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前线》白洛望

105、那是，爱的奇迹

　　“她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明光不禁疑惑的看向紧闭着双眸，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之中的安杰丽卡公主。于他来说，这种完全摸不着脑袋的事情，实际上只不过是添乱而已。可是，他却坚定地认为，倘若能够多了解一点内幕的话，或许就能靠着白河分予的世界权能做到些什么了。
　　“每一个残存下来的城市——都会有一个结界来守护这人们避免恶魔的入侵。”
　　“然而，结界的维持需要消耗巨大的力量。”
　　谢桑榆思考一下，决定帮黎明光解答他的疑惑。毕竟，这种事情在高居于力量上层的人们看来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知道的迟早，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他的地方我们也不是太清楚。”
　　“但是，荒城和黄昏城一样，都是被神术师大人们用自己的生命来进行着维持。”
　　“安杰丽卡殿下的生命在维持了结界整整两年之后……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这么下去，荒城就会彻底沦为恶魔的狩猎场，这里幸存的人们甚至连最后一点净土都会失去。”
　　随着轻柔而又隐埋着哀痛的话语，星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熄灭。每当有一颗星星闪亮，在它的附近，就会有无数颗星辰黯淡。本来就屈指可数的星星，正以令人悲痛的速度泯灭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河先生的情况也不是太好……他虽然表面不说，可是，哪怕是每多一走路，他都会被肩头的负担给压的喘不过气来吧。”
　　随之，她叹了一口气，用缓慢的语调说出了一个令黎明光也万分震惊的内幕。对于的黎明光来说，他之前从没有想到原来无数人的生命都是以另一个人的牺牲来维持的……以前的他对此毫无知觉，并只知道为自己的事情奔波着。这也是一般人的想法，他们自始而终的认为，结界只不过是所谓的“裁判”给于他们的庇护，却从未曾想过这些庇护交换来的牺牲究竟有多么庞大。所谓的结界并不是根本不是仁慈而是以生命为燃料来维系。更不要说，这个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人，是曾经拯救过他的大恩人白河了。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来维持这个结界？”
　　喃喃自语着的黎明光，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既然荒城的神术师希望白河能够来解决问题，那也就意味着之后会有维系结界的办法吧？而他隐约也意识到了就算想代替安杰丽卡公主来维持结界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才只能姑且死马当活医的询问一番，看看情况。
　　“并不仅仅是能量这种概念的存在了……”
　　谢桑榆在安杰丽卡公主的耳濡目染之下，了解到的事情也就多了那么一层。恰好，如何继续维持荒城的结界的办法也在她的记忆之中存在着。毕竟黎明光也是白河的人，她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便再度缓缓地将她所察觉到的事实说了出来。
　　“那是需要——”
　　“比任何人都热爱着这个世界。”
　　“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看见人们垂死挣扎。”
　　“比任何人都善良热枕的人才有资格去得到世界的认可。”
　　“怀抱着祈愿这个世界能够延续下去，步入更好的明天，唯有那份真挚的热爱之心，唯独只有这点，才能够做为维持结界的燃料。”
　　但是，倘若只有这点要求，谢桑榆自问自己也能够去办得到，又怎么可能会让公主殿下不得不去召回早年间追随在她身边的传承骑士呢？
　　“然而，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必须有血缘与力量的双重支持。”
　　“纯净的人类之血，其因子里绝对不能含有觉醒恶魔的能力的部分。”
　　数千年的传承之中，人类早已经混杂入了不知道多少种恶魔之血。要做到这点是何其的困难？唯独只有传承着某些秘术，必须要保证自身的人类之血的家族才兢兢业业的做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神术师的传承，早已经被锁死在某些古老传承的世家之中了。从一开始就被守护在普通世界的普通人，一直到了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静悄悄的被曾经的守护者守护着。只是，拥有了力量的人会越来越多，守护者又能再守护他们到什么时候呢？没有知道。
