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舟》焉须

2、第二章 大猫

　　第二天陆琛一觉睡到自然醒，厚重的窗帘把外面遮得一丝光都不透，不知道年岁也不知道时辰，房间里依旧暗沉沉的，让陆琛有一瞬间觉得要是闷死在这儿差不多也要等到尸体发臭了才会被人破门而入。
　　他这么想着又把自己逗乐了，低声笑了半天才翻身去洗漱。

　　洗脸照镜子的时候他认真观察了一下自己。头发过长，前面有的快扫到眼睛了，睡眠不足导致双目无神，倒是这么三天两头的熬夜也没见很重的黑眼圈。
　　陆琛扒拉了一下头发，心里想着等今天给手机充了话费之后还得找个时间去剪头发。

　　他把昨天扔在床头柜的手机拿着充上电，上了Q打算给他的老板们报备一声代练的事儿，刚打开就看见一个好友头像一直闪动着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陆琛看着头像上那个疑似美颜加高p的网红脸小美男的照片，硬生生是愣了三秒才点开对话框。

　　大猫：琛儿，给你发短信咋不理我呢！

　　隔了两分钟又有一条——诶明儿晚上咱出去玩啊，给你介绍个人顺便咱一块儿吃顿饭！

　　这条消息的时间是昨天晚上，陆琛看看时间随手给回了——手机没话费了，这头像谁？

　　大猫全名姜明跃，他俩还穿开裆裤还会尿床那会儿就认识了，从小玩儿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喜欢互怼，相互看不顺眼，长到现在莫名其妙成了铁哥们儿。
　　姜明跃对他家情况门儿清，平时担心打电话打扰到陆琛做代练才只发短信联系他，又怕平白请吃饭让陆琛尴尬，所以隔段时间就扯个理由找陆琛出去玩儿顺便吃个饭。

　　陆琛跟他熟的内裤什么色的都清楚了，自然知道这哥们儿底子里是什么样的人，咋咋呼呼不拘小节，你脑子里跑火车似的转了几圈了他直愣愣的神儿都还没会过来。还就真是很多段子里说的，妹子娇羞的说冷，他能认真的回一句我也挺冷的，明摆着脑子缺根筋的那种。
　　认识了快二十年的糙汉子突然变得这么细心，陆琛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会儿姜明跃回信到了——我男朋友呐！就是想着今儿晚点吃饭的时候介绍给你认识认识，话说今晚去哪儿聚？

　　陆琛看着这行字，眉头一挑把大猫的头像点开放大。
　　他刚上高中那会儿就清楚这哥们儿性取向跟常人有点不一样，不过平时姜明跃这龟缩的性格都只敢悄咪咪的对长得好看的小男生玩暗恋，这找男朋友的戏码还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

　　这眼睛也太大了吧，脸都p变形了快……陆琛看着放大版的网红脸小美男的照片，忍了再忍也没压下吐槽的欲望。手指在键盘上扫的飞快，唰唰唰一行字发过去——
　　怎么着你不也该是喜欢我这种又帅又有魅力智商情商还常年位于人类顶峰高居不下的人嘛。

　　姜明跃秒回——放心吧大宝贝，你永远是朕的正宫娘娘！

　　陆琛收到消息坐电脑屏幕前笑得乐不可支，转头一脸正色毫不留情给他怼回去，然后给他的老板们报备了一声，有两个Q在线的上号查了一遍，直接把差一半的代练费转给他了。
　　陆琛听着支付宝到账响起的提示声，顿时身心愉悦。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
　　陆琛保持着好心情跟姜明跃把晚上吃饭的地点定好，剩下去哪儿玩就一手都交给对方安排了。
　　好兄弟嘛，不坑白不坑。陆琛愉快的把床底下独苗苗似的那桶泡面拿出来，准备接点水烧开泡了填肚子，到水龙头那儿一接发现没水，这才想起来楼底下前几天就贴了的停水通知。

　　诶我操，吃不了泡面洗不了澡。
　　陆琛烦躁的抓了抓额前搭下来的头发，看了眼时间上了几个老板代练日常的号，趁着游戏更新的空档把手机话费给充了，一个电话给姜明跃打了过去。

　　“琛儿！”姜明跃正认真盯着Q想他的正宫娘娘咋还不回他，这会儿接到电话还有点疑惑，“咋的了想我了？”
　　“滚犊子，”陆琛刚登上老板号，手机开了扩音就放一边儿，边做代练边跟他闲聊，“他妈的我家停水了。”
　　“诶你们那破小区，总出些毛病，”姜明跃想了想问，“琛儿你干啥呢？”
　　“代练。”
　　“诶你还在搞代练呐……”姜明跃在屏幕那端皱着包子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小心翼翼的说，“你爸至少还是亲爸吧，总不能真的不管你们死活。”

　　陆琛听着他说话语气都明白他在想什么，照姜明跃意思就是给他爸顺个气服个软，他爸也不可能真不管这个亲儿子。再说都养到这么大了，离念完大学自个儿上社会打拼也没剩几年，他要真能低声下气给他爸说说好话，他爸生活费肯定还是会接上来。
　　可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那个人把他跟他妈抛弃了，自己找了个女人成立了新家庭生了儿子，凭什么让他做小伏低的去开口求。
　　更别说中间还要隔着那女人的面儿，也保不准那女人在他爸身边吹什么枕边风。陆琛光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受不了，整个人膈应的不行。

