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恋爱系统》枝鱼卜卜又

70、第六个世界 寒洲1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一打开窗，就有一阵凉风夹着水汽灌进来。
　　身处三层，视野并不很好，对面正对着隔壁楼的侧墙，只有离窗很近才能看到一小块灰色的天空，恍惚使人觉得自己被封在一个格子里，说不出的压抑。
　　稍微伸一下头就能看到，从几栋楼之间辟出来的水泥道上，老旧的二八自行车不停“铃铃”响着，速度却堪称迟缓。
　　那一阵催促的铃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可前面明明没有什么人。

　　天气预报说：暴雨要来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明离日落还有几个小时，已经感觉像是黄昏后。
　　即使这间客厅有着不小的窗户，光线透进来也已经朦朦胧胧，看不太清室内家具了。
　　七伞收回张望的视线，顺手打开了一旁的壁灯。
　　“寒洲”的世界背景是在地球历21世纪，一切与“科技”相关的东西都刚刚冒了个头——还会发出口哨声的水壶、扁盒子一样的电视机......
　　“登登-”功能不多的初代智能手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发信人的备注是“中子”。
　　“请你吃烧烤来不来？”
　　七伞端着手机，走到厨房把不停“呜呜”响的烧水壶关上。
　　寻思了半晌，他回复道：
　　“什么时候？”
　　巴迪先前为他简单介绍过这个世界的主要角色，这位被他称为“中子”的人，全名“于中”，是七伞角色的发小。
　　他在回复的时候要尽量显得熟稔，即使他并不了解于中的性格。
　　把水壶里的开水倒出来一碗放凉，他左等右等却怎么都没等到于中的回信。
　　“喂——七伞——”
　　突然一道男声热情高涨地隔空呼唤起他，听方向从窗下来。
　　不是佰杨。
　　在这个世界，玩家以自己的本名出现。他刚刚才和于中通过讯，也许声音的主人就是于中。
　　那声音受了楼壁的反射，余音不绝，七伞惊讶之余赶紧向窗边走去。

　　在他刚走到客厅沙发的时候，右手边紧闭的卧室门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原本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惊心。
　　因为他之前脚步很急，而且专心致志，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立刻惊得他寒毛直竖。
　　七伞猛地停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是不是风太大，房间里窗没关牢吹倒了什么东西？
　　他看着那扇房门。实木的门板，很厚实，但是紧紧锁着。
　　本来他不会注意到这个房间，因为在此之前那里面毫无声息。
　　他一直以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声音感觉是某种大物件倒在地毯上？
　　风能吹动那么沉的东西吗？
　　“咚！！”
　　门板剧烈地颤了一下，像是门那面的什么东西撞了过来。
　　七伞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不太相信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七伞——”楼下的人还在高声唤着，但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那声音嗡嗡传上来，除了增加紧张感没有任何意义。
　　七伞四下环顾，犹豫着是不是该先去厨房找防身的工具。
　　“快给我走！吵死了！”门内一道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七伞皱起了眉。
　　出现在房间内的女人的声音？
　　……他快速回忆了一下巴迪告诉他的角色介绍，好像......只有一个角色符合当下的情况。
　　“难道......里面就是，”他不敢置信地又退了一步，“我所扮演角色的妈妈？”
　　“是的。”巴迪轻轻说。“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是先去找于中比较好。”
　　房间里的女人还在高声叫骂，不过骂了些什么含含混混的、还隔了一层门实在听不出。
　　七伞到窗边喊了一声“下去啦—”，随后逃离似的穿上鞋离开了家门。