　　“以及自身的位阶也必须到达节制之位，这样才能足以掌控住结界的力量。”
　　力量，一切的基础。没有力量的守护根本就谈不上守护。在恶魔大军压境的当下，唯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够阻挡下恶魔中的强者对城池使坏。无力的神术师只不过是迟早会沦为魔神柱的可悲存在。恶魔中向来不缺少往心灵的漏洞之中可尽使坏的精明者。哪怕是白河的监管之下，黄昏城都尚且被恶魔们给弄的千疮百孔，比较起来，荒城就更不必多说了。事到如今，百废待兴的荒城，已经无法再在支持一个无力的神术师来守护了。
　　“她，原来是这样的存在吗？而保护着黄昏城的人们的白河，也是这样的存在吗……”
　　黎明光已经意识到了，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代替她的人，不，可以代替她的那种心灵是一种多么困难的事。以爱着他人为自己活着的欲望，那样的心灵若存在更多个，或许人类的现状会好很多吧。可是，实际上要找到这样的心灵，那就太过于困难了。世间最不缺少的就是自私冷漠的心灵，世间最缺少的就是一颗温柔到了能够包容一切的心。社会中的苦痛迟早会磨平人的柔软，这究竟是何等温柔以待的奇迹才能够塑造出那样的一颗心灵？
　　而对于血脉的要求，黎明光更是摇了摇头。
　　“光是这一点，我就被刷下去了。”
　　他的话语间充满着无奈，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苦笑，而是挣扎。他是明白的，或许只要向着世界发出一个誓言，或许世界就能将纯净的人血归还给自己，然后帮助眼前的人。可是，倘若想要什么东西，那么就必然会付出代价。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得住世界所讨要的代价吗？并不尽然。
　　可不去试试看的话，就又会不甘心。黎明光仔细的思考之后，决定透过烙印向着世界发起问询。尝试着想要回自己纯净的人之血脉。至于需要什么样的誓言就看世界所给于的回答吧。哪怕是侵扰到了世界也在所不惜。问询的失败也无非就是被世界剥夺掉一些力量而已，多花点功夫他就能够积攒回来了。
　　——拒绝。
　　毫无疑问的接过，纯粹的人之血。绝非是将近半的身躯化作了恶魔的黎明光，所能够被交换到的东西。不对，倘若是这么说的话，就过于绝对化了，还有一个办法存在。
　　——一切归于零点。
　　全部舍弃，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回忆，自己的人生。全数抹杀，丁点不剩。在白纸之上重新书写新的文字，总归比要在遍布笔迹的书籍上复归原样容易的多。
　　“……”
　　仅仅只是想象一下那样的未来，他的呼吸就忍不住艰难起来。对于黎明光来说，这无疑过于沉重了。否定自己至今一路走来的努力，背弃自己曾许下的誓言，还有那些痛苦与悲伤地记忆。他自问于心，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那么……退而其次呢？只是要一个可以将能够拯救眼前的人，拯救这个荒城的人送到这里而已呢？只是将这个城市所渴求的人与公主殿下所寻找的人能带到这个孤儿院来。希望，引动缘分的力量将这两者聚集在此地的话，又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呢？
　　黎明光没有放弃，他依旧在向着世界做出询问。
　　“交换之物并非是以交换所得为基石。”
　　“此物，仅仅是为自己所愿交换而成立。”
　　模糊的无机质话语堵死了黎明光的最后一点希望。他也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短浅。这根本不是他所能触及的领域了，他的一切努力都宛如小丑一样令人发笑。世界的面前，苍生皆为蝼蚁，哪怕是他，哪怕是安杰丽卡，哪怕是白河，都只不过是在苦苦挣扎的一只蝼蚁而已。哪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呢？比起拯救，还不如继承来的比较方便。
　　“我已经联系上白河大人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带着奥兹威尔先生过来。”
　　一旁的谢桑榆不忍看着黎明光如此失望却又徒劳无功的模样，开口劝慰道。
　　“或许，白河大人还有办法吧。再不济，能够让安杰丽卡殿下在消失之前，在看见一眼奥兹威尔先生，她的心愿也会满足了。”
　　与其说是安慰黎明光，倒不如说在安慰着自己。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谢桑榆的脸颊滑落，飘荡在空旷的宇宙之中化作水粒，沉入深邃的黑暗消失不见。
　　“哎？真是奇怪啊，明明已经答应过公主殿下了，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会哭呢？”