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重生]》7世

3、第三章

　　赵钰又在门外咳了许久，正欲再敲一敲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姜洵站在门里温和一笑，“赵先生这么早来有何要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叶君昨天捡回来一个孩子？”

　　姜洵打开门邀他进屋，又唤人换了新茶，这才坐下，“是救回来一个孩子，听说是从碑城逃难过来的。”

　　赵钰顺着姜洵的目光看向床上的孩童，轻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近来也没听说碑城发生了什么灾事，怎会有难民呢？”

　　“先生怎知他是难民？”姜洵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赵珏低头顿时低头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道：“刚刚路过厨房，听厨娘说这孩子饿晕了过去，猜来应该就是难民了。”

　　“ 先生所言不虚。”此时薛明月翻了个身，姜洵拍拍他脑袋，“起床了。”

　　一颗脑袋从被子中钻了出来，姜洵看着他鸡窝似的头发轻笑出声。

　　“明月，这是账房赵先生，是咱们镇国司最有文采的人，你以后就跟着赵先生读书写字。”说完又望向赵钰，“这孩子身世可以，以后还要多仰仗先生照顾。”

　　赵珏蹭地站起身，“统领，这孩子来路不明，你要把他留在镇国司？”

　　才睁眼的薛明月一脸懵，那知赵钰又转身盘问起他来，“你说你来自碑城，碑城离这里上百里路，你们孤儿寡母怎么走过了的？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没人指使，要赶我走我走就是了。”薛明月正是性子急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走。

　　赵珏拧着眉头，“你莫不是是北蛮派来的奸细？问你为何被追杀你又说不清楚？追杀你的人是谁？为何追杀你？”

　　“我说了我不知道。”薛明月站起身，“我走还不行吗？”

　　“先别急着走。”赵钰打断他，“你说你不知道他们为何还追杀你？你肯定知道什么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给统领说，若你真是无辜统领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薛明月气呼呼坐回床上，“不给你说，烦死人了。”

　　“心机还挺重。”赵珏小声嘀咕了一句，薛明月正要还嘴，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姜洵，屁股朝外三两下蜷进了被子里。

　　姜洵抱着手臂看他们争。

　　长大的薛明月极其稳重，姜洵都快忘了他也有冲动的时候，眼下看着他红眼公鸡似得，只觉头大。

　　他拍拍赵钰的肩膀，“别说他了，不过是个孩子，碑城就在诔州，我真要去平乐王府，顺道过去看看。”

　　赵钰还要说什么，姜洵已经转身，他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初秋的白玉关银装素裹，马车行过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偶有乌鸦盘旋，“呱——”一声又飞远。

　　薛明月坐在马车里，肚子上塞着个汤婆子，手里捧着一卷书，马车外姜洵和叶君不远不近骑着马。

　　他们穿着银白的轻铠，戴着护腕的手牵着缰绳。“哎，你带着他做什么？”

　　姜洵头也不回，轻轻扯了一把绳子，“男孩子要多吃苦。”又状似无意问道：“你觉得赵先生如何？”

　　“怎么？”叶君一夹马腹，骏马小跑几步挨着姜洵的马停下，一副要聊聊的架势，“赵先生可是镇国司的宝贝，我们一群斗大的字才识一箩筐的人若是没有个先生，怕是被卖了都不知道。”

　　可不是就被卖了吗！姜洵在心中苦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遇到赵先生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你问这个做什么？”叶君一边问一边想，“那时候大兴刚刚安定下来，陛下建立了镇国司，说是上下全部交由你来掌控，太子都不得直接命令。”

　　叶君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当年景华殿的那场大火吗？”

　　他当然记得，那场发生在皇宫里的大火，皇嗣死了3人，宫人死伤更是无数。

　　喟叹一声，叶君接着道：“那天大皇子寿宴，你也在宫里。我听说的时候皇宫的方向火光冲天，我吓坏了，赶紧去找你。”

　　姜洵一看他这打算聊个三天三夜的架势，连忙接过他话头，“ ……遇到赵钰已经是半年后了 。”

　　“是半年后，但是渊源颇深的好吧。”叶君不满道：“你就爱打断我，要不是那场火，咱们也不会在外面喝茶都听到有人说书，也不会感兴趣，更不会遇到赵先生。”

　　是啊，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

　　“可你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说那场火的吗？”

　　“外人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流传出去的也是宫人打翻了烛台。”叶君道：“赵先生其实说的没错。”

　　姜洵拍拍他肩膀没说话，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场火是陛下他醉酒打翻了烛台。

　　大公主被横梁压死，三皇子、五皇子被火烧死，最可堪大任的大皇子也在那场火里容貌尽毁。

　　那场火，可谓惨烈。

　　唯一毫发无损的，恐怕就是远在诔州的四皇子李彦了吧。

　　上辈子赵钰的表现也确实像是李彦的人，现在想想，有许多巧合，或许都不是巧合。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是平乐王的人？”

　　“不可能。”叶君连连摆手，“平乐王？你可真看得起他。”

　　平乐王平日里对谁都恭恭敬敬，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也难怪叶君这么大反应。

　　姜洵道：“平日里伪装得好才能在关键时刻致命一击。”

