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六月丹丹

14、第十四章

　　回到家已经过了饭点，老头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回来了，赶忙去给他热饭。其实肖磊在街上吃过了，但老头给他留饭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安静的坐下，寻思多少吃一点。

　　老头坐在饭桌前，认真的看肖磊往嘴里塞饭。肖磊吃了一会，被他看的有点发毛，放下筷子说：
　　“爸，你有什么事么？”

　　老头面带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最近你有没有和王处长联系。”

　　肖磊心下一惊，这老头行啊，我和王询刚见面就让他看出来了，又一想自己没露什么马脚，他应该就是随便问问。

　　肖磊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今天上午我们见面了。”

　　“那他有没有说我儿子最近怎么样了？”
　　肖永海急切的问。

　　“肖磊挺好的，王处说他今年评上了改造模范，还参加了他们监区的书画协会。”

　　“是么，这小子从小就喜欢画画。”
　　肖永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很快就暗淡下去，
　　“哎！都怪我，他小时候学习还行，喜欢画画和打篮球，要是有人好好管他，他不会学坏。”

　　肖磊心里也不好受，想了想安慰他说：
　　“你放心吧，王处说肖磊表现的很好，对改造没什么抵触情绪。他们监区明年会给他申请减刑。”

　　这些话不是敷衍他，今天他俩谈到了肖磊时。减刑的事是王洵亲口告诉他的。

　　肖永海微微松了口气。喃喃的说“能减刑就太好了。”

　　老头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就不再理会肖磊，转身向卧室走去。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肖磊心里有点发酸。老头是肝癌晚期，恐怕熬不到他儿子出狱了。

　　提到真正的肖磊，假肖磊总感觉俩人相似的有些邪乎。真肖磊和自己同岁，长得有八分相像，这是何等的孽缘啊！于是才有了这个李代桃僵的行动计划。

　　真肖磊从小跟他奶奶生活在苏北县城。高中没毕业就不念了，和几个小痞子在街上混。平时除了泡吧就是逛窑子。没钱了就出去寻觅来钱道。这小子没什么大出息，也就敢堵学校门口抢小学生的零花钱，或是欺负几个摆地摊的老太太。即没品，又没胆。

　　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三名亡命徒，在“大哥”们的带领下参与了一起抢劫案，逃跑时被捕。被捕后警方查出那三人身背多起命案，并且是持枪抢劫杀人，必死无疑。

　　肖磊并不知道这三人身上有命案，他也只是参与了其中一起抢劫案，算是个打酱油的小角色。最走后被判了有期徒刑八年。

　　十月初的西海市秋高气爽、空气宜人。锦江花园小区在建项目工地里，却是一片尘土飞扬的热闹景象。搅拌机、推土机、挖沟机各种机器马力全开，轰隆声响彻一片。

　　一辆黑色的越野开到工地门口，车刚站稳就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年轻人，他迅速跑到汽车的另一面，恭敬的打开了车门。
　　“进哥，当心脚下。”
　　肖磊说。

　　沈进下了车，吴文亮跟在他身后。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古代皇宫里的一种职业。”
　　吴文亮满脸不屑的看着肖磊，开口问他，
　　“你知道是什么职业吗！”

　　“是你爹。”
　　肖磊面不改色的说。

　　司机李德友噗呲乐出了声。
　　“你他妈的说什么。”
　　吴文亮有点恼了。
　　“我说我是你爹。”
　　“你！”

　　“你俩是三岁小孩吗，也不嫌丢人。”
　　沈进打断他俩，回头看了肖磊一眼，神色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

　　肖磊是来当卧底的，可不代表他见人就得矮三分。面对沈进他可以放下身段伏低做小、肆意讨好。
　　但对于其他的人就不必惯着。这个世界欺软怕硬的人很多，你越是退缩，他们越得寸进尺。对付这种人就得针锋相对、狠狠压制住对方的气焰。
　　吴文亮愤恨的看了他一眼，没敢吱声。

