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1、第六个世界 寒洲2 ...
-
雨点越来越大,每一颗砸到地上都能溅起一小丛土。那人就在这种砸身上都疼的雨势下,一步一步好像走在午后花园里。
于中很明显地“嗤”了一声。
这天气还散步,以为演偶像剧呢?
对这种人兴趣不大,于中收回视线,碰了碰七伞的胳膊肘。
“待会吃方便面吗?”
旁边好久没有动静。侧头看去,七伞还在看那个人。
这倒让于中提起来一点好奇心。
那人好像叫“栢杨”在于中看来,除了会装逼还有什么值得七伞这么关注
“人都走远了,回神。”他伸手在发小眼前晃了晃。
“走。”七伞一迈腿,就要冲进雨里。于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
“去哪去哪。”
“跟上。”言简意赅,他执意跟着那个人影跑进了雨里。
几乎是一迈出屋檐,脑袋衣服就被淋了个透彻,比一盆水直接兜头倒下来都快。
七伞在雨中抹了一把脸,依稀捕捉到了佰杨离开的方向。
幸好他今天穿了白外套,在这样的光线里依然能认出。
身后脚步声跟过来,头顶的雨势突然变小。
“你干嘛非要跟着他啊?”于中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举高挡在两人头顶。虽然并不能挡多少雨,但至少感觉雨点不那么砸人了。
“他有点不对劲。”
于中心想,他是不太对劲,像是脑袋不太好。
不过他口中还是没有这样直白。
“你也太有爱心了。”
两人小跑起来。前面佰杨的身影只剩一个水汽模糊的影子,要很注意才不会跟丢。
在雨帘下,佰杨看上去走得摇摇晃晃,而且总有一种风再大一点就要把他吹散的错觉。
七伞突然觉得有一点异样,但是对佰杨的担心很快压过了这点诡异感。
白色的影子停在了一个单元楼口,几秒钟后走了进去。
“喂喂,他进去的,是你家的单元楼啊。”于中比七伞更快反应过来。
这一次,换他到七伞前面,直直大步走向单元楼。
耳边传来一点点嗡鸣声,很微弱却也很有存在感。
因为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七伞没有立刻跟上。他还没有分辨出这声音究竟是自己耳鸣还是确有其事,一道鼓充耳膜的巨大爆破声就突然爆发。
“膨!”
耳骨一疼,随后听觉空白。
他按住耳朵,发自本能地俯下身体躲避。
那声音来自头顶不远,可能不超过四层楼高,很显然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也许接下来会有破碎的玻璃渣掉下来。
“什......么东西。”于中半蹲着身体跑到他旁边,一只手捂着耳朵,表情同样十分痛苦。“这鬼动静总不可能是打雷吧?”
他们向上看去,被雨水浇了满脸——然而,除了雨水没有任何东西。
那道爆破声仿佛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幻听。楼上的玻璃都是完好的,也没有任何窗户里面冒出黑烟。
什么都没发生。
“我-靠。”于中很慢地说着,伸手拉起七伞,“不是撞邪了吧?”
“可能是什么音频吧。”七伞有些心神不宁。他很确定,刚刚绝对不是打雷。
“我们赶紧进去,后背凉嗖嗖的。”于中推着他的后背,两人一起进了单元楼。
楼道里安安静静,带着老楼道特有的霉潮味。在雨天这种味道格外明显 。虽然雨被挡在外面,但是冷风依然能灌进来。
两道水洼分别积在二人脚下,从衣角不停滴落的水落在水洼上,让人莫名烦躁。
“鞋和内裤全湿透了。”于中掏出不知道进没进水的手机,用力上下甩着。
七伞沉默着拧了拧衣角。
“没信号”于中突然开口,手指在手机上摆弄了一阵,“坏倒是没坏......”
“天气不好,可能受这个影响吧。”七伞抬头看看楼道外的天。
时间已经是日落十分,外面光线更暗了,只能听到“哗哗”的瓢泼大雨的声音。
“你还找那个栢杨吗?人都已经进家门......啊!”于中正面对着他,原本正常的表情变得煞白,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的手向上抬起,是一个下意识防备的姿势。
七伞看到他的表情的转变,一瞬间感觉周身有些发凉。
“怎么了?”他强忍住浑身发毛的寒意,回头看了看。
刚才于中的视线焦点在他身后。
一回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是他自己的脸,后面有半张镜子。
一楼的住户为了方便曾经在走廊里安了一面镜子,但是年年月月过去,镜子被一代代小孩砸得只剩下一半。可能是小孩不够高够不到上面,幸存下来的镜子正好在成年人面部的高度。
在半夜一走进走廊就能看到另一张脸。
“脸色是挺差的,但是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七伞摸摸脸,回头向他笑了笑。
“不是你!”于中的表情依然十分惊惧,眼睛瞪得很大。他频频回头向外看。“是另一个人的脸。”
他的话成功地让七伞打了个寒战。
“可以借过一下吗?”
狭窄走廊里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的声音,把于中吓得跳了一下。
回头瞪过去,白外套的佰杨正浑身湿透地站在楼道口。
“你小子成心吓人是吧!”于中一看是他,火气噌就上来了,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了一步,“绕我们玩有意思吗!扮鬼吓人有意思吗!”