　　“当今陛下辗转病榻多年，大皇子容貌尽毁后就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政务，二皇子沉迷酒色，如今都背不了一篇圣人书，剩下的，就只有平乐王了。”

　　“可是……”

　　姜洵不等他说完，“叶君，你可知现在有多少势力在盯着这皇位？别说平乐王平日里有多胆小，天高皇帝远，有人挑拨他跑得比谁都快。”

　　叶君脸上的震惊一点点被严肃取代，他道：“你也听说陛下的饮食验出可疑的东西了？”

　　叶君爱说话，有许多朋友，能听到这些倒不足为奇，更何况，上辈子为他续命的就是叶君的干爹，如今的御医之一叶廊。

　　“你别怪我没有给你说，干爹告诉我一点，我自己又猜到了一点。”他悄悄看了姜洵两眼，“你把陛下当亲爹，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为他报仇结果把自己搭进去。”

　　叶君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姜洵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算了，我发现点儿异常赶紧告诉你，你呢？”

　　他的反应出乎叶君意料，“你都不问问陛下？”

　　“……”问，其实也想问，可是，上辈子，不也是这个义父一纸必杀令给了李彦名正言顺追杀镇国司上下的理由吗？

　　镇国司，整整74条人命，最后只剩下了他和薛明月！

　　“我觉得赵珏出现的时间很不合常理。”姜洵略一思忖，总不能告诉他上辈子就是赵珏突然反水，只好胡诌：“一个说书先生，表现出来的能力也太出众了，不合常理。”

　　*********

　　和上辈子一样，平乐王李彦早早就在外迎接了，见到姜洵甚至都还低着头。

　　或许是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姜洵看着他滴水不漏的伪装只觉得漏洞百出。一个王爷，见到他何故如此害怕。

　　这一次，叶君和薛明月都来了，李彦还是端出许多美酒，姜洵都借故不喝，接风宴上筷子都没有抬起过。

　　李彦看他不动筷又不敢劝，只敢和叶君说话，时不时问问薛明月饭菜是否可口。

　　宴散，李彦瘫在主位上，大口喘着粗气，“公孙先生，你确定没有走漏风声吗？”

　　他太怕了。

　　自己怎么敢在姜洵面前暗度陈仓，怎么敢设计陷害他。

　　公孙先生站在李彦身边，“王爷，姜洵不过一个没有实权的统领，您贵为王爷，理应他对您臣服才是。”

　　“你知道什么。”李彦揪着衣领散热，“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杀人是什么样子吗？那时候我才7岁，他也不过他15，那是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叛徒，活活被他折了手骨扎进心脏。”

　　李彦急得越扇越热，“不行，我们上报父皇吧，这笔钱我受不起，皇位我也不要了。”他死死抓着公孙先生的手，“先生，你是能人，你帮我想想办法，让姜洵走吧，不要再来了。”

　　他真的太害怕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怎么有胆子对姜洵用计，姜洵知道了一定会比对待那个叛徒还狠的折磨死他。

　　“王爷。”公孙先生冷着脸，喊着尊称却不见半分尊重，“王爷，您派去给陛下送熊掌的人已经到了十陵镇了。”

　　李彦闻言仓皇坐回了椅子上，熊掌，是啊，他派去给自己父皇下毒的人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公孙先生叩叩桌面。“王爷，雄图霸业就在前方，咱们有比国库富余两倍的财富，何必还怕他区区一个姜洵？”

　　“我……”李彦慢慢回过神来，是啊，他有的是钱，买战马，买粮草，买什么都可以。

　　“王爷。”公孙先生放缓了声音，安抚着李彦，“姜洵不过就是走马观花来看看罢了，您想想看，等他一走，陛下驾崩，天下大乱之后您再拿出您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去安抚百姓，您说，您当上皇帝是不是顺理成章呢？”

　　“他姜洵，还不得跪着叫您一声陛下。”

　　李彦立马来了精神，不太聪明的脑子立刻转起来，“先生，他今日不吃不喝，我们怎么才能让他中计呢？徐将军明日就要走了。”

　　原计划里，他们是打算灌醉姜洵，再让他在府上闹上一通，这样鸡犬不宁之下他也好乘人不备。

　　徐怀清是大兴的大将军，手中握着的，可是大兴的一半兵力。

　　公孙先生提醒道：“徐岚的药下了吗？”

　　“下了。”李彦笑了一声，“我亲手端给她喝的。”

　　李彦回忆了一下徐岚的样子，眉眼精致秀鼻樱唇，虽然缺少点女人味但是轻铠包裹下身材还是凹凸有致的。再一想到今晚她就会药性发作，与自己颠鸾倒凤，李彦顿时恶向胆边生。

　　公孙先生点点头，“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节，那徐佑清又只有她一个女儿，王爷得到了徐岚，不就等于得到了徐家军。”

　　招兵买马，说来简单，但是此时的李彦可不敢有这些大动作，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得到徐将军的支持。

　　如果平乐王府的护卫功夫再好个几倍的话就会发现，烛光下在偏殿和叶君聊天的姜洵此时正一身黑衣趴在房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