　　众人进了工地，项目经理和工头立刻围了上来。向沈进汇报工程进度和施工中出现的问题。

　　“前天环保局来人，说我们建筑垃圾堆放点位置离居民区太近，要从新选址。”
　　项目经理说。
　　“新址已经上报建设局了，他们要下周一给批复。

　　“5号消防检查没有发现大问题，就是有几个批次的消防栓不合格，我向安全科的李科长反应了。他说更换新的需要郑总批条，可郑总不在家啊。”安全员说。
　　“嗯，我知道了。”
　　沈进回答。

　　一群人走进楼里，沈进指着承重墙旁的一处凹槽。

　　“烟道挡板和消防通道位置不合理，这个问题解决了么。”
　　“已经解决了，设计院正在修图中，他们承诺新施工图下周二前送到。”建筑师回应。
　　沈进点点头。

　　肖磊跟在沈进身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边走边记。项目经理问他在写什么。他说把有用的记下来。

　　大家都笑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分包头子对沈进说：
　　“这孩子挺勤快，我欣赏！哪天他要是不愿意在怀远干了，可以到我这里来，你可别不放人哦。”

　　沈进淡淡一笑，回头看着身后的青年，
　　“听见了吧，你要是想跟着李总我绝不拦着。

　　“李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想跟着进哥。”

　　包工头对他说：“小伙子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到我这来给你开双倍的工哦。”

　　“李总，你给我10倍工资我也不会跳槽，这不是钱的问题。进哥就像我亲大哥一样带我，我要一辈子跟着他。”肖磊赶忙表忠心。
　　李总哈哈大笑。

　　“小心脚下！”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肖磊光顾着低头记录了，没留神脚下。被钢管拌了一下身子向前倒去。就在这时从前面伸出一个手将他扶住了。

　　“谢谢进哥。”扶他的是沈进，肖磊感激的冲他笑了笑。回应他的是一个平淡的眼神。

　　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快到11点了。今天陪沈进视察完工地后，他们又被一个水泥供应商拉去喝酒。

　　酒桌上，众人纷纷给沈进敬酒，肖磊大手一伸全替他挡下了，替领导挡酒是一门学问，既要给足敬酒人的面子，也不能抢了领导的风头。肖磊人机灵嘴甜，祝酒辞一套套地。人家喝一口他半杯，人家半杯他全开。宾主双方喝的都很愉快。酒过半巡，大肚子李总端着杯子来到肖磊旁边，非要和他喝几杯，他也不好拒绝，陪他干了半瓶红的。

　　“来老弟，哥哥给你满上。”
　　李总拿起一瓶白的，给肖磊的杯子倒满了。肖磊心里有点打怵，红的白的一起上，神仙也扛不住啊。握杯子的手不禁有些颤抖，可扛不住劝酒人的热情，一咬牙还是端了起来。杯子还没送到嘴边，一只大手就斜伸了过来，按住了举杯的手。

　　“你今晚喝的不少了，是想横着回去么？”
　　沈进夺过肖磊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李总笑容变浅了，
　　“沈进啊，难得我和这孩子投缘，想和他喝两杯，你少搅和。”
　　“李总想喝，哪天我做东，咱俩一次喝个痛快，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沈进一把拽住肖磊的胳膊，不等他说话，就把人拉出了包房。

　　待肖磊站稳时，两人已经站在酒楼外面。深夜的西海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哗。街上行人不多，但依旧是灯火辉煌、车流如织。肖磊吹着冷风，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酒劲清醒了一半。
　　“以后不用你替我挡酒。”沈进说。
　　“你是我大哥，我替你挡酒是应该应份的。”这话说的自然，就像发自内心真情流露。

　　“我再说一遍，我不用你挡酒。”
　　沈进叹了口气，语气微微放缓，
　　“肖磊，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我答应了好好教导你就不会食言。

　　肖磊盯着沈进的眼睛，表情严肃，
　　“我该做的就是好好跟着你，进哥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肖磊默默鄙视自己，太能装了、太会演了、太忘我了。

　　沈进微微错开他的视线，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太，嗯...”
　　一向冷静持重的沈进，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嗯，总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肖磊看的直想乐，低头闷笑了两声，
　　“嗯，我明白了。”
　　“我叫李德友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