　　一直到走出老旧的走廊，在房间内的压抑感依然没有多少缓解。
　　天色好像更阴沉了。
　　“中子。”他一面向等候在单元门外的人走着，一面看了看天空。“要下雨了吧，还去吃烧烤吗？”
　　“嗬！”高瘦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条毛茸茸、好像还在蠕动的东西“咻”地一下凑到了七伞面前晃着。
　　七伞伸手打开他拿着杨树花的手。
　　“无聊不无聊。”七伞很自然地说。说完愣了一瞬。
　　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对着于中说出这样随意的话。看来50%的情感植培深度的确有影响到他。
　　“说八百遍别叫我‘中子’，量子分子答应了吗。”于中扔掉随地捡的杨毛子，“吃。当然吃，我请客，你不去也得去。”
　　“掏钱还这么积极呀？”七伞瞥他一眼。
　　“诶......”于中打量了他一会儿，有些欲言又止，“你是不是不怎么高兴啊？”
　　“免费吃烧烤没什么不高兴的。”七伞错开他的话题。“走吧，吃烧烤去。”
　　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阴郁，不知所起，可能是跟他那个古怪的“妈妈”有关。但是他很清楚，这种感情并不属于“他”。
　　“行吧。你也别太在意。”于中却好像知道他在为什么闷闷不乐，“明天我去你家看看阿姨。”

　　跟着于中穿过小区里的花园，一直向居民区外走。
　　“我跟你讲这家店真的特别好吃，尤其是小肉串，肉块只有指甲盖大，就是香得你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咬了。尤其再加一瓶冰啤，那滋味......”于中高高兴兴地大声吹嘘着烤羊肉串的奇妙滋味，那眉飞色舞、就差流口水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说大胸妹子。
　　迎风吹来一片速度飞快的树叶，如果不闭嘴非要吃下去不可。于中这才止住了喋喋不休，伸出手拉紧了领口。
　　“诶穿少了，这天一变就冷得不行，明明都开春了。”
　　“走快点吧。”
　　两人把下巴藏进衣领，顶着风大步走着。
　　头顶好像零星掉了几个雨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眼见着前面就是街道，过了街就能看见烧烤摊腾起的青烟。七伞和于中站在路边，想等车少点再过，却隔着老远听到了一阵放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还在向这边移动。
　　“这又是哪一家？怎么这个时候出殡？这都几点了？”于中有些不耐烦地嘟哝着，向后拉了七伞一把，“我们等等吧，别和他们抢路。”
　　七伞点点头，和于中一起站在路边等出殡的车队先过去。
　　他其实有些好奇于中是怎么一下子就辨认出来是出殡的。
　　“晚饭都要过了，谁家办喜事这么晚？”于中向大街那边努了努嘴，“你接着听。”

　　鞭炮声是缀在车尾的，只响短暂的十来挂，但是放得很频繁，噼啪一直响着。而在鞭炮的间隙是唢呐吹的喑哑调子，这乐器呜呜啼啼地一出场，自然就明白了这是在干什么。
　　远远地好像感觉鞭炮乐声都大了，可是迟迟没看见车队。
　　于中在大风里原地蹦了蹦，伸长了脖子向十字路口那头望去。
　　“怎么还不来？”
　　七伞觉得盯着丧车不太礼貌，就一直半垂着视线。他看到地上被风吹来了树叶、塑料袋、烟头......然后还有一枚白色的圆形纸片。
　　第一枚出现后，随着风又飘过来一阵纸铜钱。这些白钱因为重量飞不起来，全都贴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往前抢。
　　“嗤——刹！”
　　“诶诶诶！”于中大叫了一声，抬手拍着七伞的胳膊。
　　在他的叫声之前，好像是锐利的刹车声？
　　“路口那有个人被撞了！”于中说话间就已经向那边走去，“我靠！那车跑了！”
　　撞人的是辆白车，司机连面都没露，调转车头一脚油门跑得比投胎都快。
　　于中一边掏手机一边向事发地大步跑起来。
　　七伞连忙追在他身后。