佰杨皱着眉,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他的表情很坦然,没有任何被指责的心虚,反而因为于中的态度有些不耐。
他没有搭理于中,而是看向后面站着的七伞。
“我第一次到这个小区,刚刚才找到这个单元。”
他的视线凝聚在七伞肩膀上。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借过。”他侧身从于中身边挤过。
七伞向一旁避开,让出空间。
佰杨的话让他不敢仔细想,刚才他们一路跟着的白色人影是谁。
但佰杨没有走过去,而是停在他面前。
“谢谢你们在刚才的马路上帮我,这件衣服你先披着吧,虽然是湿的......”他把手中的外套递给七伞,垂下来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关切。
大概是我脸色太难看了。七伞想。
“谢谢。不过我的家就在这个单元。”七伞推回他的手。
和佰杨手指接触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皮肤和外面的雨水一个温度。
佰杨没有再递给他衣服,不过抿了抿嘴唇。
“小心感冒。”他说完,转身走上楼梯。
鞋底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厚重的声音,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发着昏暗的黄光。
外面的天空滚过低沉的雷声。是真正的雷声,一下就能辨认出来。
“那小子很奇怪。”等脚步声高了一些,于中小声说着。“他真的不是在说谎吗?”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说谎。”七伞吸了一口气,“咱们......先去我家坐坐吧,太冷了。”
“你回去赶紧吃点感冒药,脸色像死......白得跟纸一样。”临时改口后,于中有些讪讪。
也许是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怪事太多,他觉得那样说自己发小很不吉利。
才走到二楼,他们就发现楼上有翻找背包的声音。
光线摇晃的感应灯总给人随时都会熄灭的担心,不时就重新跺一下脚保证它一直亮着。
佰杨停在三楼,把背包放在身前埋头翻找着。
看上去是在找钥匙。
“真巧。”于中意义不明地打了声招呼。
“我家是这个正间。”七伞微微隔开对佰杨好感度不高的于中。“原来你搬到隔壁了,那真的挺巧的。”
“......”佰杨点了点头,表情有一点茫然,“不过我好像找不到钥匙了。”
闻言拿出钥匙打算开门的七伞动作顿了顿。
“估计是撞飞那一下掉马路上了吧?”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于中好歹没有落井下石,“赶紧给家人打个电话呀。”
这时,于中发现好像到了这个时间佰杨的家人也没有回来。
是下班比较晚吗?
“在你家人回来之前,你可以先到我家坐坐。至少把身上擦干。”七伞提议道。
“手机已经没电了。”他叹了口气,拉上背包。
于中很明显地哼了声,但是没有多说。
“进来吧,我给你找充电器。”七伞旋转钥匙打开了家门。
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即使从这个地方出来的时候还满怀郁闷,但此时突然觉得,有一处地方能够提供庇佑是多么幸福——尤其当他发现厨房的桌子上用盖子扣住了三盘饭菜的时候。
“阿姨我来蹭饭了!”于中很响亮地向内间打了声招呼。
不过并没有人回应。
比这个家名义的“主人”七伞更快地找到了拖鞋,于中十分熟稔地换了鞋直奔卫生间。
“换鞋吧。”七伞找了一双客拖,摆放到佰杨脚下。
脱下鞋踩进干燥拖鞋里的瞬间,仿佛把脚从水箱里解放出来。不用说,袜子早已经湿透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你新的袜子。”以己及人,七伞不想佰杨继续裹在湿袜子里,但是受到佰杨疏离态度的影响,他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十分客气。
“好。”佰杨慢慢更换着拖鞋,眉毛一直皱着。“七伞......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是这种态度。”
当然不应该。
“在这个世界里,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吧?”他笑了笑,“是情感植培的影响,会慢慢恢复的。”
“我感觉很奇怪。之前也是,并不想对你那么冷漠,但是又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
“说什么呢这么忘我”于中头上顶着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隔空抛给七伞一卷毛巾,“别和他聊了,赶紧换身干衣服。也顺便把我上次落你家的短袖找一下。”
“短袖在这天气穿太冷了,我借你我的衣服。”七伞用毛巾裹住头发,一边擦着一边走进自己的卧室。
佰杨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沉默地站到了房间里。
因为衣服裤子哪哪都是水,也没有人给他拿毛巾,他除了傻站着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姿势。
“给你。”在七伞找衣服的时候,于中良心上线,给他拿了一条新毛巾。
佰杨看着那条毛巾。
——你怎么知道他家新毛巾放在哪?
这句话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佰杨用了很大力气克制住自己没有把它说出来。
“谢谢。”他最后僵着脸接过毛巾道了谢。
“衣服。”七伞抱着一揲衣服走出来,抽出其中一件扔给于中。
佰杨直直望着他,脑袋跟随他的方向从右移到左边。
“袜子。”七伞终于看过来了,“可能没有你尺码的衣服......”
这样说的时候,七伞觉得情绪很复杂。记得最初佰杨的形象还是个小小的少年,为什么接下来每一个世界形象都不一样呢?
差异还一次比一次大。
在他说的同时,佰杨像是在听讲一样恭敬地垂耳,仿佛生怕漏掉他的只言片语。
“......裤子也许也会短一点,你的身高有点不好找......内、内裤就......”
佰杨的眼神太过专注,七伞看着他,一下子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视线不知怎么地凝聚到了对方红色的嘴唇上。柔软的触感浮现,脸颊几乎立刻就不受控制地红了。
“......就、就没有了。”他忍着埋头的冲动,盯着佰杨的下巴,把衣服双手推了过去。“可以、在卫生间换。”
“......好。”好在佰杨好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很爽快地接下了衣服。
为了避免尴尬,七伞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厨房。
于中蹲在柜子前的地上,手中两盒蓝色和绿色的泡面桶。
“再加一桶吧。”七伞说。
之前放在碗里的水已经凉透,他重新倒了一碗。没有放到暖壶里,这么长时间过去,壶里的水也已经只剩一点温乎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