可与我相比嘛,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的。”
他斜勾起唇角,无赖似的举起手,比划了个距离。
君尧嘲讽的“呵”了一声,把某人气的直跳脚。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沙滩上!老夫才不是前浪呢!哼。”
说完,他气鼓鼓地坐下,把那个玉茶壶里的茶喝完,把壶塞进了自己怀里。
天色已是黄昏,言晞在马车上沉思,回想着今天与君尧的你来我往,思量着还有哪些不足或露怯的地方。
同时,他也对君尧的为人脾性有了一点了解。
她是一个睿智的领导者,一个优秀的上位者。
礼贤下士,不拘泥于礼节。谦虚好问,又有着自己的理智和决断。野心蓬勃,却也知可为和不可为之事。
她有着坚定的信念,在到达胜利的目标或终点的路上,不为外物所动、不因挫折懈怠。
她有极强的规划和组织能力,知人善用、物尽其用;她有着广阔的胸怀和包容力,对于他故意做出的几件可以称得上冒犯的举动,君尧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悦,并非没有入她眼,而是真正的不在乎虚礼。
言晞随原来那位女官回到驿站,还没到跟前,就远远的瞧着门口站着一道身影,在昏沉的天色里孤寂的站着。
似磐石,沉默而寡淡。
又似离鞘的宝剑,一心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归来。
收回目光,马车也到了门口停下来。下了马车,言晞温柔的一拱手,“谢过这位小姐姐了。”
莲灿女官闻言,微微偏过头羞涩一笑,风华真真如一朵菡萏着的出水玉莲,亭亭玉立,清幽如兰。
“郎君客气了,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慢走。”
言晞慢慢在驿站内转悠,身后言一安静地跟着他。远眺着天边被余晖染的橘黄的的云,言晞心里突然一片宁静。
庭院里草木郁青,有些还带着点初生的芽的嫩黄,代表着无限的生机与希望。都城在这个时候已经安静下来了,万物沉寂。
“言一。”他轻声唤道。
“属下在。”低沉而又沉稳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仿佛他会永远在他身旁,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若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一直用代号像什么样子呢。”
言一一向平稳的声音出了点起伏,却又很快恢复成了死水般平静无波的样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短促的响起:“是。”
那几个死去的兄弟,言晞已经为他们立了衣冠冢,就在夏国都城外不远。他们将看着他,一路由夏至赵,如何踏平赵国,手刃赵王,一报前仇。
“那不如唤你‘衣归’吧。言衣归。”
“是。谢主子赐名。”
言一,不,言衣归静静的看着前方人的背影,他没有深思名字中的含义,只是静静的、沉默的、以一种隽永的姿态仰望着言晞。
以忠诚,以信念。
次日,圣旨送达,随之而来的有几套大红的绣了锦鸡的春秋官服、官印、官授,又赐了金鱼袋,象征着无上的荣宠与看重。
同时君尧还赠与了他一桩大宅子,乃都城内前朝某个王爷的府邸。那王爷自诩为名人雅士,宅子也修建的清幽文雅,再适合言家不过。
言晞一跃成为夏国户部侍郎,从二品,以十四岁之龄担此重任,如火箭般晋升的恐怖速度,恐怕只有十二岁官拜上卿的甘罗能与之相较量。
五日后,三万大军开拔,如不可抵挡的钢铁洪流一般,浩浩汤汤的朝赵国进发。
同时,君尧派出了一队精锐兵马,专门用于把言家一干人等劫狱带出。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心里的算盘拨的叮当响,救人也不是白救的。言家素以才名问世,便是不能诱得他们来做官,也能请他们出山,做做老师,教授天下学子。
在言晞的提醒下,君尧派出使者欲与蜀国结盟,告知他们今年异族有反扑之意,让他们做好防备。同时为表诚意,又赠送了几车即使最缺乏的粮草,若干先进的他们无法仿制精良机械,一些礼仪性的玉石等。
君父一向有远见,眼光长远,他眼看着天下乱世将起,跟仓鼠似的,勤勤恳恳收集了很多年的粮食。
但他也心善,收购时不恶意压价,粮荒时平价卖出,作为整个南方最大的商贾,他下令说改粮价,没有一家敢不从。
许多百姓感念他心善,纷纷在家里立了长生祠,虔诚的上香供奉。
后世,但凡做生意的人,想寻个信仰保佑自己,都会选择供奉君父。
一些西方诸国以他们的价值观来评价夏国,说他们没有自己的信仰。
但是,这个几千年的文明古国,更是在近代史上称霸全球的古老而充满活力的国家,真的没有自己的信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