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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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散尽，曲渐消，梵唱音杳杳，长河远，闲漂零，惟剩一支长篙。
青果迎风伫立在船头，玉带青丝，心沉若水，耳畔只余行船声。
哗啦——长篙入水，破流斜下，河床上的沙砾被搅动，翻腾暴起，顺流前滚。哗啦——长篙出水，迅疾一提，抽水离河，一扬一落。
两岸山峦缓退，戢鳞潜翼，蛰伏若兽。
福至心灵，忆起八景宫中习得经云：
清清浊之初，浊浊清之故，清浊交相互，动静两相生，天清地浊，天动地静，降本流末，此乃生万物。
忽觉一道炁灌入体，劈开识海，天眼骤开。
冥冥虚空，浩浩穹庐，时间之始，尘埃之末，观万千星子沉降，见亿万光河涨落，徜徉其间，不知兴替，翱翔其里，不辨刹那，乍现一道金光，煌煌如日，迅似流火，疾如利刃破开虚空直冲面门，怔忪即至，惊骇之下她本能抬手去挡——直在那刹，又觉脚下一震，瞬间——光河支离，星子破碎，虚空寂灭——身躯摇晃胡乱中攀住船舷险些落入水里。
待心稍安，缓缓起身才发现船——触岸了。
眼中斑驳光影犹在，忍着阵阵晕眩小心翼翼地扶舷而下，河岸可及，淤泥湿软，踩上去浅浅陷下一坑。
回过身，刚想朝那摆渡人致谢，却见那哑人早掌着船驶远，悄无声息，只见水面一道笔直的线，和一个点影。
举目四望，周天沉实，阴闇如晦，仅在天地交壤处有一线微光。
看来那里便是出处。
神思一动莲步轻移，提裙缓步朝着坡上行，只是那地儿似近实远，闷头走了不知凡几，却总不达近前，前途未逮，来路已失，眉尖一片焦灼，却又莫可奈何，惟有埋头前行。
坡上有草，初为一层薄衣，往上愈厚，行至半山已如绿毡铺地，草上凝露，霞衣避水，裙裾曳过一路风生水起珠滚露落。待到坡缓处，云雾霏霏，天若拂晓，观之不明，难辨是非。
她掩面扎入，一股霞衣也掩不住的寒意直刺肌理，登时犹如置身数九玄冰，激得浑身哆嗦，复行须臾，骤觉清风拂面，寒意顿消，而眼前景色也改弦易张，举目处竟是一片霞光万丈壮丽山河！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正伫立在一处山巅之上，身前是峰峦高耸、壑谷交错，一轮红日夹在两座山峰间冉冉升起，金光迸射，天地赫赫，绚烂朝霞铺满了半天和江面，身后是一片山坡，一条小路蜿蜒而下，没有暗河，没有黄泉，明晃晃赤条条地映照在昭昭天光之下。
一时情之所至，胸臆激荡，莫可名状。
沿着小路往下走，几道山梁拐下，只见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人间的声色香味浸染在碧水青山磅礴霞光里，恍惚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早起出活归来的农人，挽着泥腿子随意坐在马路牙子上，磕着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扁担脖子上搭条汗巾，抬头望天，日头渐毒，汗如雨下，搁下担子朝街边的铁匠铺子讨碗水喝。山中有获来换米面的健壮猎人，与食肆里的豆腐西施，在路边讨价还价，还未断气的野味被随意扔在地上，无知的孩童从旁边跑过，大笑着喊：一只野鸡！农妇挽着篮子擦身而过，篮里新摘的瓜果还淌着水。
泥胎小火咕噜咕噜冒着，笼屉白汽蒸腾如云，嬉笑怒骂，询价吆喝，葛裙蓑衣，红颜枯骨，芸芸众生。
“姑娘——”
“姑娘——来块赤豆蒸糕吧。”一个老妇温和地朝她招呼，旁边是一屉新出锅的蒸糕，米黄的颜色，点缀着糜烂的赤豆，饱满松软香甜可爱。
她郝然一笑，轻轻摇头。
老妇混不在意，继续热情招呼，“来吧——没事，尝尝吧！”边说边熟稔地捻起一块糕用叶子裹着，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慈爱地看着她，并不断示意她放进嘴里尝尝。
小小的一块糕，被翠色的叶子托着，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一层叶子传递到手心，“真香——”忍不住由衷叹道，举到嘴边，小心地咬一下口，一股清香与甜蜜刹那充塞唇舌间。
记忆从舌尖蔓延，泪如期而至，滂沱如雨。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