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3 ...
-
陆俨被她盯得有些紧张，搁在桌上的手心沁出一层汗，忐忑道：“仙子——这是怎么了？有何不对之处？”
青果没有作答，只是将身子往前一靠，双肘支在桌沿，神情肃穆地说：“广平君——此事于我非同小可，还望你据实以告。”
陆俨被她吓得身子往后一躲，结结巴巴说：“是。。。是。。。是。。。可。。。可。。。可——我真的不知——”
“那你与薛道长认识多久？对他又有多少了解？”
那双洞悉如电的眼睛迸□□光，迫得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说：“在。。。在。。。在下与薛璟兄相识于在下生前，那时在下仍在家乡晋南贡学作学生，他云游至晋南，一次偶遇与在下一见如故，我二人时常相伴冶游直至他离开，后来在下遭奸人陷害至死，魂魄被拘，在被押往酆都的路上竟又碰见他，彼时在下还未饮孟婆汤，仍带着生前记忆，便向他求助，没想到他果真替在下陈情，不仅洗清在下冤情，还得举荐作了铜鼓城隍，要说对薛璟兄的了解，在下不敢妄言全部，但就凭薛璟兄对朋友肝胆相照义薄云天，在下便相信他绝非伪善之徒！”
说到最后几乎拍案而起！
青果却分毫不动，仍旧目光如炬，陆俨被她气势压制，憋得是满脸通红。
半晌。
她终是长吁一口，敛眉轻叹：“广平君请勿怪罪，我又何尝想质疑薛道长？只是此番下山遇到的桩桩件件统统出乎意料，怪异频仍，由不得我不多想！”
在陆俨心目中，始终相信青果，觉得她不是无事生非之辈，听了解释反倒替她心忧了起来，他想了想，问：“初遇时仙子在树上休憩，可是与何人有约？”
“没有。”青果摇摇头。
“那除了仙子之外可有第二人知道仙子会在那里盘桓？”他又问。
还是摇头。
“既然仙子行踪不曾被第二人所知，薛璟兄自然不可能提前预谋偶遇，如此一来仙子还怀疑他什么呢？”
青果低头思量，觉得他说得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薛璟近路一说实在令人费解，何况他们怎么能在苍木境禁制中来去自如？种种匪夷所思，着实令人难以信服！
她对陆俨说：“我不可一步千里而天宫下界之近路不在东极，苍木境之禁制绝非等闲更乃我亲眼所见，这其中诸多关窍疑点重重，然，如你所言也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想不明白，恐怕只有薛道长本人能够解惑了。”
陆俨在一旁听得眉头都拧成了川字，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夹在中间的滋味委实难受，但他最后还是咬牙应承：“那我便想办法寻他来与仙子当面解释。”
青果点点头，道“有劳了。”
陆俨又道：“只怕这得要些时日，仙子是在这等着还是？”
青果想了想，薛璟之事乃意外收获，她此趟的真正目的是杜衡星君，如今生死簿也看，东华帝君的心眼也明白了，总归得回去问个明白！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如广平君有了消息再通知我来。”
陆俨听了有些为难，道：“届时如何通知仙子呢？”
青果这才恍然想起天大地大自己竟还没有容身的地方。
她沉吟片刻，说：“这样吧，待我寻好一处容身之所便来通知广平君。”
陆俨听了摆摆手，“不用如此麻烦，山间野地俱有山神土地，这些山神土地受地府管辖，待仙子选好福地便让他们来传个信即可。”
“也好，那就有劳广平君了！”
这会子陆俨倒有些羞涩起来，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也帮不上仙子什么忙！”
青果不无感慨：“没想到两次无处可去都让广平君撞见了。”
言罢自己先笑了。
添得情怀转萧索，始知伶俐不如痴。
陆俨看着她，再与记忆中那个迷糊的一脸懵懂的仙子重叠，那时的她傻傻的透着一股惹人怜爱的茫然，而今真是只影向谁去。
他不知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在旁陪衬着，一壶好茶都凉透了。
屋里一阵沉默。
“好了，今日便到此罢。”青果先开了口，她抬头朝陆俨笑笑，扶着桌沿起了身。
“回去的路不好走，仙子第一次走恐会迷失，不如由还阳路先回到人界。”陆俨也撑着桌面跟着站了起来。
青果略一沉吟，道：“也好。”
还阳路说是路其实是条河，在酆都的西面，属忘川一支，有个渡口，叫离津。渡口边泊着船，船上有人摆渡，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佝偻着腰背。
陆俨朝他拱手，客气道：“劳烦哑人大哥送上仙去那边。”
那摆渡的哑人没有反应，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起身，起得极慢，像久弃不用的机关一下一下僵硬地走到缆绳边解开绳子，操起长篙。
青果正要往船上跃，忽然从对岸飘来一阵隐约声响，那声音飘渺虚无，却极有韵律，她驻足倾听，问：“这里怎么会有人念经？”
陆俨面朝河岸，回答：“那边是地藏王菩萨之所在，每日此时菩萨都会领着三千佛兵为地狱恶鬼诵经，以期感化它们。”
地藏王菩萨，青果默念这个名字，依稀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当下不再犹豫，朝陆俨道了声“珍重”便轻轻一跃，登舟离去。
本就是顺流，长篙在水中一撑便滑出好远。
地藏王菩萨的梵唱还未结束，从遥遥的河对岸飘来，酆都城外连绵起伏的阴阳界山在她身后越行越远。
陆俨在岸边看着——她迎风而立站在船头，霞服翩跹，乌发飞扬，身姿英挺，气势若虹。
忽而眼眶一热，泪涌如奔，他抬手抹了一把，击掌唱道：
“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
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
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
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
青果旋身回望，雾霭升腾，酆都城正被一点一点鲸吞蚕食，小小的离津已遥不可及，而岸边相送的那人早就成了模糊不清的一个小点，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歌声经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