　　姜明跃电话里听他沉默久了，赶忙继续说，“诶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琛儿，我就是看你这样太辛苦了，迟早要把自己给累垮的。”
　　“得了您馁，”陆琛在电话这头想象着姜明跃这会儿肯定一脸纠结想劝又怕他反感，皱成一块儿的包子脸，突然就止不住笑，“我又不是个瓷娃娃，磕着碰着就碎了的，担心什么那。我爸呢，这事儿算是做绝了，让我腆着脸去求他这基本不可能，你也别操心我，我这每天做做代练也挺好的。”

　　“你喜欢就好呗……”姜明跃听着他说话直抿嘴，可他也知道他跟陆琛再怎么亲也只能算是他们家庭的局外人，实在要进去掺一脚也只会让陆琛更烦。“那以后我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人的地方我也给你留意着，一天到晚对着电脑不眠不休多不好，你看看现在网瘾少年猝死的案例一堆一堆的……”
　　“成成成，好的姜妈妈。”
　　姜明跃掐着嗓子回到，“诶哟儿子诶！”

　　“贫的你，”陆琛这会儿几个号做完了矿车，正集体神行去跑商，“诶对等会儿我剪完头去你那边洗个澡啊，干干净净的才好去见妹夫嘛。”
　　“妹夫什么啊，明明是弟媳！”姜明跃起身去把自家电热水器打开，“你啥时候来提前给我发个短信就成，我这儿零食一堆，吃的管饱，零食吃完咱再一起去小江南吃饭。”
　　“咋的，零食吃不完不许吃晚饭是吧。”
　　姜明跃傻乐的往床上一窝，“那是，吃不完不准走！”

　　挂了电话陆琛看一眼电脑，前面一个镖师在跑，后面小尾巴似的跟随了一串儿都是他代练的号。中途有个人试图劫镖被他和镖师合伙打跑了，随后几个页面切换，重新点上跟随。
　　屏幕里小人慢悠悠的跑，他就坐屏幕前悠闲的看。

　　他以前是有烟瘾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闲的没事就喜欢叼上一根慢慢抽，这几个月以来穷得发慌也忙得很，让他根本都忘了这会儿事，烟瘾也差不多消停了。

　　陆琛扫了眼手机屏幕，没有来电提示没有短信息，他妈到现在还没跟他联系。
　　Q上老板陆续上线，上号查了一遍就利索的把钱转给他了，也都是熟人的朋友，他也不担心会遇上骗子跑单。陆琛盘算着仓库里囤的几个红发金发现在是什么价格，打算过几天就挂两个去卖。

　　做完代练差不多快下午三点，陆琛窝在衣柜里翻了半天，随便找了件衬衫穿。

　　不得不说陆琛要是穿得规规矩矩的，头发理好再把他那平光镜一戴，整个还人模狗样的，光看外表还挺有欺诈性。
　　至于里子嘛，陆琛不是很在意，反正他觉得自己挺好，他哥们儿也觉得挺好，为了不相干的人去改变自己性情这种事儿太累他做不来。反正他就那态度，爱谁谁吧，看我顺眼那就多看几眼，看不顺眼麻烦您有多远滚多远，别搁我跟前找罪受。

　　他们家小区楼下就有一家理发店，便民实惠，又近，出门拐一脚就能到。陆琛这会儿饿的七荤八素，想着赶紧剪完头发把他理成人形了就去投奔姜明跃家的零食，来者不拒有多少吃多少。
　　他抱着随随便便的态度剪了个随随便便的板寸头，不说剪得能有多好，也就一般水平。反正这发型大众款儿，多好的理发店也不能给剪出朵花儿了，主要还是靠自身颜值和气质撑着。

　　陆琛对此很有自信，剪完搁店里照镜子的时候心里不知道夸了自己多少句好话。
　　这几个月以来的颓废之气因为一个发型一扫而空，他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昂首挺胸走出理发店时，那气质那姿态，宛如一只选美夺冠的花孔雀。

　　早年陆琛骨子里还是个中二少年，什么“你的殇我的泪你的眉间我的朱砂痣”这东西一套一套的搁心里藏着，遇着屁大点事儿就爱在内心发个感慨。
　　那时候他正暗恋着同班女生，一个娃娃脸小可爱，三道杠，干净漂亮成绩好，特别符合每周国旗下讲话的说辞“老师的好帮手同学们的好榜样”。陆琛当年鼓了好大的勇气，内心纠结的要死还拽着脸一副“我喜欢你是你运气来了”的样子去表了白，果不其然被小可爱给拒绝了。

　　那会儿陆琛很受打击，Q空间上发了一大段的说说，中心主旨就是围绕着“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你，”之类的，还给设了私密，仅个人可见。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每隔几年陆琛把这当时刻骨铭心的事儿搁脑后忘得一干二净，某天清以前中二的说说时才看到，遂一脸菜色的删了。

　　后来他闲得无聊，嘴上没把住把这事儿给姜明跃说了，姜明跃当时边吃爆米花边听故事，笑得直打跌，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过了这段中二期陆琛把脑子里关于“你的殇我的泪”这种段子都给排开了，自觉长这么大整个儿就留了个“帅”字，算是他长了二十年的纪念。
　　这种段子没了，他文化也没见长，比如这会儿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句子来形容自己，最后梗在脑子里就一句——诶我操，我真特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