　　被撞的是男性，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也不知道受伤多重。
　　七伞大致看到了那人身量挺高的，他的背包甩出去几米远，东西洒了一地。离得更近了之后再仔细一看，七伞赫然发现这个人的手腕好像在发光？
　　于中只感觉背后窜过一阵风，向来对别人兴趣不多的发小跟看见亲爹一样，百米冲刺着就跑到他前面了。
　　七伞扑到佰杨旁边，眼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情。脸上破皮了，没有特别大的出血，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部器官。
　　“佰......”他刚刚张开嘴想要试着呼唤。
　　“呃。”半趴在地上的人闷哼了一声，自己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了。
　　七伞和他沉默地对视着。
　　佰杨没有开口......七伞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这里是明槐街的十字路口，有个人被撞了......”
　　“不用叫救护车，我没事。”佰杨吸了一口气，手肘撑着地坐了起来。
　　“……”于中举着电话盯着他，脸色不太好，“哥们，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眼见着你被车撞得飞出去，你可别瞎逞强啊。”
　　“……”七伞伸出手把他扶了起来。“有感觉哪里难受吗？”
　　“没有。别叫救护车。”佰杨向七伞道过谢，弯下腰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不用来了，伤员自己站起来了。”于中皱着眉切断了电话。
　　正常人撞那么一下怎么都该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这小子也太不惜命了。
　　“诶哥们，下次过马路注意点，幸亏现在车少......”于中愣了一下。
　　车，少吗？刚刚不还挺多的吗？
　　“……反正你没挨额外的车轮是真的走运。回家好好检查检查，别落下什么问题。”他忍着不协调感把话说完。
　　他们说话的时候，十字路口处居然没有一辆车。仔细听的话，连之前的出殡车队的声音都没了。
　　于中只能解释为，也许人家不走这个方向。
　　“谢谢你们。”佰杨恭敬地道谢，把东西收回背包。
　　七伞在旁边不时帮他捡一捡东西，他都非常礼貌地道谢。
　　这时候七伞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佰杨奇怪了。
　　佰杨对他的态度......十分客气。
　　如果是出于剧情来“伪装”不相识，在眼神这种细节上也一定能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但是佰杨不是伪装，他的眼神给七伞的感觉是，“他们互不相识”。
　　“别担心别担心，”巴迪适时在七伞忍不住私聊佰杨前开口，“佰杨选择了100%情感植培深度，可能现在会有一点奇怪。”
　　“他的记忆呢？”就算情感植培很深，也不会是“完全不认识”的状态啊。
　　“他的记忆还在。大概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巴迪想了想，“人类患了重感冒，明明知道某个食物很好吃，但是完全没有食欲。‘好吃’和‘想吃’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认识’和‘熟稔’之间的亲密感也被切断了。不过随着剧情发展是会慢慢恢复的。”
　　“你叫什么？有办法回去吗？”七伞情绪复杂地问佰杨，后者清清淡淡地看着他，回复到：
　　“佰杨。我家刚搬到这附近。”
　　“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点。”于中从背后拉了一把七伞，“我们走了。”
　　七伞稍微挣了挣。
　　“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你头晕吗？”
　　“喂七伞。”于中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把人扶起来叫个救护车什么的还算是好人，可送到家门过分了啊。
　　再说自己发小是问这种话的人吗？
　　没等马路中间的三人决定好去留，天上云层里滚过一串闷雷，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点就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走了走了。”于中一只手臂堪堪挡住头，一只手用力拉着七伞，总算是把他拽走了。“人都说自己没事了，你也别太活雷锋。”
　　他拽着七伞跑到一个屋檐下，身上鞋子都已经半湿不干了。
　　于中猛一敲自己的脑门。
　　“我怎么往这边跑了。”他带着七伞跑回了小区，和烧烤两个方向。
　　“算了，这天气就别吃烧烤了，改天再吃。”七伞一边拧袖口的水，一边忍不住向跑过来的方向看。
　　“都淋湿了。你是想跑回去还是站着等雨小点了再走？”
　　瓢泼大雨里面，一道高挑的影子不急不缓地走近了。
　　“等回去我们还可以下方便面吃......嗯？”于中这时也看到了那个人影，“那小子，也走这个方向？”
　　于中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区楼。
　　“他说他刚搬过来附近......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